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的班会,我们请到了来自八班的陈楠同学。大家都知道,无论是哪一届的八班,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火箭班。而陈楠同学,则是历届八班学生中,表现最突出的一个。接下来,作为你们的同龄人的他,将会给大家介绍一下关于学习方面的经验。请大家鼓掌欢迎陈楠同学。”班主任难得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站在讲台上对着下面闹哄哄的同学们说道。
稀稀拉拉的掌声之后,一个穿着粗格子衬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从门外慢慢走进来。
那就是陈楠。
田原微微一笑。他和陈楠关系不错。两个人是在球场上认识的。那家伙虽然话不多,但是打球却是好手。尤其是投篮,命中率大概是学校里最高的。自己这个运动天才有好几次都不幸败在了他的手下呢。
没想到装成好学生的他倒还挺人模狗样的啊。田原在座位上冲着陈楠挤眉弄眼地肆意取笑他。
而他未曾发觉到的是,坐在他身旁的苏白,突然身子一紧,微微皱起了眉头。
同龄人之间本来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对立感。尤其是面对好学生的时候,这种对立感更加强烈。因此当下课铃响,而陈楠刚好作完报告时,讲台下也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
他不甚在意地就往教室外面走,却被从后门钻出来的田原喊住:“喂,看到我竟然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真过分啊!”
陈楠的表情虽仍是淡淡的,不过眼底却是多了一丝笑意。
田原自动把胳膊搭上陈楠的肩膀,调笑道:“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好学生啊。”
陈楠正要说话,却看见田原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小小的女生。
正是苏白。
田原也察觉到了好友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身后。他转过身去,见是苏白,便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喏,我的青梅竹马,苏白。”算是作个介绍。
陈楠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那我先回班上去了。”
苏白的心突然就冒上一阵失落感。那个少年的声音还是那样平稳淡定,如水冷清。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隔着遥遥远远的距离。
她忍不住一把抓住田原的衣角。
田原有些困惑地看向她。正准备问她怎么回事,却听见旁边几个经过走廊的同班男生声音不算小地说道:“什么啊,不过是个没爸爸的臭小子罢了,也敢在学校里兴风作浪还真是了不起啊。”
苏白眼尖,刚好瞧见陈楠的手突然握紧成了拳头。用力之猛,让他的指关节都发白了。
她有些心慌,既心疼这个少年为何要遭受别人这样的对待,又担心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然而那个少年只是抿紧了嘴巴,什么话也没说。倒是一旁的田原跳了出来大声指责道:“有什么事情就摆在明面儿上说。你们要有本事也进8班去呀。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几个男生不乐意了,一个个都忍不住怪叫起来:“哎哟,这不是田原么?你到底是12班的还是8班的啊?怎么跟那小子的跟屁虫似的?我看你——”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阴阳怪气的那个人已经被揍到了地上去。
情况瞬间就失控了。
“啊!!你轻点!”坐在苏白的木头小床上,田原是疼得龇牙咧嘴、一阵乱叫。
苏白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的伤口处涂上药膏,又贴上创可贴后一巴掌打在他的痛处,没好气地数落道:“你以为你是石头啊,一个人跟三个人对干。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田原虽然吃痛,心里却竟觉得美滋滋的。他知道苏白是在担心他。而且刚才苏白难得地没有下重手,怕也还是心疼他的吧。
思及此,他竟傻乎乎地嘿嘿笑了起来,吓得一旁的苏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去叫苏母了。
田原轻轻碰了碰自己贴着创可贴的地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躺倒在苏白的床上,抱着被子深深地嗅了一口,果然是苏白身上独有的那股子沐浴露的清香味儿。然而忽然察觉到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像色狼,又怏怏然地放开手中的被子,摆了个大字,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许多次,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只要田原和陈楠在一起,苏白就会出现。田原最初还以为是苏白终于开始黏着自己了,心头倒也十分开心。但是之后渐渐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却让他的心如同吊着千斤坠一般沉重。
“听说12班那个苏白啊,喜欢8班的陈楠诶?”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你没发现么,有陈楠的地方就有苏白。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啦!”
听着这段在不同人口里重复了无数遍的话,田原能怎么样?他只能保持沉默。在人前,他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少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夜晚,因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而难以入眠。
他不愿意去相信。然而当苏白口中越来越多地出现那个人的名字时,他却不得不选择了去正视。
直到有一天……
“听说了没?苏白给陈楠写信了诶?”一个胖胖的女生站在阳台上神神秘秘地给另一个女生说道,却引来女生的惊呼:“真的啊!真没看出来她竟然那么大胆。那陈楠什么反应?”
胖女生得意一笑:“我们家陈楠怎么可能看上她?那种女生也太缠人太不要脸了。我家陈楠现在怕是讨厌死她了吧。”
说罢两个女生就嘿嘿笑起来。
一旁的田原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转身大步离开阳台,途中还假装不小心地一脚踩在胖女生地白球鞋上,惹来一阵抱怨。
然而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径自回了自己班上。
“你……”田原搁下笔,欲言又止。
苏白干脆也停下笔,蹙着眉头看向他:“你怎么回事?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
田原有些无力,却又有些气急:“你……我说你和陈楠。你喜欢他吗?”
苏白一愣。
田原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大气也不敢出,只为等她一个答案。
时间慢慢流走,田原的力气也慢慢地流失。他垮下肩膀,无力地摆摆手:“算了,我知道了。今天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然而苏白却拦下他:“是,我是喜欢他。”
田原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他?!”
苏白不懂为什么田原会突然这么生气,但她还是认真地解释道:“你没发现么?虽然他表面很风光,但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
田原呆立,傻傻问道:“什么?”
苏白叹口气:“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痛。既然我看到了,自然不会不管。但是我喜欢他,这不是同情。我很希望他能看到一个,跟你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世界。”
田原不知道那天他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那天晚上的夜很凉,就跟他的心里一样。
他早该知道,能够拿起画笔的苏白,本来就有比常人敏锐许多的直觉。就连他自己,原本也是以为,虽然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陈楠受到了许多非议,但是人们更多地看到的,是他的优秀与成绩。然而如今细细想来,那孩子其实也是不快乐的。因为他的笑容,实在是太少了。
青梅竹马与最好的兄弟么?
天平到底该倒向哪一边?又好像,无论倒向哪边,都是一个错误与遗憾的选择。
田原头痛欲裂。
就在这样的情况僵持了许久之后,几人都升上了高三,学习生活日渐地忙碌起来。许多事情也就渐渐地忘却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正是命运最爱出来捉弄的时候。
陈楠和苏白在一起了!
这成为了进入高三后年级上爆出的首条大新闻。
当田原看着陈楠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当他看到苏白在那个人面前露出的难得的小女儿的娇羞……他就知道,他出局了。
心痛么?当然。好多次,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痛得连呼吸都不能了。
可是他却只能微笑,微笑着去祝福这一段注定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你叫田原,是么?我是隔壁八班的李夏。我想和你交往,可以吗?”
眼前是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女生,巧笑盈盈地对着他说道。
那笑容仿佛又与当初苏白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里露出的笑容重叠了起来。
田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走廊尽头笑嘻嘻地打闹的那两个人…….就这样吧。他们会幸福的。自己应该放手了。青梅竹马与好兄弟,不是很好么?
这样一来,自己还是可以守在苏白身边。
深呼吸一口,田原冲眼前的女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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