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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

两番负气 陈圩下书 无限关情 吕村涉险

凌操对俞允中道:“你只知许兄枪法神妙,还不知他天生神力,内功已臻绝顶呢!”说罢,拉了俞允中,走到许钺用做目标的那一根木桩旁边,指给俞允中道:“这根木桩,许兄曾把它当做假想的敌人。你看那上面枪刺过的痕迹,可是一般深浅么?”这时众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往这木桩上一看,果然许钺刺过的地方俱只有二分多深,枪孔的大小也都一样。原来武功到了上乘的人,哪怕有千斤万斤的力量,发出去并不难,最难的是发出去还能收将回来。

比如自己只有一百斤力量,都聚在一只手上,或一件兵器上,打将出去,如果打不着人,这周身力量业已发出去,收不回来,只剩了一个空身体,岂不是任凭别人处置么?再遇见本领绝大的人,他不来打你,只用身法让你的力量打到空处,随意将你一拨,你便自行跌倒;心狠一点,再借你自己的力打你,让你受那内伤。又好似用兵一样,如同臂之使手,手之使指一般,鸣鼓则进,鸣金则退,胜则全胜,败亦全师。所以武学名家常说无论多大的力,要能发能收,才算是自己的力;又说四两可以拨千斤。就是这个道理。像许钺他这样把千斤神力运用得出神入化,拿一支长枪,连同全身重量,蹿高纵矮,使得和拿着一根绣花针似的指挥如意,经凌操再一点出,无怪众人都非常惊服了。

至于云凤、湘英二人,一个是志比天高,心同发细,无论什么惊人绝艺,除非是不知则已,一知便要学,一学便精;一个是刚同许超怄了气,难得许钺不用求教,自己就表演出来,正好从旁偷学了去堵许超的嘴。这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聚精会神,从头到尾默记于心。等到众人要回到前面休息,湘英留住云凤,等大家走尽,径自跑到场中,拿起许钺使的那支长枪,照着他的解数,一招一式施展起来。云凤明白她的用意,见她初次学来,虽然手脚较生,有时还不免思索一下,竟然大致不差,不由连声夸赞起来。湘英也得意非凡,十分起劲。看看舞到剩三十多招,忽然忘了两个解数,收了招,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自己本是负气学的,又不好到前面去问,急得两脚在地下直跳。云凤见她那样性急,暗暗好笑。知她又任性,又多疑,不便明说。笑对湘英道:“适才许君使枪的时节,我也在旁留神暗记几着,只是没有你记性好,记得没有你那么全。不过这后半截的跌翻九绝,我仿佛记得还清楚。我看一人练习难免有忘了的时候,不如我们两个人按他枪法对打。你练时,我算做敌人;我练时,你算做敌人。我记不得的你教,你记不得的我教,想必也差不多了。再还记不全时,我找我爹爹求问许君去。你看好么?”湘英正在为难,一听云凤也用了心,不禁又高兴起来,恐怕隔的时候多了,更记不全,当下拖了云凤试验。彼此校正了一番,觉着大致不差。

云凤知许钺一二日便走,又到前面悄悄请来父亲凌操,二人同时又演了一回。这次当然比较熟悉。凌操见她二人天资如此颖异,有这般强记能力,着实夸奖了她二人几句。又对云凤道:“你们姊妹这般聪明,可惜生不逢时。如果你曾祖姑在时,漫说这些兵刃绝艺,就学那飞行绝迹的剑术,又有何难呢?”云凤道:“日前因为大家都在忙乱之中,爹爹病体未愈,有几句话想对爹爹说,总没有提起。女儿因听说黄道爷与赵世兄都会剑术,黄道爷的剑术更好,打算求爹爹托赵世兄与黄道爷说,着我们姊妹两个拜在他的门下学习剑术,岂不是好?”

凌操道:“谈何容易。他二人虽会剑术,听赵世兄说,他也才只入门,学得不精,反而不如不学。黄道爷是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的门人,剑术果然高明,但是他已被玄真子逐出门墙,戴罪修行,正托人设法向玄真子疏通,不奉师命,怎敢收徒?况且峨眉门下,除了飞升的祖师爷和现在掌教祖师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外,都是男的传男,女的传女,从来无人破例。再说练习飞剑,须在深山穷谷之中,练气凝神,先修内功,日子多的往往十年至数十年不等。昔日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就为收了几个弟子道心不净,闹出许多笑话,身败名裂。漫说黄、赵二人,谁也不能如此随便收徒。除非有天赐良机,遇见峨眉、昆仑、黄山这三个派中的女剑仙,看中你们天资过人,生具仙骨,那也无须你求,自会前来度你。当你曾祖姑在日,我年纪才十来岁,你祖父说,曾再三求她老人家将我带到嵩山,去求你曾祖姑父学习剑术。你曾祖姑说我不是此道中人,起初不肯。后来你祖父因要报五台派中脱脱大师十年前断臂之仇,再三央告你曾祖姑,方始有些允意。当下把我带到嵩山,去见你曾祖姑父,就是那近百年间前辈剑仙中数一数二的嵩山二老之一追云叟白谷逸。

到了那里,你曾祖姑父说,我天资太差,并不曾教我什么剑术。起初三年中,只教我晚间面壁,白日从山下十里以外汲水上山洗洞。那挑水的桶儿,由小而大,到第四年上,我已能挑满三百斤的水,登山越岭如履平地了。又教我白天面壁,晚间挑水。我越来越厌烦,尤其是面壁枯坐,心总静不下来。耐不住山中清苦,偷偷跑下山来,打算偷跑回家。谁知才走到山脚下面,你曾祖姑父母已坐在那里等候,也不似先前严厉,和颜悦色喊着我的小名,对我说道:‘我们早知你不是此道中人,你父亲偏要叫你上山,白白让你在山中苦了几年。不过剑术虽无缘再学,有这三四年的根基,传你一点内外功,也尽够你在人间纵横一世。’说罢,也不问我愿不愿,二次将我带回山上,每日传我内外功同各种兵刃暗器,只学了三个月,便说够了。仍由你曾祖姑将我送回家去,对你祖父说:‘脱脱大师气数未完,不可强求,徒自惹下杀身之祸。此子剑术无缘,武艺已成。’又说她老人家不久也要火解等语。说罢,径自走去。到我回家二年上,你曾祖姑果然在开元寺坐化。要论你两姊妹的天资,都在我以上。不过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要说请黄、赵二位教你们剑术,那是绝对不能行的。”

云凤起初听说黄、赵二人剑术入神,飞行绝迹,原抱着满腔热望。今日听了父亲凌操这一席话,不亚于当头浇了一大盆冷水,来了个透骨冰凉。其实凌操所说虽系实情,却也别有私心。他因凌氏世代单传,自己这一辈上只生一女,原想招一个好女婿,将来多生一男二女,承继凌氏香烟。漫说黄、赵二人决不能收云凤为徒,即或能收,他还不定愿不愿呢。这且不言。

湘英、云凤俟凌操走后,又练习了一会儿,直累得香汗淋漓,才行停止。由此二人天天要背人练习梨花枪。自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二人武功俱有很深的根底,哪消几日,居然练得一般地出神入化。

练枪的第二天,白琦回转,说罗新也不在善化,候了多天不见回来,才留下一封书信说明相请原因,求他务必前来相助。许钺执意要走,白、戴等因有约在先,不便强留。许钺原知在这用人之际,自己却丢下走开,有些不对。但是记着矮叟朱梅临行之言,不敢大意错过这千载良机。向白、戴等说明了苦衷,又嘱咐兄弟许超几句,叫他事完,回去归省,以免老亲悬念等语,告辞而去。

许超见湘英一见面便把头一低,连看都不看,几番同她说话,还未等许超开言,径自走开,心中好生不快。也是该当出事。这日湘英与云凤二人又在后园空场上练习许家梨花枪,本来神妙,再加上二人天资聪明,连下十多天的苦功,又加上凌操不时从旁指点,不但练得非常纯熟,因为二人同时对打,无意中又变化出许多绝招来。二人正舞到吃紧处,前面白琦因转眼月底,离交手的日期没有几天,所希望帮忙的人一个也没有来,虽说戴家场防备森严,因为敌人会使妖法,究竟没有胜算的把握,想召集众人商议商议,分配一下临敌的职务。举目往座中一看,除戴衡玉该班把守鱼神洞外,惟有湘英、云凤二人不在眼前,便要着人去请。凌操道:“小女同戴姑娘大概在后园练武,我去叫她们来吧。”许超连日正愁没和湘英说话的机会,闻言连忙接口道:“如何好劳动老前辈,待我去请她们二位吧。”说罢,不俟还言,便离座走去。刚到后园,便听有兵刃相触之声,等到身临切近,忽听湘英笑道:“这些日的苦练,那跌翻九绝倒没有什么,最难还是他这七步回身追魂夺命连环枪。单是他这临危变招,招中化招,悬崖勒马,收千钧于一发的那个劲儿就不好拿。现在我快要使这一招啦,你变个法儿接招试试看。”

许超在幼时也曾偷学梨花枪法,因在幼年,又是暗中偷看,才回去练习,不是许钺明传。彼时许钺又不似现在心理,认为家传秘诀,轻易不肯将枪法当众使全。所以许超不过学了六七成,便已离家逃走。投了颠僧马宏为师,学的又是长剑和暗器。这次许钺来到,本想求教,又因防守事忙,大家都在忙乱之中,无暇及此。等到湘英向他求教,才向许钺转学。许钺以为他已经学会,不过问问几手绝招,虽然有问必答,仍是不曾学全。今日一偷听湘英说话,暗暗纳闷,便不去惊动她们,偷偷闪身在旁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她二人枪法舞到妙处,简直是身与枪合,捷如飞鸟,兔起鹘落,圆转自如。哪里分出哪是人,哪是枪,只剩两团红影在广场上滚来滚去。完全与当年初看许钺舞枪是一样灵巧,大大自愧弗如。出神忘形,不由喊出一声好来。

湘英、云凤听见有人叫好,各自收招。见是许超,湘英更不答话,把手中枪往兵器架上一掷,回身便要走去。云凤怕许超不好意思,正要向许超敷衍两句,许超更不怠慢,急忙上前拦住湘英去路道:“大哥在前厅召集大家,分配同敌人交手时的职务,叫我来请大妹同凌姑娘前去赴会哩。”湘英冷笑道:“不相干的事,打发一个长工来就得啦,还要劳你的大驾?我们知道了,随后就到,你先请吧。”许超见她还是不喜欢神气,自己却装不知道,拿脸冲着云凤,眼睛却看着湘英道:“二位女英雄练得好梨花枪法呀!”云凤未及还言,湘英抢着答道:“我们姊妹多呆,哪配学你们家独传的梨花枪法?无非猴耍棍,舞来解闷罢了。”许超急忙答话道:“大妹不要太谦,这梨花枪法变化甚多,学起来很难,我学的还不过二位所会的一半。那天大妹还要我教,幸而有自知之明;不敢答应;不然,老师所学还没有徒弟一半,那才是笑话呢。不过我还有一桩事要向二位请教:这枪法海内会者甚少,如学不全,等于没用。二位是从哪位老师学来?可肯告诉给我,让我也知道知道?”湘英急答道:“这普天之下,难道只许你会梨花枪,就不许别人会么?真是笑话!你要问老师,凌姊姊就是我的老师,我也是她的老师,我们两个替换着学的。你瞧我们会,你不服气吧?”许超道:“大妹如此说法,真屈杀我了。前日听了大妹之言,我因自己学不全,还背着人问家兄几手绝招,满想转传大妹,一向没有机会。如今知道大妹本来就会,以前说要学的话是戏弄着我玩的,我喜欢还来不及,岂有不服之理?大妹太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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