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迟小米去电台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康乃馨,又提了一蓝子水果直奔医院,探望多日不见的迟大米。
在出租车上,迟小米又接到了迟老太太的指令电话:“小米啊!一会儿去医院千万别便宜了李源!瞧瞧他把你姐都折磨成什么样儿了?差一点儿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到此处,老太太几乎有些哽咽:“人说这男人有钱就变坏,真是一点儿不假!你说这李源,穷得掉滓儿时还不是只有你这不开眼的姐姐才嫁他。可现如今,他有钱了,就忘了你姐的好了。你说,这李源到底是属狼的还是属人的?”
迟老太太本想接着往下数落,可却被迟小米借故打断:“妈,有什么事儿咱回家聊成吗?我这儿说话就到医院了,我一定遵照您老的指示,狠狠收拾李源那‘狼人’!您瞧这样,您老还满意吗?”
迟老太太听出了迟小米是在敷衍自己,但又觉得小米的话深合自己的心意,便不再唠叨,又嘱咐了一句:“少跟妈这儿臭贫啊!记得给我好好收拾李源啊!”后挂了机。
迟小米嘴上答应着迟老太太,一定完成任务,但却在心里打定主意绝不掺与此事。昨天在电话中,迟大米曾向她提及,想要和李源离婚的事儿,当迟大米问到迟小米对此事怎么看时,迟小米说出了心里真实的感受:“很突然。”这一切来得的确是很突然。长达二十年的相濡以沫,仅在一夕之间就要成为相逢陌路,任谁听了都一样会觉得很突然。可迟小米理解姐姐迟大米的决定。她也猜得到,当迟大米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是经历了怎样的一番痛苦挣扎。可当迟大米在电话中泣不成声的问迟小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时,迟小米除了一声叹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迟小米的心情从未这样复杂过,打她一走进医院的大门,心就慢慢的沉了下来。走在医院空旷无人的病区走廊上,迟小米的脚步声犹为清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李源正全身无力的瘫坐其中。对迟小米渐近的脚步声,李源也似乎豪无察觉。
“怎么不进病房?”迟小米轻轻的在李源身边坐下来。
李源仿佛没有听到迟小米的问话,还是目光呆滞的望向窗外院落中的一棵干枯的大榕树。良久,才开口:“我们要离婚了。她的决定。”
一听到‘她的决定’四个字,本来对李源现在处境还报以同情之心的迟小米一下就不乐意了。是你李源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在先,怎么这一提出离婚倒成了老婆的‘残忍决定’?如若你不‘禽兽在先’,老婆能‘弹核在后’吗?迟小米决定收起泛滥的同情心,好好收拾收拾这死不知悔过的‘狼人’李进!
“李源!”这是迟小米在迟大米与土大款姐夫结婚以来,第一次直呼姐夫大名:“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她的决定’啊?如果不是你与那女骗子顾小菲的那些破事儿在先,让我姐伤透了心,她能和你提出离婚吗?你要知道,这两个人离婚,受伤害的绝不可能只是一方!再说,你想过她的感受吗?你想过她一个快要迈入中老年的更年期妇女在人生中最低谷的年龄段向丈夫提出离婚,要经历怎样的挣扎吗?不是把心伤透了,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源似乎被迟小米的指责触及了神经,回头看着迟小米。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说:“我该怎么办呢?”
“想想迟大米在高温下汗流夹背的为你做每一顿饭的样子,想想迟大米在你每一次生病住院时日夜不眠的样子,想想迟大米为了和你领证儿时英勇无畏的从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偷出我家户口本儿时的样子,想想嫁你之前迟大米漂亮的样子,再想想迟大米在与你的婚姻中渐渐变成黄脸婆的样子。你就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迟小米说完,将手中的花儿和水果一并放在了李源身边的空位上,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李源看着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迟小米的背影,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迟小米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做得最靠谱儿的一件事儿。以女人的立场,狠狠教育了一回在婚姻中不知悔改的男人!凭什么在婚姻中只要求‘妇德’而不要求‘夫德’?凭什么在婚姻中首先成长的总是女人而不是男人?迟小米的脑袋里充斥了太多的‘凭什么’,以至于,到了最后,迟小米终于被脑海里突然闪现的一个终结性的问题震住了。既然存在了这么多的凭什么,那婚姻对于她来说,是否还有存在的价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