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有一枚荷包。
所谓荷包嘛,用途当然是装钱。
旁的世家子弟出门都带着小厮,想要什么东西的只管上前去拿,后头自然有帮他付钱的,是以不爱自己带钱。
不但不带钱,反而还忌讳提到钱。因为铜臭嘛铜臭,提到钱就不雅了,就自降格调了。所以就算不能不提钱的时候,也要嫌弃的用“阿堵物”来代替。
谢涟却与他们不同。
他交游广泛,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有时连城头的小乞丐都能跟他搭上句话。是以他知晓柴米油盐过日子的艰辛,知道人生处处都得用到钱,除非你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钱既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地里长的。像他这种公子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里却从不缺钱花,是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祖上的地位,手中的特权,百姓的供奉?所以不谈钱不但不是清高,反而还是假清高,还是愚蠢无知的蠹虫。
谢涟的三观一向都很正直。他从来都不避讳钱,必要的时候他还会跟人砍价。他是一个很有人间烟火气的贵公子,坦率的拒绝假清高。
卫琅跟谢涟是好哥们。
但他很看不惯谢涟的金钱观。
因为阿狸四叔,卫琅的的师父,他就是个不言阿堵物的世外高人。而卫琅眼里阿狸四叔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真理,绝对不容任何人亵渎和反驳。
所以,尽管这些年卫琅跟着阿狸四叔走南闯北,为了照顾财政观严重不靠谱的师父,砍价买菜、生火做饭、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之类生活技能全都练到了满级。他也坚决拒绝承认“金钱观”是大丈夫健全人生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他的交游比谢涟只广不窄——毕竟他去的地方多,连绿林里的朋友都是有的。他的隐形金钱观其实比谢涟还要条理清晰。但是他的三观稍微有些偏执——因为他太护短了。他很避讳谈钱,最熟练的技能是跟人砍半天价不提一个钱字还让人听懂他在说什么。敢在他面前说留下买路“钱”的土匪,最后都被他打劫得只剩半条裤子,丢进县衙换赏金了。
他身上从来都不带荷包,他都是直接把钱揣在怀里的——废话,放荷包里被贼摘走了怎么办?
卫琅同样是一个很有烟火气的贵公子,他诚恳并且熟练的假清高着。
谢涟、卫琅都是司马煜的好哥们。
认识他们的时候,司马煜压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金钱观”这种东西。
没办法,谁叫他生来就是太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时候他用什么东西都需要花钱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何况教导他上进的士大夫们无不是大清高。不止“钱”字,只怕连“阿堵物”都不会在他跟前提。
但司马煜有个好处——他属猴子的,上窜下跳就是不肯安稳在笼子里待着,你越不想让他知道的他越要扒拉着找出来。自从谢涟成了太子太傅,放任他了解一些市井杂务之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又跟谢涟、卫琅凑成了堆,简直跟野孩子似的四处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