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门口转角,一个暗红色灯的招牌赫然写着“平价旅馆”,并指向巷子的深处。
中年男人搭着小女生走了进去。
陈威追了上去。他抓住中年男人,将他的手臂从小女生的肩膀上争脱开来。
“喂!你放开她。”
中年男人有点惊讶,很不满地回过头。
“你是谁?干什么!”
巷子太暗,昏黄微弱的灯光从上而下,掩盖了他的双眼。
“我问你干什么才对!你想带她去哪!”陈威怒吼道。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
“好一个小鬼头,活腻了对不?竟然敢管你大爷我的事!我……”
中年男人还没说完,陈威就一个拳头打向他的鼻子。
哎哟——
他连忙痛苦地用手捂住鼻子。
“你……”
“混蛋!快给我滚!”陈威再次举起拳头,一副高大凶煞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你…你给我记住!”
中年男人几乎吓破胆了,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
小女生怔怔地站在原地。刚才那一幕吓得她双腿都发软了。
“笨蛋!”陈威大吼:“你是白痴吗!不认识的人带你去旅馆开房你就跟着去啊!你老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吗?”
小女生蜷缩着身体,害怕得都快哭了。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当然!”陈威气愤地说:“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傻?你不知道开房是什么事?”
“开…开房?”她一副无知的表情。
天啊!她真不知道吗!?
“开房!就是睡觉!”陈威脖子都气得涨红了。
“睡觉?睡觉……有什么不好的吗…”
“你……”
他彻底无语了。
他现在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女生十八年来并不是在地球生活的。
“算了,”他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还是回家睡觉吧。像你这样的女生,晚上如果一个人到处逛,很容易会出事的。”
说完,陈威转过身准备回网吧——他今晚打算通宵待的地方。
“可是……”小女生突然说:“我今晚不能回家……”
“不能回家?为什么!”
“因为…因为…”
她低着头犹豫着,很为难很怯懦,似乎有什么想隐瞒。
“因为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因为……其实,我今天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他觉得有点搞笑,怎么现在还有人用‘离家出走’这个词?虽然…他今天晚上好像也是离家出走。
陈威没有问她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没有劝她回家。因为这根本不关他的事。而且他也明白,离家出走的人,通常都是不希望告诉别人原因,也不希望被别人劝说。
“不回家,那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本来我想去玲姐的家,但是很容易被发现,所以玲姐叫我上网吧…”
“玲姐?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表姐呀。嘛,随便你怎么样了。”
陈威转身继续走回网吧。
“那个……”小女生又叫住他,“这样可以吗?你说的网管……我……还要坐牢吗?”
陈威一愣。
她就是个天然呆!
“你是第一次去网吧,那你去网吧到底想做什么?”陈威尝试着去理解这个天然呆的让人难以理解的内心想法。
“我…我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是玲姐说,不想回家的话,可以去网吧通宵。”她委屈地说道。
“不知道?那也难怪,连怎么开机都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上网吧干嘛。”他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陈威盯着她。她好像吓坏了的样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小挂包,双脚并拢哆嗦地站着。
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女生!虽然只是个陌生人,但是,却让他不能不管啊!
“你跟我来吧。”陈威粗鲁地拉着她的手臂。
“诶?去…哪?”
“去旅馆开房。”他朝巷子的深处走去。
“可是……”她停住,“你刚才不是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去旅馆开房吗?”
靠!她学得还真快!
不过,对于她来说,他确实也是陌生人啊。
“我的意思是,睡觉!找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总比你一个人在网吧要安全得多!”
“是啊,你刚才就是说,开房就是睡觉啊……”她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我……”
真好记性啊。
“我说的这个睡觉跟刚才说的那个睡觉是不一样的睡觉!你明不明白呀,笨蛋!”陈威十分不耐烦。
“我…不明白耶。都是睡觉,为什么不一样?”她楚楚可怜。
“烦死了!,总之,你跟我来就对了!”
他拉着她,走进了“平价旅馆”。
旅馆前台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憨厚的老头,他的面前放着两台电脑显示器,其中一台显示着旅馆走廊各个摄像头所监控的镜头,另一台则显示着“开心农场”的偷菜画面。
“老板,两间单人房,多少钱?”陈威一上去就问。
老头稍微瞧瞧他,然后轻蔑地说:“单人房九十,不过现在只剩下一间单人房。”
“只剩下一间?!”
陈威有点烦躁。他一开始是打算在网吧通宵的,但是因为遇到这个天然笨女孩,不知道哪来的正义感让他不能丢下她,于是只好陪她住旅馆——当然是分开房。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一间单人房。
“双人房呢?”陈威问。
“双人房一百八。”
“一百八?!”陈威吓了一跳。他想,如果开两间的话,不就要三百六?这算哪门子的平价旅馆啊!
“走!我们去其他旅馆!”
“我可没听说过这附近还有其他旅馆哦。”前台老头调子高高地说,“要一间双人房不是一样么,小子。”
老头奸邪地看着他们,阴阴地笑着。
“这附近没有其他旅馆?”
“我是为你们好才告诉你的,免得走冤枉路,最后还是倒回来。嘻嘻。”
老头鬼祟地点击着鼠标,翻着每个“好友农场”,不断地偷菜。
陈威吞了几口闷气,然后突然把小女生拉到一边。
“喂,你有钱吗?”
“啊?我……因为离开家的时候太匆忙,所以,我只带了这么多……”
小女生翻着挂包……找出了一张一百块,还有几张一块五块的零钱。
“只有一百块?”陈威这下郁闷了。因为他自己也是只有一百块。
“不…不够吗?”她小声问。
“只带一百块出来,你学人家玩什么离家出走!”他大声呵斥着。
她立刻紧闭上双眼,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离家出走啊,大小姐!你打算过了今晚之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算了,你自己开一间单人房吧,我回网吧了。”他没好气地说着。
“不要……”
小女生突然拉住他的手,但马上有害羞得缩回去。
“怎么了?”
“我一个人,害怕……”
“害怕,那你又学人家离家出走?”
“我……”
“别忘了,我也是陌生人耶。”
“你……是坏人吗?”她问。
陈威一怔。他差点笑了出来。真够逗的,哪有这样问人的!!
“是啊,我是坏人。”他说。
“真的吗?”她担忧地看着他,双眼晶莹发亮。
“真的。”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小女生侧着头,脸有点发红。
“噗——”
陈威终于忍不住笑了。竟然被人认为不是坏人,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是不是也离家出走?”
她的提问非常突然,让他有点始料不及。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陈威的心被她的声音重重地敲响。什么叫‘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们只是陌生人,陌生到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还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这句话。
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就好像妈妈去世的那一天……
他抱着妈妈的遗照,在灵柜前跪着,哭着,喊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
陈威深深地吸了口气。夜渐深,连空气都特别冷。
“算了,我们就开一间双人房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