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拎不清’的女婿
方菲母亲刚想开口教训一下自己这个什么事情都‘拎不清’的女婿（上海江浙一带的方言，泛指不懂人情世故，情商低的人），但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妥，因为再怎么说，女婿是外头人，这要是真有啥矛盾的，一旦翻了脸，这辈子可能就再也不会登自己家的门了，退一步说，自己和老头子也不是靠女婿那点工资过日子，不用看他的脸色吃饭，可是，女儿要跟着他的呀，这万一要是给女儿多事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儿，老太太也就没吭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回厨房忙去了。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一桌子菜，女儿菲菲还没有回来，天已经擦黑了，老方转悠到了厨房，“老太婆，该吃饭了吧！我都饿了！”
方菲母亲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耳根子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于是，老太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问问我辛苦不辛苦！再说了，女儿还没回来呢，你好意思吗？”这最后一句加上去的话，老太太几乎是吼出来的，嗓音冷不丁地高了八度，其实，她是说给屋外那悠闲自得，翘着二郎腿的女婿听的，但是，面前的老方却根本没领会自己老伴儿的心思，他着实给吓了一跳，“哦哟，老太婆，你发什么火呀！有话好好说嘛！都给你吓死了！真是的！一把年纪的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算了算了！你爱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反正听你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方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一边晃着脑袋转身回了客厅。
没多久，方菲终于回来了，因为丈夫李建强的车子送去检修了，所以，这几天她都是自己挤公交车回来的。这大上海的公交车在沪宁线上是出了名的挤，一到下班时间，整个车厢都挤得水泄不通，连喘口气都是一种奢望！大家为了能够早一点回家，再小的空间都是能够忍耐的，可是，这车也不是说挤就能挤得上去的，没有一点功夫，那也是白搭，所以，尽管方菲四点半就下班了，做做卫生工作，最多到五点，可是，五点是个什么概念！五点就是大家统一朝家里一窝蜂打冲锋的时候，方菲这么个弱小得一阵风都能刮得倒的女人，无论意志还是体力，那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和别人比的，再加上方菲本身又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所以说，她在和别人比这个比那个的同时，她还得时刻提防着‘咸猪手’！这讨厌的‘咸猪手’，几乎每天都能碰上个一只两只的，弄得方菲是又急又气，哭也哭不出来！但是，这班总得上，这家也得回！嗨！……就像今天，方菲又是耷拉着脑袋回来的，站台上足足站了四十三分钟才挤上了车，在车里，别说位置了，连站的地方都跟个螺蛳壳一样，还得踮着脚尖！所以，好不容易下车后，她连高跟鞋都没法穿了，提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进了家门。
看着女儿的一身狼狈样，母亲的心里酸溜溜的，她心想，要是女儿肯听自己的话，找一个条件好一点的男人嫁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遭罪了！不上班？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女儿要是再没收入的话，更要被她男人瞧不起了，除非，想到这儿，老太太心里有了主意，她一边盛着饭，一边对女婿看似无意地说道，“小李啊，我说，你也该给菲菲考虑一下买辆车了吧，她总不见得以后天天这么挤车吧！要挤出人性命来的！这班也不是就上个一天两天的，以后日子长着呢！你看看隔壁王阿婆的女儿，刚结婚就开上了四个圈的了！作为男人，要多心疼心疼自己老婆的!”
“呵呵！妈，我天天接她的，就这几天特殊！”李建强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不可能天天接的吧，你们做记者的，一有什么事的就要马上出差，我女儿难道你出差就不上班啦？这也是不现实的吗？对不？再说了，现在买辆车又不要多少钱的，就几万块钱都吓死人了，你买不起，我来出！”老太太有些不乐意了，心想，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拎不清的话，那不是傻瓜，就是装的了！
方菲早就听出了母亲口气中的不满，看着自己的丈夫还是一脸憨笑，她急了，赶紧在饭桌底下狠狠地踢了李建强一脚，一使眼色，提醒他表个态，别装傻充愣的，自己老妈不就是想听一句好话吗？
李建强终于领会了自己妻子的暗示，他马上打足精神头，笑眯眯地在丈母娘面前拍起了胸脯，“不就是一辆车吗，没关系的！妈，我给菲菲买就是了！你放心吧！”
老太太一听女婿的这番还不算太迟的表现，这才勉强撇了撇嘴，没再吱声，大家闷头吃起了饭，此刻，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突然，老方想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问道，“菲菲，你最近看到小雨了吗？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打一个！今天不知道要不要回来吃晚饭，老太婆，打个电话给她吧！”
“打什么打，这小的是只‘白脚花狸猫’投胎，在家里呆不住的！”方菲母亲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白脚花狸猫；江南一带的俗语，用这种动物的习性来泛指一天到晚在外面玩，不愿意回家的人。）“再说了，这不是说马上也要结婚了吗？忙都忙死了，还有闲心思来想到我们这两个老头老太太的，你还是省省力气管好你自己吧！”
方菲很明智地在一边闭上了嘴，不吭声，她非常清楚此刻如果自己再掺和进去的话，那么，接下来母亲就该数落自己啦！
“妈，那我来打吧！”李建强突然冒了出来，嘴里嚼着一块红烧肉，嘟嘟囔囔地，“今天是周末，她也该回来了！还没结婚呢！女孩子家老在外面不好！”
“你添什么乱，吃饭，别乱说话！”方菲急了，心想，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家情况，瞎说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