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江南水乡的烟雨日子，毛毛细雨像是一层薄雾笼罩了整个扬州城。
一个小孩冒着雨跑进了一座青楼。那是个瘦小的孩子，脸上抹着灰，被雨水一冲便露出白皙的皮肤。孩子生的很漂亮，眉眼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身材比同龄孩子高挑一些，却是一袭男孩的打扮，让人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小男孩。
她抹了一把脸，摸了摸怀确定药没有湿才放心。
楼外下着雨，楼内却是歌舞升平。舞姬缓缓起舞，乐伶弹奏着只有江南才有的小调，男人们怀拥着美人饮酒作乐。
她从一旁的路低头走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客人。
她在这住了十年，已经习惯了楼里的一切，她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许多，也是因为如此她显得冷漠许多。
她上楼，正好一个醉醺醺的客人下楼。那客人看见看见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色迷迷的看着她。
“呦，哪来的孩子，生的挺俊俏的，陪大爷玩玩。”
“放手。”她试着掰开男人的手，这样的男人让她觉得恶心。她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
男人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她的脸气得通红。一个红倌看见了这一幕急忙过来，拉开那客人的手赔笑道：“呦官人，这种小毛孩子有什么好的，不如我陪官人喝几杯。”
男人搂着红叶的腰，红叶风情万种的搂着男人的脖子，转头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檀君，愣着干什么，还不回你房间去。”
她连忙点头低着头跑上三楼，这是红叶姨在掩护她，这些年这楼里的姐姐姨姨都是这样保护着她。
三楼是清倌住的，她和母亲就一直住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阿婉，你回来了啊。”
沈檀儿的声音柔柔和和的。她是个极美的女子，一双眼睛大大的好像会说话一般，当她专注看着一个人时就显得含情脉脉。她生的一副温婉的面容，一看就让人心生怜惜。沈檀儿今年已经有三十岁，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还要一些病态的美丽。沈檀儿的满身书卷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沈檀儿也确实是大家闺秀。
沈檀儿出生于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沈家是书香门第，沈家的当家更是太子太傅。沈檀儿是家中的小女儿，自幼就是被宠大的，更是从小被培养琴棋书画，她的天赋也极高，是当时轰动京城的才女。
可一切在沈檀儿十五岁的时候突生变故。
太子因勾结党派意欲逼宫被罢黜，为太子太傅的沈太傅受到波连，二皇子更是在沈家搜出了沈家通敌叛国的罪证，皇帝震怒将沈家全族流放。
在流放前，沈太傅为了保护唯一的小女儿，让小女儿的婢女冒充女儿流放。沈檀儿便流放前逃走，一路往南逃离了京城，逃到扬州钱财被偷了，最后昏迷在了路边，正好被楼里的红叶遇见，红叶同情她就把她带回楼里安身，做了一个清倌。
沈檀儿在青楼遇见一个心动的男子，她对那个男人倾心，男人也许诺等到高成名就就回来娶沈檀儿。沈檀儿非常感动，写了一篇《长歌赋》赠予留念。
在男人走后，沈檀儿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在楼里姐妹的支持下沈檀儿将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婉君。愿她温婉良善却又不失君子之风。
只是沈婉君是早产，沈檀儿为了生下沈婉君又是受了凉，身体也落下了毛病。
随着年岁渐长，身体越发不好，她又在当年把钱给了沈婉君的生父去京城，如今也是靠楼里的姐妹接济。
回到当下。
沈婉君听见母亲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一双眼睛和父亲是生的极像。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多情的味道。
“阿娘。”沈婉君的嗓子随了沈檀儿，娇嫩的像是黄莺，婉转动听的不行。
沈婉君走过去帮沈檀儿捻了捻被子，道：“我把药买回来了，现在就去熬药。”
“阿婉，别累坏了自己，阿娘没事的。”
沈檀儿慈爱的摸了摸沈婉君的头。
沈婉君自幼就十分乖巧，但是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这么多年也多亏楼里的姐妹照顾沈婉君才能长大。大家为了保护沈无衣就让她扮作男孩，取母亲的一个字，唤檀君。以此沈婉君才能安安稳稳的长到十岁。
沈婉君拿着药去熬，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熬焦了。
过了好一会端着药进来。
沈婉君只有十岁却已经像是大人一样成熟，她坐在床边喂沈檀儿吃药。
“阿婉，是娘连累你了。”沈檀儿咳嗽了几声，沈婉君拿着帕子温柔的擦拭沈檀儿的嘴角。
“阿娘，我是你的女儿照顾你是应该的。”沈婉君温和的笑着，和沈檀儿如出一辙。
沈檀儿怜爱的摸了摸沈无衣的头，温柔道：“阿婉，阿娘叫你弹琵琶吧。”
“嗯。”
沈婉君点点头，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跑去拿来紫怡姐姐送的琵琶。
沈檀儿接过琵琶看着窗外的细雨弹奏起来，缓缓唱着一首江南小调。
沈婉君看着自己的阿娘，无比的专注，漆黑的大眼里满是阿娘，带着孩子的天真和仰慕。
很多年后，沈无衣想起儿时的一切都觉得无比甜蜜，楼里姨姨姐姐们的呵护，阿娘的陪伴。
那是她最天真最无忧的一段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