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宴”的事情以后，因为心虚加内疚，殷淑秀暂时“忘却”了要教训媳妇的不当言行和不当行为的想法，然而随着时间一长，婚宴的事渐渐淡去，每天看着凌燕和樊正打打闹闹，当初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存了这个心，当然要留心找机会。这天晚上，全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樊正和凌燕在说什么，说着说着，两人就打闹起来。樊正在桌子下偷偷拧凌燕的大腿，凌燕脸一红，偷眼看看桌上。这段时间，樊秀天天“加班”，通常要在晚饭后很晚才回家；樊义好像也有了女友，三天两头在外面吃饭，桌上就只有老太太在和樊德银说着闲话，殷淑秀去厨房加汤去了。
凌燕瞅个空子，也在桌子下给樊正一脚。
这是个很隐蔽的动作，不注意根本就看不见，可是殷淑秀正端着汤出来，居高临下，一眼就发现了凌燕的小动作。
殷淑秀“嘭”地就把汤放桌上了。
凌燕连忙端正身姿，装模作样吃饭。偏偏这个时候樊正不识趣，在桌子下面再踢了她一脚，凌燕条件反射踢回去，樊正一闪，那一脚直接踢到旁边的殷淑秀鞋子上了。
“凌燕，你干什么？”殷淑秀发难。
“哦，我，我踢错了……”
“踢错了，吃饭的时候踢人？”殷淑秀表情严肃，摆出一副教育人的样子来。“燕子啊，不是我说你，你和阿正现在是夫妻，当然可以亲热，不过也要有个限度嘛！”
“什么事啊？”樊老太太慢吞吞问了。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却并不老眼昏花，孙子和孙媳妇打情骂俏她早就看在眼里。老太太并没有意见，相反，还看得蛮开心。
这说明孙子和孙媳妇感情好！谁没有过年轻时候呢？她新婚的时候，那时候规矩那么多，男人还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抱她几下……才结婚的小两口，好得像蜜里调油，一时一刻分不开，这是好事哩！
此刻，殷淑秀满脑子只有教育儿媳的念头，敲打着碗沿，开始长篇大论了。
“古话说，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就算是新婚夫妻，也要有点起码的限度嘛！当着我们这些老人的面就打情骂俏，是不是不大适合呢？再说了，两口子应该你尊敬我我尊敬你，老是动手动脚，叫什么话？俗话还说：君子动口说，牛马动蹄脚！燕子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也算还有点文化，你怎么老是像那些街上的粗人……”
殷淑秀虽然和书本上的道理见面机会少，但生活中却不乏素材，特别是谚语古语的积累，更在几十年的生活中积累甚丰。这段话，她早已搜肠刮肚在脑海里想了很多遍，便乘着此刻的机会，滔滔不绝发挥，务求从方方面面把凌燕教训得彻彻底底，一点也还不了嘴！
凌燕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从最初的尴尬渐渐变成愤怒了。
“你也幸好是遇上我们家阿正了……脾气好，随便你打打骂骂都不还手！这要是遇上个脾气火爆的男人，还不得当场打起来，打得你鼻青脸肿，三天就离婚了……”殷淑秀开始引导后果，凌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妈，我和阿正打打闹闹，那是闹着玩，用不着说这么严重吧！”
“是啊，小夫妻俩打打闹闹，那是很正常的，没听说过吗？打是亲骂是爱！”樊老太太哈哈笑了，背着凌燕的视线朝媳妇接连使眼色，殷淑秀铁了心要抓住机会教育凌燕，装作看不见。
“妈，这你就不懂了！打打闹闹也要有个限度，像这样吃饭都踢人的，实在过分了嘛！要是出去人多的地方也这样，人家会笑话我们家没有家教的……刚才不就踢到我身上了……”殷淑秀不但不管劝告，还故意装糊涂。
被含沙射影到家教，凌燕的脸沉了下来。
“妈，你误会了，那是我先踢燕子一脚，我们闹着玩的……”樊正见母亲无理取闹，又看看凌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暗叫糟糕。他是知道她的脾气的，这个大大咧咧笑呵呵的老婆，脾气急躁不输于他妈，也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闹着玩？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闹着玩也要等到回自己房间嘛……”偏偏他妈不知道见好就收，犹自煽风点火。
“好啊，那就回房去闹！”他担心的炮仗终于点燃，凌燕涨红脸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咬牙切齿，“走，我们回房去好好闹闹……谁叫你要和我闹着玩，弄得我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陪你回去闹个够！”
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点，索性全倒在樊正身上。
实在太生气！挑她的漏洞，挑到她娘家家教；说两句还不算，说了这么多还说，越说越过分……
真当她是面团，随便欺负随便捏？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啪！”殷淑秀也翻了脸，把手里的筷子猛拍在桌子上，“凌燕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什么话你直冲着我来，把气撒在阿正身上算什么？”
“听你的话，回房去胡闹啊！你不是说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吗？我们回房间去当伪君子还不行？”凌燕仰头，嘿嘿冷笑。
从小到大，她素以伶牙俐齿出名，上了大学，在宿舍里一干损友的熏陶下，益加毒舌。针锋相对下，后面半句话足足把殷淑秀噎得半死，张了张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燕子……”樊正赔笑，“我还没吃饱……”
“吃吃吃，你慢慢吃，我吃饱了！”凌燕甩开他，蹬蹬蹬回房去。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殷淑秀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涨得通红。她虽然强悍了一辈子，但是总归是那个年代的人，思想传统，哪里会料到媳妇会当着全家的面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想依葫芦画瓢骂回去，却又不符合婆婆身份，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重复，“太不像话了……”
“给我盛饭！”樊德银把手里的碗递过来，顺便扔出一句：“自取其辱！”
“对面山上有条河，娶个媳妇赛过婆！”樊老太太笑眯眯，颇有些幸灾乐祸！
“想欺负到我头上，老娘不是吃素的！”殷淑秀跳起来。
战争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