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何穹写了三张稿子,打印出来拿给我看,我很不悦却满脸堆笑的接过他的稿子,“可以啊,这么快就写了三千多字。”
何穹乐呵呵道,“还行吧,你就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帮我把把关,看完以后说出自己的感觉,如果哪里不好就提出来,我再修改。”
我点点头开始看何穹写的稿子,其实一张下来用不了一分钟,为表重视我却花费五分钟的时间去看。此间发现很多错别字一一帮他修改,而数不胜数的省略号让我极其头疼,明明一句话说完了,用个句号也就是了,为什么用省略号呢?莫非想让我画龙点睛不成?
“何穹!”
“师傅你说。”‘师傅’二字只有在他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能听到。
我顿了顿说道,“我发现你基本上一句话就是一个省略号,这样很不好。”
“是啊,可是一个省略号就算三个字,这样不但省了很多力气还能发挥读者的想象力,给他们足够的幻想空间以达到细心体味我小说内容的目的。”
我听了他的话,握着纸张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其实我很想用力把他写的狗屁文章撕个粉碎以发泄我心中的愤慨,‘让读者发挥想象力,要你作者吃屎吗?’
“那你看!”我很生气,故意指着一段文字找茬道,“‘你妈的衣服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我觉得不好,你最好改成‘你爸的衣服掉地上了’。”
“哪里不好了?这个无所谓吧?”何穹有些不服气道。
我沉住气,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看啊,你前面只交待了院子里挂着很多洗过的衣服,没有描写周围环境,比如忽然来阵风什么的,而女主角说着说着突然对男主角来了句,‘你妈的衣服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这样生硬的描写很容易让读者理解成文静的女主角爆粗口,继而让读者产生男主角身上的衣服掉了的错觉,或者说本身‘妈’和‘的’最好别连在一起,因为这是个不文雅的词。”
“哦……”何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正觉得他孺子可教,可谁知他又开口道,“我没有说‘妈的’啊,前面还有个‘你’呢,‘你妈的衣服掉地上了’……你看,这不是有个‘你’吗?所以你这是钻我的牛角尖了。”
我又紧了紧握着纸张的手,笑着说道,“那你觉得‘你妈的’就好听了么?”
何穹摇摇头似乎听从了我的建议。
我接着说道,“所以让你改成‘你爸的’,实在不行改成‘你妈妈的’这样应该不会有歧义了。”
他想了片刻又摇摇头道,“既然‘你妈的’不好听那‘你妈妈的’和‘你爸的’也不好听,要不改成‘你奶奶的’吧?”
我吐血了……,一向自认为聪明的我一时间也有被何穹耍的感觉,可回头看看他虔诚的眼神,这种无厘头的想法也随即覆灭。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我们终于把三张稿子讨论完毕,这一次讨论要比我修一天机器都累,而何穹倒和我相反,写作的欲望越加强烈。
看看时间差不多下班了,我借故收拾东西总算把何穹打发走了,可不巧的是车间主任打来电话让我加班修三楼的电灯。
何穹为表对我这一天孜孜不倦的感谢,决定留下来帮我扶梯子,我无奈的摇着头往上爬,等够到了房顶,先用万用表测试了一遍电路,经检测灯管并无损坏,要换灯架了。
恰在此时周耀明来了。
周耀明四十多岁,因为额头高的缘故常把头发梳成背头,而且一丝不苟,油光闪闪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每天要用洗发精、护发素之类的东西,可我亲眼见过他把口水吐到手中梳理头发,如果用四个字形容此人的形象,除了‘人模狗样’再也找不到更恰当的了。
他是所有机修工里品质最恶劣,道德最败坏的一个机修,上班时间远比一头猪醒着的时间短,工作时打盹的时间远比一头猪睡觉的时间长。此人又精于算计,很多事情留在下班后做,一来多挣个加班费,二来获得无知领导的良好口碑,真正的一个小人得志。而他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无视操作工的纷纷上报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家谱中有公司董事长的名字,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也能占到如此大的便宜,看来一人得道,不但鸡犬升天,就连粪便也会变香。
最最可恨的是我和他属于同一道工序的机修,这样说来,他当班期间坏了的机器都由我一人承担。
可不知怎的今天他却准时的出现了,我有些诧异的看看他,又立刻转作惊喜状,“周师傅来了!”
“嗯。今天家里没啥事,所以提前来了,小付你这是……”
我下了梯子,笑着说道,“灯架坏了,主任让我加班修好它。”
“哦……”周耀明沉吟了片刻,拉住要下楼梯的我说道,“你在上面等着,我去仓库帮你领灯架,平时什么事情都让你做挺不好意思的。”
“我呸,亏你还有脸说。”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没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干嘛那么客气。”
周耀明乐呵呵的点点头,撩着蹶子下了楼。
何穹看周耀明没了踪影,凑到我耳边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悠着点。”
“你多心了,一点儿小事用不着费心,更没有必要不安好心。话说回来,周师傅这个人还是可以的。”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有些不舒服,真TM违心。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周耀明一脸失望的上来了,“小付,仓库没有灯架了,我给仓管打了个招呼,明天就能买过来,你看……”说罢很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说道,“那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再装上好了……何穹咱俩把梯子抬回去。”
收拾好工具,我算是真正的下班了,刚走到楼道口周耀明又拦住了我,“小付,帮我个忙好吧?”
我嘴角抽搐几下,可也不好回绝,于是道,“别那么客气,有事您说就是了。”
“我女儿不是高考结束了么?成绩还不错……”
“是吗?那恭喜您了。”
“谢谢、谢谢……女儿让我带她出去玩玩,明天我可能三点来不了,你帮我代下班,等五点半了你再回去好吧?”
我很爽朗的回复道,“没问题,反正我回到宿舍也没事情做。”
“那好,麻烦你了啊!”
我摆摆手转过头去,随即把周耀明全家包括祖宗十八代数落了一遍。如果说偶尔一次,那谁都愿意帮你,问题是三天两头让人帮忙,也跟没事人一样。‘我老婆病了得照顾一下、我家电视机坏了拿去修理下、我在乡下买了两头猪去喂下、老房子漏水要修理、二大爷死了要哭丧……’理由真是说之不尽。
而且我代班全是无偿的,一个月我差不多要上四十多天班,可只拿了三十天的工资,他上不到半月的班却拿了四十天的工资……难道他早已没心没肺,没脸没皮了?像这样投机取巧,小人心思的男人,我很想知道他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