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下起秋雨来了。密密麻麻,凄凄凉凉。
陆珠立在窗前,伸出手想接住一滴两滴的雨珠。雨珠从她手掌的右边落下,也从左边落下,手掌心里却始终是空空的。;陆珠无趣的收回手掌,抬眼看着眼前迷蒙蒙的天和地,嘴唇蠕呓,我能握住这世界上的什么?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呢?
“吱”,轻轻的一声门响动。
陆珠回头,汪秋龙正探进半个脑袋在门缝里,朝陆珠勾勾手指。
屋檐下,陆珠和汪秋龙背部紧贴着墙壁并排站着。屋檐不够宽,雨水滴湿了他们的鞋和裤脚
汪秋龙苦苦劝说着:“跟我一起去吧,去散散心,我看你这段时间都要愁出白头发来了。”
陆珠神情落寞,眼睛盯着雨丝,从心里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来后才说:“我没有钱去。”
汪秋龙忙说:“用不了多少钱的,厂里包的一台车管去和回来,我们只要准备吃饭的钱就可以了。一天的时间,两顿饭,能用多少钱呢?”
陆珠依然情绪不高,懒懒的说:“我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
汪秋龙说:“那我去和你父母说。”
陆珠急忙说:“不要!那会骂死我们两个的。”
汪秋龙有点急噪了,要挟陆珠说:“你再说不去我就去找你父母说,让他们骂,骂完了我照样拉你去旅游。”
陆珠无奈的说:“好了,我答应去就是了,可是,我真的没钱,你要做好准备。”
汪秋龙高兴的说:“这个不是问题,我保证解决!”
晨雾浓重,一切还在沉睡中。一辆大巴车墉懒的开过来。
汪秋龙拖着陆珠第一个挤上大巴车。他帮陆珠抢在最靠前的座位坐下,自己则坐在油箱盖上。
所有的人都陆陆续续的上车了,因为允许每个职工带一个家属,所以,有带母亲的,有带妹妹的。有带弟弟的。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子笑着问汪秋龙:“小汪啊,这是你女朋友吗?”汪秋龙忙站起身回过头对着车厢里所有人笑着说:“呵呵。。。是,是我的女朋友。她姓陆,陆地的陆,叫陆珠,珍珠的珠。”又伸手拉起陆珠,陆珠红着脸站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面对大家说:“大家好!”说完低下头死命的搓手。又一位年轻男子说:“汪哥,带喜糖来了没有啊?”大家跟着起哄的叫着:“是啊,小汪要请客吃糖!”汪秋龙忙拱手说:“一定会请你们吃糖的,一定一定。”陆珠羞得赶快缩回座位里。
这是陆珠第一次出远门旅游,很兴奋,睁着眼睛盯着车窗外,天黑的时候猜测那一团团快速倒退的黑影会是什么。天亮了,发现路边的风景每一处都是那么美,总是看不够。汪秋龙却趴在她膝盖上一路睡到流口水。
大巴车在太阳刚刚露出整个脸的时候到达旅游目的地。
早餐店里,汪秋龙跟在一大堆游客的身后好不容易买到一碗馄饨,连同打湿的毛巾送给陆珠,乘陆珠檫脸的时候,他奈心的试图吹冷那碗馄饨。陆珠敲了下他的头说:“笨!找老板要两个小碗一次分出来一点点吃不就可以了吗?”汪秋龙白了她一眼说:“你去要来试试!那么多游客吃东西,早就没有多余的碗了。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啊!”陆珠抬眼一看,食店里真的挤了不少的人。同车来的那些伙伴都各自散开去了。
汪秋龙用汤勺舀了一个馄饨再次用嘴对着吹了几下喂到陆珠的嘴边。陆珠望望左右的人不敢接。汪秋龙固执的拿着汤勺停在她嘴边不肯放下。陆珠只得妥协的张嘴吃进馄饨,才嚼了一口,马上邹起眉头。汪秋龙忙问:“怎么了?”陆珠扁着嘴却说不出话。汪秋龙舀了一个放进自己的嘴里,眉头马上也邹起来。他拿起筷子就着馄饨碗里拨开一个馄饨,起来鼓囔囔的馄饨里面全是空的,就连一片韭菜叶都没有。汪秋龙端起馄饨挤到正忙的老板面前问:“老板,你这馄饨是什么馅的?”老板随口答应:“韭菜猪肉馅的。”汪秋龙把那个拨开的馄饨用汤勺舀起问:“那这个怎么是空的呢?”其他正在排队的游客都伸过头来好奇的看着。老板忙放下手了活指着汪秋龙手里的饭碗说:“这种空心的比有馅的还要难做呢。你爱吃不吃,这里就只有这些了。”说完又调头对着看其他游客说:“这里就只有这些吃的了,要吃的赶快啊。”汪秋龙气得还待发作,陆珠忙拉住他回到座位上。两人郁闷的吃完空心馄饨,走出食店看见同伙们正聚在一起热闹的说着什么,走过去一听,原来大家是在痛诉早餐店。遭遇和两人的一模一样,每家店都只卖馄饨,而且都是空心的,价格却有更高的。众人议论一番后又不敢做什么决策,只好重新又各自散去。
所谓的风景区只是一些普通的山水,和矿山的差不多,陆珠却依然兴致勃勃的沿路欣赏。接近深秋的山峦显得格外的静默。刚刚升起的太阳还没有照暖这块天地,空气里弥漫着晨雾清新而薄凉的气味。山脚,路边,曾经繁茂的竹林明显的现出秃废的模样,枯败的叶子铺了一地,厚厚沓沓,枝干也不再青翠,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皮肤上长了大大小小的黑斑。真的没什么值得仔细观看的风景。汪秋龙很快就把心思全部用在对陆珠谈论他在学校的趣事还有他曾经去过的有意思的地方。陆珠很享受这种气氛。漫步山野,有人关怀,心情清爽。这种感觉难道就是简单的幸福吗?
沿着山路转弯,惊喜的发现前面居然有一座观音庙。汪秋龙一进庙里就忙着找厕所。陆珠站在大殿里仰视着华丽的观音像。纠结缠绕的香烟使观音更体现出她的慈悲和宽容。陆珠不由得跪在踏凳上,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求你改变我的生活,保佑我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正在陆珠对着观音像必恭必敬的三叩头时,同车的一位大嫂也进来了。她笑咪咪的拉起陆珠说:“这个是送子观音,你现在就拜她是不是太早了点?“陆珠看懂了她眼里那抹挪耶的意味,慌得连连摆手解辩到:“我不知道这是送子观音,我还以为观音就一个,都是一样的呢。”那位大嫂说:“就知道你是无心的,所以才特意点醒你啊”汪秋龙在这时也走进来了。大嫂一看见他又旧话重提的说:“刚刚你女朋友在拜送子观音呢,怕是想和你早生贵子哦”陆珠一听,“扑”,重又跪在踏凳上双手合十,大声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刚刚真的不知道您有几种化身。请求你原谅我拜错了。”汪秋龙走去拉起她说:“和你开玩笑的呢,这么当真做什么?这不过是个木头像,你还真当它是活菩萨啊?”大嫂笑得捂着嘴走了,陆珠望着观音像自言自语的说:“观音菩萨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冒出了个送子观音的?”
大家对风景区很排斥,草草的走一圈后都嚷着要去别的地方。司机几转几转把大家带到一个衣服批发市场。市场很大,商铺隔出数不清的小胡同,稍微大一点的空地都摆着地摊,衣服的花样款式琳琅满目,同车的大嫂和小姑娘们喜欢得不得了,撒着欢的挑选。汪秋龙拉着陆珠冲锋在人潮中。陆珠却不在女装面前停留,每经过男装她都要仔细的看上几眼。在一个商铺前陆珠停住了脚步,指挥老板取过来一套银色西装要汪秋龙试穿,汪秋龙依言穿上。镜子里,本来就很英俊的汪秋龙更加潇洒了。陆珠乘汪秋龙脱西装之际付款买下了这套西装。汪秋龙边帮她提着袋子边说:“我觉得你应该选那套黑色的,这个颜色好像不是很适合你爸爸穿吧?”陆珠说:“不是买给我爸爸的,是送你的。”汪秋龙惊讶的问:“为什么?”陆珠望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带我出来旅游,今天我很开心。”汪秋龙很迷惑的问:“你不是说没钱的吗?”陆珠笑了,说:“从单位退回来的钱刚好够把欠下的债还清,我也不用把每月的工资全部都上缴了。我攒了几个月的钱也刚刚够买这套衣服的。”汪秋龙激动的说:“那我也送你一套衣服吧,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快挑。”陆珠摆手说:“我不要你送我衣服,今天我真的很快乐,这些比衣服贵重多了。”汪秋龙的脸色慢慢变得暧mei起来,故意用肩膀撞了陆珠一下说:“终于发现我的好了?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陆珠朝他翻着白眼骂到:“白痴!”扭身快步挤进人群,汪秋龙忙跟上。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旅游结束,站在灯光昏暗的楼道口,陆珠感觉白天刚刚感受到的快乐就像水蒸气一样变成了云彩飘在空中。汪秋龙还在依依不舍离去,提了提手中装着西装的纸袋,嘴唇几次翻动却又欲言又止,良久,他终于说到:“我不想用谢谢这两个字来给这件衣服下结论,我希望这件衣服的涵义能无限延伸,一直到永远。”陆珠狠狠瞪他一眼说:“说的什么啊?莫名其妙!很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先走了。”说完,陆珠快步踏上楼梯离去,任由汪秋龙在底下“喂,喂”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