回去的路上,我们难得等到一辆从梅沙到梅林海关的快线公交车,三个人做最后一排。北斗靠着车窗,韬略在中间,我坐在过道的位置上。
韬略问我:那女人叫什么?
“不知道。”我说。
“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
“那女人多大了?”
“不知道。”
“顾南翌,我对你太失望了。”韬略露出悲痛之色,不无怜悯的看着我,“你不会连那女的结没结婚都没问出来吧?不许给我说不知道”
“我还真没问。”
韬略对我无语了,用左手拍了拍他右边看窗外夜景的北斗,非常无奈的一叹,“哎,话说这哥们以前没这么小白啊?我传授他的泡妞十要诀,都忘到他大爷家了。”
北斗没理韬略,依旧搜索似的看着窗外,头快伸到窗户外面去了。韬略也跟着张望向,没看出所以然就问道:“看什么呢?”
“车。”
“你不是不喜欢车吗?”
北斗回过头来看了韬略一眼,“看车就是我喜欢车呀?你庸俗你。”
“你不喜欢你看什么呀?”
“懒得跟你掰扯。”北斗又把头靠近窗户,尽量往后看。
快线公交都是空调车,只有最后一个座有个窗户,但都是不开的,怕冷气跑了。韬略见不得北斗这么费劲,就把窗户给拉开,北斗头伸出去看了一会,缩回来问我,“你刚才说那美人鱼开的什么车来着?”
“皇冠啊。”我说。
“车牌号多少?”
“粤B3108L”我说。
“你没多想把人车牌号记那么清楚做什么?”北斗堵我一句。想着再探出头去看一下,结果前面一个不明飞行物跟这车身擦了过去,吓得北斗不轻。
这刚要是头伸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我正想劝北斗别这么危险,丫从身后一直带着的阿迪达斯破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嘴里念念有词,“般若波罗蜜,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型,让本尊看个究竟!”
不过就是把手伸出去,用镜子的折射看一下后面的车牌,瞧你装的样子,至于么?
不过我对北斗的结果挺期待的,我凑到北斗身边看着北斗的镜子,镜子只有巴掌大,还好高速路上车子没什么晃动幅度,勉强能看见后面的车牌,我就那么一扫,还没仔细看清楚,北斗就把镜子收了回来。
售票员过来了,韬略见势赶紧把窗户关了起来,售票员看了我们仨一眼,见我们仨都直直的在看她,想说点什么又没说,折回到中间去了。
我这时候心思没多在售票员身上,赶紧问北斗,“是不是啊?”
北斗点点头,有点疑惑的说,“走这条路,这条鱼不会也是去龙华吧?”
“这可说不准,这条路的出口多呢,随便找哪个地方下去都能跟龙华差距个十万八千米。当时要留下电话多好,短一下不就知道了?”韬略忽然狐疑的看着我,“你小子不会有电话号码不想告诉我们吧?”
“你看我像吗?”我反问。
“不像,”韬略坚定的说,“你就是。”
我懒得搭理他。韬略开始跟北斗掰扯起美人鱼哪里能加分哪里不丢分,北斗半仙似的掐着手指头,过了老白天才应了韬略一句,“你跟这女人命里不在一条线上,你姻缘线还要再过几个月,按翌子今天的命相,这条鱼,悬呐。我看这女人跟翌子还真有点举案齐眉可以相濡以沫的意思。”
“那女人最少二十七八了!翌子才几岁啊,”韬略说,“别用你那不靠谱的东西坑害我们未成年的小朋友。”
“二十八,属小猪的。”
“空口白话,有证据吗?”韬略不信北斗有这么神,虽然北斗一直就这么神。
“你问翌子。”
“应该没错,”我说,“她带了画着猪图腾的手镯。”
北斗接我的话道:“而且成色相当不错。”
“就你们俩眼睛贼,”韬略拿着相机,开始来回的看美人鱼留在里面的照片,感叹道:“这么好的白菜,一定不能就这么飞了,现在不就在我们后面嘛?这会儿要撞了该多好……”
“你这乌鸦嘴,说点好的吧。”北斗看着窗户外面说。
韬略看着相机,怀疑了一句,“还是剩女么?结婚了吧?”
“没有。”北斗肯定的回答他。
“证据!”韬略不信的补充。
“问翌子。”
“应该没有结婚,”我说,“说话的字里行间理想心态还是比较重的,根据我以前接受的案例,结过婚的女人可能更现实一点。当然,这是我根据心理学的猜测。我宁愿你更相信北斗那一套,他易学的正确率一直比我心理学的正确率来得要高。”
“我只相信数学逻辑……”
北斗没再理会,我玩了一天也有点倦,靠着椅子不再想多说话。韬略有短暂的冷场,左右看了一下,他闭着眼睛养神,北斗开始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看着窗外流动的世界。
快线公交车走的是高速,中间只停三个站,差不多50分钟就到了梅林关。我们在梅林关下车后拦了辆的士,回大浪工业村,随便找了家冷菜摊解决晚饭的问题。
韬略要了两瓶啤酒,整了三斤冷菜开吃。
吃了一半,韬略问我以后的打算,我就说先歇一阵,观望观望,北斗好奇的问我:“翌子,跟哥说句坦白话,这话哥想不明白好久了。”
“我跟你们这没多少秘密啊,问吧。”
“去年都要过年了,话说像你这样的小伙,干不出离家出走的事儿啊?怎么就能因为两只狗半个女人到了这么浮华的地方?”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笑道:“命吧,本来打算去北京发展的,还记得李强吗?就他煽动的我,我事儿也辞了,结果他那边说不行就不行了,我爸还说北京特别冷,文化底蕴太厚了,不容易出头,劝我别去。后来我就想到深圳一定暖和,我说要来深圳,我爸没反对,他们没反对我不就过来了,估计我那会神经短路了。”我歇了歇,喝了口酒,两人欲听下文,我就接着说:“两只狗半个女人也都是来了之后才遇上的,当时就想着趁年轻,赶紧的再出来闯闯,留着等性子安定了,再回去孝顺老人,总不能让二老一辈子都在家里待着,怎么也能让他们晚年到处走走看看什么的。”
“成现在这样不后悔?”北斗又问我。
“没什么好后悔的,工资比在家高五倍,说是有毒害,我这不也选择不干了么,路走错了,停下来就是前进。这话还你告诉我的,三十岁之前,在哪不都是人生么。”
“你贯彻的还真明白,”北斗浅浅咪一口酒,他酒量特别差,“我算是发现了,咱们仨认识到现在,还是你活得最洒脱。”
洒脱不洒脱什么的我体会不深刻,反正这些年我闹心的时候真不多。大概是没太多的功利心,也没太大的包袱,智商还勉强够用,这些年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活下来了。
北斗追问我两条狗和半个女人的事情,等我解释完了,酒也就喝得差不多了。
女人为什么是半个?因为名字里带了个春字,又因为真的被春哥毒害不浅,是我高中同学,打中学我就认为她是半个女人,这个说起来简单,跟他俩解释起来却异常麻烦。
有时候神经分叉太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容易把简单的弄复杂。我是过年的时候才在校友群里知道夏春浓也没回家,后来大年初二我俩就聚一起了,我俩都是橡皮擦,怎么擦都擦不出火花,她是学兽医的,在深圳和另外两个人合开了一个宠物医院,由于爱心太泛滥,收留了不少流浪狗,我就是从她那顺了两条狗宝宝回来。
喝完酒了,韬略和北斗回了住的地方,我带了点夜宵给姐俩,公交车正好到我住的附近,下了车我总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落车上了,看看手上的狗粮,一时想不起来,回头看了看,募的想起来了,是北斗买给我的‘天下无敌’丢在公交车上了。
挺乐呵一造型,丢了怪可惜的,可是也追不上公交车了,我不免回头多看了两眼,脚下一个不小心踩滑一个台阶,等我回头一看,怎么就有个小姑娘站在前面,小姑娘被我冷不丁撞了一下就要摔倒,我赶紧的去扶住她。
一不留神,手里的狗粮掉了,我一个踉跄还踩了一脚,原本的蛋炒饭就撒了一地。
说是我扶小姑娘,到不如说是小姑娘扶我,蛋炒饭在餐盒里有点滑,幸好有个人拽着我才没狼狈的摔倒。我站直了身子一看,这不边上超市收银的漂亮小姑娘么?
“不好意思啊,撞着你了。”
“没事啦。是我站错地方了,害你夜宵都掉了。”收银小姑娘笑呵呵的说,还挺会揽责任,我居然还变得有理了。
她说我有理,我可不敢有这自之知明,解释道:“刚才东西落公交车上去了,就没看路,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摔一下,谢谢啊。”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小姑娘用那种特别招牌式的微笑,边说还边摆手。“你东西落公交车上了吗?重要吗?”
“没事儿,就一……”我把‘裤衩’两字给吞了回去,“就一广告裤,不值钱的。你这是下班了回家啊?”
“不是呢,我今天六点就该下班的,王姐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来,电话也打不通,我过来看看。”
“再等等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你要不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问问。”我说。
看着洒了一地的狗粮,回去怎么面对姐俩啊?
小姑娘说还是不打了吧,让老板知道不好,要是王姐真的是有事,她再多上一会就是了,下半夜的时候老板的亲戚还要来上八个小时班的。
像她这么善良的姑娘还真是不多见,我夸了她两句,回我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