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霄在外公家过了年初三,就跟着爸妈回到了昆明。小半年不见,这一回来,凌霄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中学的同学,大学里的朋友,都几次三番地找他出去聚会。比起在杭州的冷清,回到昆明,凌霄才觉得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初四这天下午,同学朋友们一大群人约了他去滇池边的酒店吃晚饭。他走进更衣间,几排过去穿的衣服依然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在杭州的这段时间疲于奔命,凌霄都没有时间好好给自己添置一些衣服,今天聚会,他心想也不能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他挑了一件D&G的浅色衬衫,配上深紫色的鸡心领长袖针织羊毛衫,再穿上黑色的LEVIS牛仔裤,又拿了一件长版的BURBERRY黑色经典款风衣套上,带上OMEGA的男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凌霄长叹了一口气,一身的名牌衬出了他挺拔的身材和不俗的气质,这才是凌霄。想到自己在杭州常穿的那一身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现在这样的打扮才算是还了他本来的面目。
(二)
他开车来到酒店,推开包厢的大门,十来个人早就在等他了,主座虚位以待,挨着主座的左边,是凌霄的死党程梓然,依次下去是他的女朋友乐乐,几个好朋友阿灿、天宇等人,主座的右边静静地坐着一个长发微卷齐腰,一身大家闺秀打扮的漂亮女孩,她没有看凌霄,凌霄也忽然有点尴尬,这个女孩,正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周一斐。看到凌霄走的慢慢吞吞,几个人也都笑而不语。乐乐打趣道:“呦~凌大少爷半年不见,怎么还变得腿脚不好,路都走不动啦?难道你在杭州天天抗米袋去啦?”大家一阵哄笑,凌霄坐下,故意更加慢吞吞地自己重新摆好杯碟的位置,才开口说道:“你不知道啊,大人物都是不用急的,我又不像有些人,怕自己老公被人抢了,才要心急火燎的呢!”
程梓然也笑了,拍了拍凌霄的肩膀,问道:“怎么样,还好吧,我们都以为你真不回来了。怎么这次孤军奋战,你的苏笑笑同学呢?”
凌霄当着大家的面也懒得多解释,只说她家有事,没时间过来。大家也就没有多问。坐在凌霄右边的周一斐,自顾自喝着饮料,听到大家问起苏笑笑,脸上竟然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放下杯子,靠着椅背坐着,还是一言不发。
读高中的时候,周一斐是全体男生的大众情人,她从小学钢琴和声乐,气质自然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人也清高一些。偏偏她就是喜欢凌霄,倒追了他。两个人朦朦胧胧地算是相处了一年多,凌霄受不了她的小姐脾气,她也受不了凌霄顾朋友不陪自己,吵了几次,就这么分手了。周一斐总觉得凌霄应该会先跟她低头,等啊等的,到了大学毕业了,凌霄也没有再跟她说过一些同学身份之外的话。周一斐又后悔又不甘,可是上次听说凌霄带了女朋友回昆明,她心里就暗暗较劲,绝对不能输给这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苏笑笑。
凌霄早就把那段朦胧的感情收拾好了,他也知道周一斐并不是适合他的人。然而毕竟不是一般的同学,看到周一斐的闷闷不乐,他也不能视而不见。他主动问周一斐:“听说你去德国了,怎么样,国外还习惯吗?”
周一斐点点头,表情好一点。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了,大家开始叽叽喳喳地谈论起自己的工作。程梓然和乐乐都进了国家电网,两家人一毕业就给他们买了新房,刚装修完,今年4月就要办婚礼了。阿灿和天宇考了公务员,一个在国税,一个在地税,其他几个不是接手自家的生意,就是在大集团里做的风生水起,都混得很不错。凌霄在这些朋友面前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备,他不敢提起自己的工作。他们一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庭背景环境都差不多,找的男女朋友也都是自己圈子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理解凌霄为了苏笑笑甘愿去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卫浴公司卖马桶呢?
(三)
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到9点多,又提议去酒吧玩玩。周一斐还没有开车来,倒很自然地坐到凌霄的车里。凌霄也没多说什么,一行七八辆车浩浩荡荡地直奔最好的苏荷酒吧。酒吧里人声鼎沸,杯子在调酒师的手里上下翻滚着,变出一杯杯颜色各异的酒来。周一斐好像情绪突然高涨起来,和大家一起玩骰子游戏。输了就一杯杯地干,原来一身的大小姐的范儿好像落在德国忘了带回来一样。很快她就有点东倒西歪了,顺势倒在凌霄的肩上,大家还都朝他挤眉弄眼的,弄的他很尴尬。他听到周一斐喃喃地说:“凌霄,送我回家。”
凌霄不好拒绝,又看周一斐醉的差不多了,只好拉着她出了酒吧,把她塞进车里。其实周一斐哪里醉了,她是看总也找不到单独和凌霄说话的机会,才这样的。车子开在了路上,她倒精神起来了。
“凌霄,你真的打算在杭州不回来了吗?”
“不确定,至少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就因为那个苏笑笑?凌霄,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欠?我不懂你的意思。”
“凌霄!你去了大学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后来我去了德国,你连email也没有发过,你不觉得你应该说清楚吗?”
“斐斐,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们那时候懂什么,再说也是你先发脾气不理我的,后来你也没有跟我联系过,我想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吧。”
“那也要我说过去了才可以!”
周一斐就是周一斐,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凌霄不愿再继续说下去,踩紧油门,车子穿梭在高架桥上,车里的两个人气氛有些僵持。到了周一斐家楼下,她下车前郑重地对凌霄说:“凌霄,就算你现在有苏笑笑,我还是有权利为我自己要一个结局。”
凌霄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周一斐愤然摔门而去。
(四)
凌霄看了一下表,11点多了,他还不想回家,开着车到处乱转。路边的高楼装点着节日的彩灯,夜空里还时不时传来爆竹的声音,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样子。凌霄又想起了吃饭的时候,朋友们提起工作的事情,心里若有所失。这些朋友里面,他的成绩是最优秀的,在学校也都是最受欢迎的。按照常理,现在的他,也应该像他们一样,有一份安稳的,前途无量的工作,或是蒸蒸日上的生意,他对钱并不是最在意的,但至少不能做的累死累活地像条狗一样,看不到什么光明的前途。别说在西湖边买套房子给笑笑,连个像样的钻戒都买不起,他凌霄何曾这么落魄过?脱下身上的这些名牌,他还是要穿上那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到处给人装孙子。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为什么爱笑笑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连尊严都要牺牲掉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爱就注定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吗?
突然,凌霄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笑笑的短信,赶紧拿出来看,一打开,却是周一斐发来的,问他到家了没有。凌霄没有回,心里更乱了。和周一斐的事都过去了四年多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彻底走出来。得到了又怎么样,注定不合适的,就是你能勉强在一起。现在,他只会为了笑笑付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其实他和周一斐都是一样的人,都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甚至为了这个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又有谁是真的那么傻的,付出了,完全不计较回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