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洛旭真的听了翊晟的话去到那里,像以前一样伤心地坐了一个下午。其实是装得很伤心,为了能够得到翊晟料想的效果。最后雪越下越大,往他的身上堆了起来像个雪人。
第二天翊晟问洛旭:“昨天怎么样了?你在那里坐了多久?”
“一下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洛旭眼里的愤怒不停地滚着,像火球一样越滚越大。
“那有人来吗?”翊晟很认真地继续问。
“有。”听起来像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真的啊!我随便想想的方法,没想到真的灵啊!哇,我太神了!”
“是,你真的很神,我真想帮你烧几株香拜拜你。”洛旭尤其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咬牙切齿般愤怒地看着翊晟。
“哎,不用啦!那她还记不记得你?”
“不知道。”声音一瞬间低沉下去。
“怎么会不知道?”翊晟好奇起来。
“因为来了几个小孩子,看到我以为是别人堆的雪人,于是脱下裤子一起往我身上撒尿。。。”
翊晟笑得差点从五楼往下跳,捧着肚子笑得像是在抽筋。抬头看到洛旭的眼里,像是眉毛被人用火烧着了一样恨得要跳起来,胸口大幅度地突突弹着。
“很好笑吗?”洛旭的眉毛似乎倒了过来。
“是。。。太笑了啊!”翊晟继续蹲在洛旭面前笑着。
最后,不可避免的一场架轰轰烈烈地扭打起来,翊晟必定是遭到了洛旭一顿“毒打”。
也许就是那一瞬间温暖而真诚的微笑,是那一刻洛旭最需要的。
孤独的感觉就像是在几乎快要枯绝的井底长出一棵草来,顺着阳光雨露的灌溉,说不定原本早就注定完全枯死的井里突然生机起来。
也开始觉得,心底的世界因为她而变得明亮起来。永远存在那个理由,让自己的心像井底的第一棵草继续不断地生长着。
或许,是找到一个理由,给他一个对自己好的机会。
也或许。。。
不要忘记,你所拥有过的,不曾离开过。只要记住拥有过的爱,你就可以继续快乐地成长。
只是对于妈妈的恨却到现在都无法停止。
而翊晟的内心也一直痛苦着,过了七年也走不出来。爸爸对他的爱,会不会像洛旭说的那样,不曾离开过呢?
他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答案。
仿佛同有一颗心,朝不同的方向试探着。可是又好像是一阴一阳的玻璃球,拥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会不会在某一天,这样的命运又会不知不觉地辗转呢?
那个连失去爸爸都可以笑着继续成长的男孩,却在若冰受伤了以后,因为他的朋友而导致她受伤了以后,他开始变得冰冷无情。
洛旭在病床边看着若冰睡着的样子,一时之间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温暖如泉涌顺着血液流经身体各处。
“晟——”若冰轻轻地唤着这个名字。
“若冰——”
若冰醒了过来,看到眼前洛旭焦急的表情。
“洛旭,你怎么在这啊!”若冰的声音微弱得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一样。
“我一直在这啊!你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力气。”说完若冰用手拉了拉被子,感觉屋内的冷气开得有些大。
洛旭立刻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掖在她的下巴处,“还冷吗?”然后轻轻抚了一下若冰受伤的地方。
“谢谢,不冷了。”
“还疼吗?”
“啊!”若冰皱起了眉头,和下午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样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啦!”
“没关系,你。。。一个人吗?”
“是啊!”
“那。。。周翊晟呢?”
洛旭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还是最在乎翊晟,即使变成这样她还是最挂念他最想见到他。
“他先回去了。”洛旭的声音低沉而落寞。
若冰的心突然黯淡了下去。
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是不是我破相了,所以不想再见到我呢?
原来,我在你心里,连妹妹都不如。。。
若冰看着白花花的穹顶,像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堡。
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寂寞空明的旋律,死死地扎进心里,然后又传出另一首更寂寞更空洞的旋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缓缓流淌开来,最后慢慢死去。。。
“洛旭——”若冰淡淡的视线突然转移到洛旭的脸上。
“怎么了?”洛旭回过神来,温柔地看着她。
“你一定很累吧,都怪我。”若冰内疚地看着他,“我总是麻烦你。”
“我们是朋友啊,就不要跟我太见外了。”洛旭的眼底划过一丝忧伤。
“谢谢!”淡淡的表情仿佛天边的云朵,安静得有些空白。
“如果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吧,我会在这里陪你,不要害怕。”
“好。。。”若冰的喉咙发不出太大的声音,脆弱得如同轻轻一松手就会摔到地上破的粉碎的玻璃瓶。洛旭的心头又疼了一下,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睡着才放心去倒些热水。
“你怎么还没走?”
门外,翊晟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抱着双腿。他转过头内疚地看着洛旭一动不动,“我。。。我只是想看到她醒来,否则我不安心。”
“进去看她吧!她刚睡着,小声点,别吵醒她。”
这一切,都带着居于其上的责备的口吻,那么的理所当然。但是,他的脸上覆满疲倦的线条,眼睛过于悲伤地凹陷着。洛旭不再忍心多加责备他了。
翊晟拼命地点着头,好像只要让他看一眼若冰,就是要他死他也甘愿。
病房里,若冰安静地躺着,仿佛永远睡着了一样。脸上发紫的淤痕像是被火烙过一样安静地贴烫在嘴角上方。同时也像是贴烫在翊晟的心里,轻轻地触碰一下就疼得发狂。眼眶湿润了好几遍,然后迅速抬起手背揉了一下又一下。可是就像溪流一样怎么揉都会有水跑出来甚至划过脸颊进入嘴里。涩涩的,有些苦。
洛旭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如同站在高耸入云的宝塔顶端看着塔底有个深情的男子与某个他深爱的女孩抒发着对彼此的爱慕,四周观看的人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落了下来。而塔顶的男子心如绞痛般笑得如此绝望,最后撑开了双臂从塔顶快速地飞了下来砸到地面上,最后安静地躺在血泊里。。。
粘粘的空气落在洛旭的皮肤上,却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冰水泼向他的脸。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病患和护士,洛旭独自坐在长椅上,感受着翊晟渴望见到若冰却又无法见到的焦急感。
原来,与心爱的人咫尺天涯,竟是这般滋味。
走廊里来回不断的护士和药物车朝不同的病房和走道推过去。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酒精气味。。。
“叮铃铃!”
翊晟的电话响了,他立刻走到病房外。
“喂,干妈。”翊晟有些惊慌。
“小晟啊,今天你怎么没有来补课啊?小冰也还没回来,你有和她在一起吗?”向妈依然是温柔的关爱声。
“嗯,是,我和她在一起。”
“那我就放心了。”
翊晟的心突然紧紧抽住。
“不是那我放心了。”
“而是那我‘就’放心了。”
表示在某种情况下自然怎么样。
只要和翊晟在一起,若冰自然就不会有事,向妈自然就放心。
翊晟知道是这个意思,但这个意思被他狠狠地踩在脚底。尘埃污浊般覆盖着,在很多个时段里肆意延续下去。空气凝固了起来,护士们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声,心跳也随之而快速起来。呼吸道好像被某个东西半堵住了,急促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要冲破那个半堵住的塞子,畅快地呼吸起来。
“那小晟,这么晚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啊!小冰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啊!”向妈的声音越来越焦急。
告诉她吗?
如果告诉了,会原谅他吗?
和若冰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到此结束之后不再有任何交集连兄妹都当不了?
时间仿佛不会给他思考的空间。
他似乎也没有资格停留在那一秒不停地想着各种完美的借口。
“小晟,怎么不讲话?”
“干妈,若冰。。。受伤了,她现在在医院里。”因为不可寻找到完美,所以决定坦然。坦然和宽恕就像是两条自然弹开的同性磁条,没有相吸的可能。
“什么?受伤了?为什么受伤?她哪里受伤了?在哪家医院?”
同意料中一样,向妈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到他的面前来厉声斥责他。
告诉了她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就听到电话那一头提早切断的线路,然后忙音不断地从那一头向这边传过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
像是和他们家特殊的关系被切得如此干脆一样,然后狠狠地将他抛在身后,连一眼也没有回头看他。
“怎么了?若冰的妈妈要来吗?”
“恩。”
“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该怎么处理。”洛旭的声音冷漠得像是从地底层里传上来的,不时地透着冰凉诡异的气息。
“若冰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所以,我担心她会。。。”
“你喜欢若冰!”
不是“你喜欢若冰吗?”
更不是“你喜欢若冰吧!”
是坚定的眼神加上肯定的句式:你喜欢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