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和绿萝都是很贴心的丫鬟,就是有一点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这王府的规矩太严了些,她们在苏曼曼面前总是十分拘谨,苏曼曼原本还想要跟她们搞好关系,说不定回家的时候还能再拐带两个,但是很不幸,这个计划宣告破产。
拿着娘给她写的信,苏曼曼叹了一口气,爹又病重了。爹爹其实是个老好人,就是稍稍爱面子了一些,偏偏又被宋羽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自然心里郁结。他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又受了这样的刺激,“唉——”苏曼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那个宋羽星不好。苏曼曼将那信纸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把一旁正给她沏茶的少雨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桌子。
慌忙收拾好一起,少雨小心翼翼地问苏曼曼:“小姐,怎么了?夫人信了说什么了?”
“我爹又病重了。”苏曼曼闷闷不乐地道,“要是我现在在家就好了,我最有本事逗爹开心的。”
少雨赶紧安慰她:“小姐您别太担心,算命的铁半仙不是说了嘛,咱老爷能长命百岁的。”
苏曼曼还是高兴不起来:“话是如此,但是爹爹卧床不起,我又不能回去看他……”
少雨端了一杯茶给苏曼曼:“小姐,我们不是等你的事情做完了,就能回家的吗?”
苏曼曼眼前一亮:“是啊。”她转而笑了起来,“我们早点动手,然后早点回家。”她开心地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
“啊——噗!”好烫!苏曼曼下意识地吐出了嘴巴里的茶水,顺带那没拿稳的茶杯就被她扔了出去。
“啪!”茶杯不意外地掉在地上碎了。
但是令人有点意外的是,茶杯落地碎掉的声音好像迟了那么一两秒。
苏曼曼朝这边望去的时候,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被烫到这件事情,因为,她看到了宋羽风。
宋羽风就是司岚王爷,司岚王爷就是她的……丈夫?!
苏曼曼几乎是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宋羽风也是万分不情愿来到苏曼曼住的这个别院的,要不是因为前几日被母妃说了,他好几天都觉得良心不安。虽然给不了她什么实际的希望,至少他希望能因为自己的偶然出入此处,能让府里的人都对她尊重些,希望这样子可以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他能帮她的,也就只是这个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思虑再三之后,决定在白天偶尔来这别院走上一趟。
只是没想到,这第二次见面,又是以她的尖叫开场。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一大滩茶渍,宋羽风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再看看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惊讶不已,随后慌里慌张地跑来道歉并且试图靠用一块干净丝帕把自己衣服清理干净的苏曼曼,他心中更是催生出不少的无力感。
苏曼曼虽然警戒了一下,但是忽然想起来这人是宋羽风,不是自己要对付的头号大坏蛋宋羽星,于是便立即放松了不少。
之前因为听错名字嫁错人了,搞了个大乌龙,一回别院苏曼曼就立刻让少雨和碧丝以及绿萝好好交流了一下,将这司王府到底有几个小王爷,封号各自是什么,品行又是怎么样……打听得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得到的信息汇总如下。
王府一共就两位小王爷,都是老王妃的嫡子。长子宋羽星,受封为司南王爷;次子宋羽风,受封为司岚王爷,两人之前都是未婚,当然,现在宋羽风已经有了一个小妾——苏曼曼。
宋羽星是个浪子。有这么几年,他在欢畅荒唐得简直不像话。不过宋羽星有一点很好,他虽然“多情”(姑且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曾是连续三四年京城花魁的头号蓝颜知己的历史),但是并不下作,从来不会像纨绔子弟那样揩油,更没有做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过。而且他见人总是带着三分笑,因为样貌英俊,深受府内一并丫鬟使女的爱慕,但是也从未见他有过任何越轨的行为。
就这点信息看来,苏曼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明明是滥情公子,却有那么多人喜欢,甚至连他的行为都被修饰美化,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了。
不过,就他无故那么严重地羞辱苏庙钟这点看来,之前少雨从碧丝和绿萝口中探听得来的消息绝对有误,即便不是完全错误的,也肯定是绝大部分是错误的。
而宋羽风,口碑就好得让人惊讶了,少雨几乎没有打听到一点关于他不好才传闻。他整个人的人生就像一条一笔画下的直线,干净利落地叫人不敢相信。苏曼曼实在无法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活得像宋羽风这么……这么“正确”的。苏曼曼把碧丝和绿萝七嘴八舌说给少雨听的消息整合归类,总算部分地还原了宋羽风的优点。
宋羽风虽然是次子,但是老王妃并不曾就因此多娇惯。他的身上并没有一般世家子弟都会沾染的毛病。酒色财气,全部不沾,对君主一心一意,属于皇上前半句说“君要臣死”,他立马就会拔剑抹脖子,死前还不忘接下后半句“臣不得不死。”的那种死忠臣。对长辈也是孝顺不已,听说宋羽星三两句话就能把老王妃和王爷气得跳起来,而宋羽风却正好有相反的本事。
只是,宋羽风在成亲这个问题上一直不让步,就是不听老王妃的话,显得很是奇怪。
但是,一言以蔽之,就是宋羽风很好,好得苏曼曼简直要自惭形秽了。
苏曼曼有了这样的认知,尤其是在以宋羽风的哥哥宋羽星为参照物对比出来的认知,就是宋羽风是个很不错的人。
回想起第一次他误闯自己的房间,立刻又转身走出去,确实是个君子的样子。
所以,苏曼曼在想到以上内容之后,虽然她对于宋羽风忽然出现有什么原因或者目的还没有搞清楚,但是心底已经放松了不少。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你?”她见那茶杯里的茶都顺势泼洒在宋羽风的前襟上,随后才掉在地上碎掉,愣了几秒之后,立刻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道歉。
一边在口中忙不迭地道歉,苏曼曼一边掏出丝帕为他擦拭:“我没看见你进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宋羽风略显尴尬地想要让她停下来,但是又不想抓住她的手,同时也不好意思猛然后退,只好僵在那里,随后说道:“谢谢,我……我自己来。”
苏曼曼疑惑地抬起头,一双灵动而漂亮的眸子似乎不明白他的说什么,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由蓦然地红了脸,慌乱地将那帕子塞给宋羽风,就立刻让到一边。
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呃,苏曼曼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要烧着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少雨则一直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此时才小跑着来到苏曼曼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被茶杯扔到的人又不是我。苏曼曼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少雨却又问道:“可是,小姐你的脸好红。”
苏曼曼只觉得脸颊腾地更烫了。少雨是不是故意要看自己出糗来着,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宋羽风则很快梳理好情绪,用尽量平淡的口吻说道:“我来看看你。”
“嗯?”苏曼曼抬起头,一张飞满红霞的脸蛋,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则好像醒悟过来,赶忙点了点头:“唔,谢谢。”别人来看自己,她是应该道谢的吧?苏曼曼想着,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这声谢谢说得很奇怪呢?
宋羽风听见她说“谢谢”,不由又是有些尴尬,尤其见她似乎真的是单纯地跟自己道谢,没有丝毫嘲讽或者讥诮的意思,不由心中的内疚之情愈发得多了。
“你……”
“你……”
两人沉默了一阵,似乎觉得这沉默真是太令人难熬了,不由想要开口,可是却又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宋羽风舒展开剑眉,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沉静一如谪仙一般,既不摆任何架子,也不轻佻。
苏曼曼眨了眨眼睛,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就是想叫……不是……我是想……总之,你别站着,请坐请坐。”苏曼曼一般坐着请宋羽风入座的手势,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招待人这种事情,她还真是不在行,在家她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即便有人登门拜访,也是找爹爹的,轮不到她出场去应酬。而面前的宋羽风又是她的夫君,尤其她跟这个夫君还不是很熟,于是“请坐”两个字都被她说得混乱不已。
宋羽风看看她很努力招待自己的样子,不由露出浅浅的微笑,也不点破她,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只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少雨,再去沏壶茶来。你喜欢喝龙井、普洱、铁观音还是……”苏曼曼一边吩咐少雨,一边回头问宋羽风。
“都可以。”宋羽风从来不是挑剔的人。
苏曼曼见宋羽风很随和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如同传闻之中说的那样,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不过,先前碧丝和绿萝被她打发去别处寻些别院里还缺的物什,此刻她把少雨支出去了,那——这屋子里不就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了?!
可是话一出口,苏曼曼只好在心里祈祷少雨动作麻利点,赶紧回来。
“你这样子,没事吧?”苏曼曼看着宋羽风胸前湿了的衣服,“会不会着凉?”
“不碍事,本就没洒多少。”宋羽风不是很在意地道。
“哦。”苏曼曼觉得自己没话可说了。
场面眼看着又要冷了下来,宋羽风终于在沉默即将到来之前,问道:“你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蛮好的。”苏曼曼很老实地回答,她在这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确很舒服,只是没有爹娘在身边。而且,从家书中看来,爹爹的病有些严重了,她却又偏偏困在这里,不能随侍病榻前。
“唉……”一声叹气不知不觉地从她口中逸出。
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还有不经意地叹息,宋羽风也有些沉默了。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嫁个好人家,备受丈夫疼爱,而不是被扔到司王府里,不被自己亲近地孤独生活。只是,木已成舟,不这样……又能怎样?
而从自己思绪回神过来的苏曼曼,发现室内沉默不已,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幸好少雨端着新茶出现,这才缓解了莫名其妙有些压抑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