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残酷就在于无论你幸福还是痛苦,都挡不住它前进的脚步,再大的幸福都会流于平淡,再深的伤痛都会被填满。
当林月再一次来到学校的时候,平静的脸色像静谧的湖水一般,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无论林月穿什么样的衣服,总会在不起眼的地方绣着一朵小白花,白生生的,有点刺眼,却倔强而孤独地提醒着,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没法再改变。
林月再也没有去过酒吧,再也没有和郭志勇他们去逛街,每天上学放学,平淡的日子一天天地过,涵淑有时候也来看看,这个时候林月反而跟涵淑的关系近了几分,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彼此都不说话,终于有一天,在涵淑即将离开的时候,林月拉住她的衣角,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涵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摸摸林月的头,转身而去,广州的天气很湿润,甚至能湿了面颊。
太阳依旧每天升起,依旧每天照在清新淡雅的玻璃门上,穿透过玻璃,轻轻地在地上留下一片耀眼的光辉。于是房间里明暗交替,一明一暗,明的像是白纸上含意大略的粗铅笔线条,暗的则是铅笔削尖了,重重的染上去的,明暗交界的地方最逗人,那种灰或者苍的颜色就像是暧昧的男女关系,说不清扯不明,斩不断,理还乱。林月渐渐地迷上了这种明灭忽变的关系,每当一个人的时候,那种阴影中就会给她太多的想法,那种巧妙的组合,呈现出的立体感,仿佛是最简单的素描,让林月深深地沉迷不能自拔。
林月开始疯狂地学习画画,诺大的别墅到处是她的草稿,而画里的主角只有一个,林月努力地把在记忆中的父亲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笑容,点点滴滴都画了下来,经常一幅幅地自己看过去,那种明灭忽变的关系就组成了她和爸爸的过去。
广州注定是一个理想的集散地,只要你想到的,广州都可以满足你,林月想去学绘画的时候,广州街头的大街小巷里已经到处贴满了绘画班培训的广告。有人绘画是为了艺术,有人绘画是为了金钱和名誉,但林月的绘画则是为了自己的心情,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与温情的享受,这种享受让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青春以及与青春有关的许多事情,只把自己的生活贴在了那一张张的纹理粗糙的素描纸上面。这种疯狂的刻苦使得林月的绘画功底突飞猛进,在高三毕业的时候,她的画已经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获奖的证书和奖牌放在爸爸的遗像前,厚厚的一摞。
期间车子明也不像以前粘着林月,总是显得若即若离,可是当有人在背后对着林月指指点点的时候,车子明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这时候他的黄发,他的耳钉就成了一种恐吓的标志,只是这不但没有消减留言,反而增添了别的内容,这一切,林月都无从知道,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依旧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林月轩有涵淑在打理,只是林月的银行账户上不时地增加着大大小小的数目,但是林月从来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钱,她习惯去以前爸爸给自己放零花钱的抽屉里去拿钱,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了里面总是放着不大不小一笔钱,林月从没有问过,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也没有人和她说起。只有谢玉书还和以前一样,陪伴在林月左右,郭志勇早已毕业,却没有选择上学,而是跟着他爸爸做起了生意,偶尔打个电话,也是说不了三五句就回到李文华的身上,然后就是沉默,彼此的沉默,然后就是挂断电话。往往这个时候,林月总是屈膝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心回到那个烟雨蒙蒙的地方。
高三的后半学期,已经是2000年的春天,日子对林月来说似乎没有变化,她依然不停地画画,文化课上,她总是发呆,在想什么从没有告诉人,奇怪的是,张一生的电话来的倒是一天天勤快起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说林月在听,说他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说这些年自己是怎么样的刻苦,说这些年来家乡的变化,说自己的梦想,有时候偶尔也问林月打算毕业后去哪所大学。林月似乎还不知道毕业的含义,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毕业后自己去哪,去干什么,张一生的问题渐渐地把林月从过去过去拉回来,是啊,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明天,一个多么陌生的问题,可是一旦被提起,年轻的心思犹如野草一样在心里疯狂地生长,这个时候林月把张一生常常地想起,想起他是不是还跟奶奶在一起,想起他是不是和谢玉书他们一样,长起淡淡的胡须,不知不觉中林月很想亲眼看一看张一生的模样,但是每次电话里都不会提起,张一生也没有寄一张照片过来,十多年的分别并没有让他们不再熟悉,但是两个人似乎还都生活在过去。
日子依然在继续,毕业的脚步越来越近,同学们忙着合影,忙着纪念,忙着准备自己的未来,谢玉树说无论林月去哪里,自己都会陪着去,车子明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变得越来越忧郁,林月却从没有和他们说起张一生,张一生在一次对话中无意提起,自己考的大学里,希望能有林月来陪,林月只是轻轻地说,把你想去的学校告诉我,让我来考虑考虑。
第一次林月主动地找了涵淑,涵淑正在林月轩里忙碌着,妙曼的身影立在或华丽或土气的古董堆中,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妖娆地绽放着,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寂寞,林月一直在想当初的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她跟爸爸一样,都是可怜人,自己的阻拦会不会很自私。涵淑见到林月来,明媚的眼眸又亮了几分,拉着林月的手来到后面,身后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林月知道还是那种香水。涵淑并没有放开林月的手,只是轻轻地问:“让我做什么?”林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要上大学,而且大学又我来选,你知道我的成绩很差,所以我只能来找你。”涵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林月清秀的脸颊,眼睛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怜爱,习惯性地抚摸了下林月的头发,轻轻地说:“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