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冯大海的船仍然颠簸在汪洋中。下半夜的风势渐渐地增强了,插在船头上的小旗也被风刮地东倒西歪。
船体呈钟摆幅度不断地剧烈摇晃,提示着每位船员目前渔船仍然航行在海面上。肉眼所看的见的海域皆是黑压压地一片,根本望不到边际。
家,陆地,更是遥遥无期。此刻,哪怕是10几里外的一盏灯都会让人觉得塌实许多。这艘搏在风头浪尖上的小船是大家所有的希冀与依靠。
一轮又一轮地旋涡,排山倒海的巨浪仿佛片刻之间就能剥夺每个人生存的权利。在这里,生命才是真正渺小与脆弱的。
甲板上的可见度只局限于照明灯的范围内。昏黄的灯下,几个穿雨靴,作业服的船员正吃力地往船舷边放着拖网。舷外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细碎的浪花打地船员湿漉漉地成了落汤鸡。
冯小海抱着粗大的拖网缆绳,挪着瘦弱的身子艰难地举步在甲板上。左船舷外的海面沉了下去,右船舷被顺势升起的浪头托地高高的。甲板上的塑料筐也差点滑进海里。站在甲板上的每个船员都努力地掌握着自身的重心。转眼,右船舷沉了下去左船舷又被巨大的冲力托起。远远望去,可怜的小船几乎都接近侧翻,次次险象环生。
浪头一浪又一浪地打上甲板,犹如一根无情地皮鞭,抽地甲板都要皮开肉绽。
然后在昏黄的灯光下化成一股股白茫茫的雾气。三个人影在雾气中隐约闪现,一位船员紧握着绳索,顶着风浪朝着驾驶台大喊:“船老大....浪实在太大了!...网放不下去。船晃的厉害!”
冯大海握着船舵吃力地维持着船体平衡,听到船员的呼喊后从驾驶舱左侧窗口伸出了脖子,大声地回应道:“放不下也得给我放,两网,再下两网我们就回去!”
“真他妈地见鬼。”船员低声咒骂道,骂完转脸又冲驾驶台喊:“船老大,浪太大,吃不消了。”
“吃不消也给我顶着!别他妈废话!”冯大海抛下了狠话。
听到这样的话后,无奈的船员只能扭头在风浪中继续放网作业。他们深知冯大海的脾气,再顶撞下去只怕更没好果子吃,所以面对盛气凌人的冯大海只能选择了妥协。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妥协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依靠,有一个勇敢带领大家冲破险境的领袖,与其手双空空地回到家不如豁出去拼一拼。
驾驶舱内,冯大海极力地睁着双眼望着挡风玻璃外危机四伏的航线,双手快速地操控着船舵,
船舵时而左旋,时而又被快速地右旋。船头冲上巨浪,破开的浪花在船体两侧炸开,接着又俯冲进深渊中............
驾驶台上的无线电吱吱地响着..................
"616号,这里是615号船。听到请回话。616号船在不在?"冯大海拿起对讲机大声地呼喊道:“718号船,718号船,这里是615号船,听到请回话。”
许久,对讲机里除了吱吱作响的杂音没有一点反映。
“啪!”话筒被冯大海重重地摔在了驾驶台上。
不远处,一座噩梦般的巨浪朝着冯大海的船扑来..............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雨,海马湾的港湾里也已是波浪滔天。
清晨,海面风浪已经达到了危险的7到8级。村子里的渔船全都进了内港却惟独冯大海的渔船迟迟没有归航。
阿兰冒着雨,牵着孩子的小手挨家挨户地上门打听冯大海的消息,可是得到的结果不是不清楚就是没遇上,当母子俩问遍整个村庄仍一无所获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向阿兰袭来。“不会的,不会的。”但随即又被她断然地否绝了。在阿兰的心里,她始终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阿兰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小码头。
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
浪花有节奏地漫过码头,一浪过来,半座码头瞬间泡入海水中,而后又在缓缓退去的水中浮现端倪。
雨势也开始加强,它配合着风浪一点一点地蚕食着阿兰已经所剩无几的信心。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肆虐的巨风,汹涌的浪花,滂沱的大雨。雨伞也被风吹地折向了一边,伞的骨架剥离在伞面外。小浩然紧紧地依偎在阿兰的身边,
风雨中,母子俩就这么站在码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任凭风雨扬起衣袖,浸湿衫巾。
看不清表情,只有背影。
与此同时的海马湾村委路,传来一位老人粗重的喘息声,老人没有打伞,顶着倾盆的大雨快步走过湿漉漉的石板路,踏进了海马湾村委。
老人快步走到村委办公室的门前,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呛人的烟雾立刻弥漫出来。拥挤不堪的办公室里,全村的船老大都来,每个人都在愁眉不展地抽着烟,顿时把办公室烧成了熊熊燃烧的土灶。
老人木纳地站在门口,急切地想从某个船老大的脸上捕捉点消息,坐在人群中间的村长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无奈至极的表情,走到老人跟前,用力地握住老人的双手,低沉地说道:“他一定要再下几网!”说到这里村长哽咽了,声音也变地更轻,轻地仿佛都不敢让人听见自己的话,“后来对讲机联系不上了。”
站在村长面前的外公听到最后那句话后,焦急的神情突然变地如此地悲伤,忧郁,心情复杂。热腾腾的老泪在他布满皱纹的眼眶中打转.....................
虽然海马湾的船老大个个都身经百战,风里来浪里去,见过的危险场面不少。可是象如今这般的滔天巨浪,孤船颠在几十海里外的情况,还是令在场的每个船老大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坐的所有船老大当中要数外公的资历最高,经验最丰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冯大海的生还机会只有百分之一。
随着风浪不断地增强,时间一点点地消逝,家里的每个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