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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凤刁难快婿 孔丘误说风情

阙里山庄庄屋大厅,斜阳在壁,树影摇曳。孔丘坐于几案之后,双手抚琴,口中唱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无繇自屏风后出,在屏风边站了一站,转身欲下。孔丘抬头望见,停下琴歌,道:“无繇可有话要说?”无繇道:“夫子怎么就猜得着?”孔丘微微一笑,道:“所谓‘察言观色以知心事’,你口虽不言,心意已经形诸颜色。”无繇略一犹疑,道:“弟子须告假一旬,以便料理一件家事。”孔丘道:“看你眉梢上翘,眼神飞扬,必是喜事无疑。”无繇道:“昨日家父遣人传语,令弟子回家娶妇。”孔丘抵掌大笑道:“果不其然!什么时候动身?”无繇道:“弟子想明日一早就走。”孔丘笑道:“归心似箭。”顿了一顿,又喊道:“子丕何在?”子丕应声从屏风后转出,拱手道:“夫子有何吩咐?”孔丘道:“写一封短柬,明日一早着信鸽传与公西总管,叫他备钱一千,绢一匹,封以彩缎,立即着人送往无繇之家。”无繇道:“夫子何须为弟子破费。”孔丘笑道:“弟子娶妇,师傅送礼,礼也,你竟敢不从?”无繇拱手称谢道:“夫子既然如此说,弟子何敢辞?”孔丘对无繇道:“你这一去,有了家室,怎能还回阙里山庄长住?看来我得找个别人替下你才是。”无繇道:“弟子何尝不能回来长住,每旬告假回家一日料理家务即可。”

次日一早,晨曦穿林而下,三两只麻雀自屋檐下飞出,孔丘立在廊下仰头观天。子丕自庄门外走来。孔丘问:“无繇走了?”子丕点头。孔丘又问:“你比无繇年纪稍长,你父母怎么不张罗着替你娶妇成家?”子丕道:“弟子早已有过家室。”孔丘听了一惊,道:“我怎么不知?”子丕道:“弟子成家在先,师从夫子在后,所以夫子不知。”孔丘道:“既有家室,怎么不见你回家?”子丕道:“弟子虽然有过家室,但如今却早已无有。”孔丘道:“你妻已去世?”子丕道:“不曾。”孔丘道:“你将妻休了?”子丕道:“也不曾。”孔丘道:“难道是你妻休了你?”子丕点头。

孔丘缓步踱下走廊,顺廊下石径往庄门外走去,子丕跟随在后。一阵风过,路旁桧柏婆娑生姿,两三松鼠蹿上蹿下。孔丘道:“为何?”子丕道:“耐不住贫寒。”孔丘听了,沉默不语。子丕道:“夫子长弟子三岁,却如何还不曾娶?”孔丘道:“我原本比你更穷,穷得无人问津。尔后居丧,不得行吉礼。”子丕道:“如今呢?”孔丘道:“如今倒是不断有人来提亲事。”子丕道:“难道不曾有合夫子意者?”孔丘沉吟半晌,方才道:“既已识得无人问津的滋味,对此事能不觉得索然无味?”子丕道:“难道夫子打算终身不娶?”孔丘道:“岂敢终身不娶!不孝以无后为大,况且孔丘之所以能回归孔氏,正因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在身。”子丕道:“既然如此,何不早早娶妇,了却传宗接代之大事?”孔丘不答。子丕道:“夫子如今不愁衣食,耐不住贫寒的女人娶了也无妨,为何这般犹豫?”孔丘道:“贫寒虽不须耐,却须耐得住寂寞。”子丕道:“此话怎讲?”孔丘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丕道:“夫子担心娶来的女子,不能为乐天知命的君子?”孔丘道:“不错。”子丕道:“想要找个君子,那就难了。夫子难道不曾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话?”孔丘道:“怎么没有听说过?不过,这话下面还有两句话。”子丕道:“还有两句什么话?”孔丘道:“‘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子丕道:“这是什么意思?”孔丘道:“意思是说:如果你同她亲近,她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你不同她亲近,她就生你的气。”子丕道:“既然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要把女子比作小人?”孔丘道:“何尝是把女子比作小人!不过说这话的,想必是个男子,又以君子自居。男子不懂女子的心思,所以不善于同女子打交道。正如同君子不懂小人的心思,所以不善于同小人打交道。如此而已。”子丕道:“原来如此。”孔丘与子丕说着闲话,孔丘道:“娶妇不能只让她看你的脸色,你还得看她的脸色。”子丕道:“夫子之所以犹豫,也还因此?”孔丘不答,转身欲回庄里去,却听见一阵马蹄声急,举头一望,见一骑人马自树林之后闪出,骑马者滚鞍下马,对孔丘拱手道:“公西总管着小人禀告老爷:公西翠昨夜因心疾暴亡。”

陬邑孔府议事厅。孔丘坐于堂上,公西总管立于堂下,两人皆一身缟素。孔丘道:“先兄生前并无正室,今日孔丘就替先兄做主,以正室的名义安葬翠嫂于孔陵。”公西总管啼泪纵横,拱手谢了。孔丘顿了片刻,又道:“阿紫何在?”一个使女应声从门外入,手中牵着一个女孩,约莫四五岁,头戴白麻帽,身披白麻袍,脚下一双白麻鞋,满脸泪痕,怯生生地看着孔丘。孔丘起身,走上前去,将这女孩抱起,道:“阿紫!从今日起你叔父就是你父亲。”女孩突然放声大哭,令孔丘不知所措。

当日午后,仲孙貜来吊。寒暄既毕,仲孙貜道:“仲尼常住阙里山庄,孔府因而久缺主人,如今则更缺主妇。”孔丘低头不语。仲孙貜又道:“阿紫亦须人教养,交与使女之手,也不是长久之计。”孔丘微微一笑,道:“仲孙大夫来吊是假,又来提那门亲事是真。”仲孙貜笑道:“仲尼所谓‘假’者,其实是‘真’。仲尼所谓‘真’者,其实也是‘真’。一举而两得之,有何不可?”孔丘道:“仲孙大夫上次说起姜姬之姨妹才貌兼备,可也是当真?”仲孙貜道:“宋凤《诗》《书》皆通,聪明过人,‘才’是绝对一流。至于‘貌’,但凡见过宋凤的,都称道不已,除非仲尼之见与众不同。”孔丘道:“宋有大夫并官仪,死后谥号‘宋文子’。宋文子的后人自宋迁鲁,改姓宋氏,不知你说的这宋凤可与宋文子有些瓜葛?”仲孙貜道:“正是宋文子之曾孙,家世无可挑剔。”孔丘道:“品德如何?”仲孙貜道:“才貌易见,家世易知,品德却难言,非有深交,何以知晓?”孔丘笑道:“不娶做妇,何得深交?”仲孙貜大笑,道:“说得好!看来仲尼是听天由命了?”孔丘道:“不是听天由命,乃是听凭仲孙大夫做主。”仲孙貜笑道:“这事却偏偏由不得我做主。”孔丘道:“此话怎讲?”仲孙貜道:“宋凤要自己做主。”孔丘听了一怔,道:“她要怎样做主?”仲孙貜道:“她要先看一看你是否才貌兼备再作道理。”孔丘笑道:“什么时候去应试?”仲孙貜笑道:“等我从宋凤那儿得了回话,自会相告。”

曲阜校场,四面高墙围起,中央一片绿草如茵,纵横各有一箭之地。草坪中间分两行各设五道马障,西端五个箭靶作一字形排开,东端一行笔直跑道由南至北。北面正中一座白石砌就的看台拔地而起,台上周围一圈白石栏杆,南墙正中一座箭楼高耸,与北面的看台遥遥相望。一黑一白两骑人马自箭楼大门并辔而入,缓缓行至草坪东端。孔丘骑在白马之上,背上负一张雕弓,腰下挂一壶羽箭。仲孙貜骑在黑马之上,背上也负一张雕弓,腰下也挂一壶羽箭。仲孙貜道:“先跑一回马,再射一轮箭,如何?”孔丘点一点头,两腿一夹,坐下骑便如泼风溜水一般跃过五道马障,早到草坪西端,仲孙貜见了,正要喝彩,却见孔丘拨转马头,马不停蹄,又接连越过五道马障,跑回草坪东端。孔丘把缰绳勒在手中,对仲孙貜道:“仲孙大夫请!”仲孙貜笑道:“仲尼不是常说‘君子不争’么?今日怎么不作谦谦君子?”孔丘笑道:“君子不争,唯骑与射不让。”仲孙貜道:“原来如此。”说罢,将缰绳一抖,策马下场,从容不迫接连跃过五道马障,跑到西端。掉转马头,歇了一歇,再策马跑回。马到最后一道马障,抬腿偏低,马蹄碰了马障,险些跌倒。仲孙貜勒住马,喘口气道:“毕竟年纪不饶人,果然是‘后生可畏’!”孔丘笑道:“那就请仲孙大夫再看后生跑一回。”孔丘说罢,又风驰电掣般跑了一个来回。仲孙貜道:“跑马仲尼既已争先,射箭我就不让了。”说罢,仲孙貜策马跑到第一道箭靶对面,取弓在手,搭箭上弓,弯弓发箭。但听得“嗖”的一声响,箭如流星脱弦而去,又听得“砰”的一声响,箭矢早已穿透对面靶心。仲孙貜策马往北,顺跑道跑了两步,停在第二道箭靶对面,弯弓描了一描,射出第二箭。这一箭也是不偏不倚,正中箭靶红心。仲孙貜如法炮制,一连射了五箭,箭箭中的。五箭射毕,仲孙貜扭头对孔丘笑道:“如何?”

孔丘并不答话,等校场差卒把箭靶清理完毕,策马走到跑道最南端,掉转马头,把马勒住,先从背上取下雕弓,再从腰下箭壶中一连抽出五支羽箭,一把抓在手中,松了缰绳,两腿一夹,坐下骑放开四蹄,顺跑道从南往北飞奔。仲孙貜见了,急忙打马退到一边。但听得一串弓弦响,仲孙貜举目向西望时,只见五支羽箭,不偏不倚,一一没入五个箭靶中心。孔丘掉转马头,对仲孙貜笑道:“如何?”仲孙貜微微一笑,道:“我说好也不相干,我说不好也不相干,得那人说了才算。”孔丘听了一怔,道:“谁?”仲孙貜笑而不答,只用手向看台上一指。孔丘抬头望去,见看台之上殿堂之外立着一个女子,容貌看不真切,但见身材绰约,举止娴雅。正要仔细看时,那女子却转身退下,消失于殿堂的廊柱之后。孔丘扭头对仲孙貜道:“仲孙大夫邀我来教场骑射,原来却是做假。”仲孙貜笑道:“哪是做假?分明是要让她看个真实。”孔丘道:“却不曾让我看个真切。”仲孙貜道:“不必着急,晚间你或许就能看个真切。”孔丘道:“此话怎讲?”仲孙貜道:“姜姬已备下一席便宴,恭候仲尼与宋凤。”孔丘道:“仲孙夫人既已有了安排,却怎生是‘或许’?”仲孙貜道:“若宋凤应邀前往,则仲尼就有机会看个真切。”孔丘道:“你的意思是说,宋凤也可能不去?”仲孙貜笑道:“不错。如果宋凤不去,那就是说仲尼还得在骑射上再下几番功夫。”孔丘听了大笑,道:“原来如此!”

陬邑孔府大门之外,门前六根廊柱之间各悬大红灯笼一只,灯笼上用金粉并排写作两个“喜”字。一派箫笙喜乐声中,两行仪仗队伍缓缓前来,仪仗之后,两行乐队,前四人吹箫,后四人吹笙。乐队之后,两匹五花卷毛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彩车,猩红锦缎为篷,车厢漆红描金。孔丘头戴红缎绣金花高帽,身着红缎袖金花长袍,腰系黄金丝绦;宋凤发挽白玉髻,身披白绢绣红花长裙,腰系加宽猩红镶白丝绦,并肩立在车上。两行随行人马,色彩缤纷,络绎不绝。迎亲人马行至孔府门前立住,孔丘与宋凤相携下车,在宾客、随从的簇拥之下,缓步踱入孔府。

两个月之后,午膳方毕,阳光灿烂,射在孔丘书房走廊之上。书房靠门是一排落地长窗,两侧皆是书架,架上堆满竹简与木牍,靠窗一张白木书案,案前一盏高足青铜烛台,案后一副蒲团,对门墙上张挂两幅绢屏,左边绢屏上写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右边绢屏上写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孔丘坐于书案之后翻阅竹简。宋凤自外入,长发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足蹬软皮高底靴,颤悠悠走到孔丘身后,道:“这么好的天气,也不出去走走?”孔丘略一犹豫,道:“待看完这一卷如何?”宋凤道:“自从我进孔府,迄今已经两月,我看你翻来覆去读这《诗》,也不知读了多少回。这《诗》上的诗章总共也不过三百来篇,你跟南宫季子读了两三年,自己开门授徒又教了三四年,难道还不曾读厌?”孔丘听了不悦,道:“这《诗》上的诗章,篇篇寓意深刻,每读一回,皆可有不同的心得,怎会令人生厌?”宋凤笑一声,道:“这些诗章,我也不是没有读过,哪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奥妙?‘寓意深刻’云云,只不过是书呆子的胡思乱想。”孔丘放下手中竹简,忿然道:“你从哪听来这些俗不可耐的话?”宋凤听了冷笑,道:“你说我‘俗’?你以为你‘雅’?我倒要做几件‘雅’事让你看看!”宋凤说罢,怒气冲冲而出。

黄昏时刻,曲阜斗鸡苑内灯火辉煌,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十六座斗鸡场分四行排开,场作圆形,场地铺沙,周围一圈松木挡板,挡板之外松木搭成层层看台。斗场中两鸡飞腾搏斗,气氛紧张;看台上人头涌动,喊声震天。一场格斗终了,斗场中败者流血伏倒沙地,胜者振冠展翅高鸣。看台上赌败者唉声叹气,懊恼不迭;赌胜者欢腾雀跃,兴高采烈。一拨伙计下场清理场地,另一拨伙计开盘收取赌金,片刻之后,但听得两声锣响,另两只斗鸡飞下斗场,看台之上立时又响起一片呼叫之声。

季孙意如从大门外入,宋凤从左边第二个看台退下,两人不期而遇于通道之中。季孙意如拱手施礼道:“多日不见,宋君想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消遣?”宋凤拱手还礼道:“哪有什么消遣?只是在家中闷坐!”季孙意如笑道:“休要讲笑,宋君怎生坐得住!”宋凤道:“既为人妇,坐不住也得坐!”季孙意如听了一惊,道:“宋君出嫁了?谁有这等福气?”宋凤道:“你难道不曾听说孔丘娶妇?”季孙意如道:“孔丘娶妇倒是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孔丘娶的竟然是你。”宋凤嗔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季孙意如道:“宋君好福气。”宋凤道:“此话怎讲?”季孙意如笑道:“孔丘相貌端正、身材魁伟,听说骑马射箭也皆是高手,难道不是大好夫婿?”宋凤冷笑一声,道:“岂止如此!《诗》《书》《礼》《乐》也无不精通。仅《诗》就不知道读过多少遍,不用说顺背滚瓜烂熟,就是倒背,也如落花流水,挡不住、斩不断。”季孙意如听了一怔,道:“既然如此,宋君怎么好像并不快活?”宋凤道:“怎么不快活?不快活能到你这斗鸡苑来消遣!”季孙意如笑道:“怎么又成了我的斗鸡苑,这斗鸡苑岂是我季孙意如开的?”宋凤又冷笑一声,道:“这斗鸡苑虽不是你季孙意如开的,要是没有你季孙意如这般贵客捧场,这斗鸡苑还不早就关门大吉了?”季孙意如道:“宋君今日一准是输多了,没事找人撒气。”宋凤道:“找人撒气也得看是谁,谁敢在季孙意如头上撒气?”季孙意如笑道:“别人也许不敢,宋君怎么不敢?”宋凤嗔道:“少在我宋凤身上占便宜,小心孔丘把你当做箭靶。”

孔府膳房之内,正面墙上一块木牌,牌上刻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肉不宜多,唯酒无量,不及乱而已。”木色蜡黄,字填深绿。中央一张白木食几,几上浆、酒、菜、肴陈列有序,孔丘跪坐于食几右侧,对席空虚无人。孔丘口喊一声:“春梅!”一名使女应声而入,孔丘道:“夫人怎么还不来,快去房里催一催!”片刻之后,春梅返回,道:“夫人不在房中。”孔丘听了一怔,道:“这么晚了,能在何处?”说罢,顿了一顿,又吩咐春梅道:“去把公西总管请来。”片刻之后,公西总管入,孔丘问:“夫人何在?”公西总管道:“夫人午后即吩咐我备车外出,至今尚不曾归。”孔丘道:“夫人不曾说要去何处?”公西总管道:“没有。”孔丘略一迟疑,道:“你不曾问?”公西总管道:“我以为主公知道,所以并不曾问及。”孔丘不及作答,春梅自外入,对孔丘道:“夫人回来了。”孔丘道:“公西总管请退,回来就无事了。”公西总管拱手退下,孔丘问春梅:“夫人从哪回?”春梅道:“斗鸡苑。”孔丘听了一怔,道:“斗鸡苑?”春梅点头。孔丘道:“夫人怎么不来吃饭?”春梅道:“夫人要先洗澡,叫老爷自己用饭,不要等她。”孔丘沉默不语。春梅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孔丘道:“这儿不用你侍候,你可以走了。”春梅退下,孔丘举杯独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宋凤自门外入。孔丘举目看宋凤:退了粉脂,去了首饰,长发半湿,用素白丝巾系作马尾,身披一袭墨绿长裙,腰系一条鸦青丝绦。宋凤在对席坐下,将几上杯盘扫了一眼,唤道:“春梅!”春梅应声入。宋凤道:“酒浆菜肴皆已冷了多时,叫厨下重备热的来换过。”春梅唯唯退下。孔丘道:“冷了既不能将就,热的时候怎么不来?”宋凤道:“热的不是时候。”孔丘道:“什么叫‘热的不是时候’?”宋凤道:“你不见我有别的事情吗?至于‘将就’吗?吃饭不将就,不正是遵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准则么?”孔丘不答,只顾喝酒。宋凤用手一指墙上的木匾,又道:“那匾上的话是你自订的教条,还是孔府祖传的家训?要是你自订的教条,你叫我将就,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要是祖传的家训,你叫我将就,岂不是不孝?”孔丘放下酒杯,作色道:“吃饭就应当按时入席,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宋凤道:“吃饭是俗事,我宋凤干的可是雅事。”孔丘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干的是什么事?斗鸡是什么雅事?”宋凤道:“《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以鸡比君子,怎么不是雅事?”孔丘忿然道:“这哪是拿鸡比君子,更何况这《诗》上所说的鸡也不是斗鸡。”宋凤道:“《诗》曰:‘六月沙鸡振羽。’这张开翅膀在沙上飞腾的鸡,难道也不是斗鸡?”孔丘道:“不学无术,一知半解。是‘莎鸡’,不是‘沙鸡’,‘莎’上有个草头。‘莎鸡’是只虫,根本不是鸡。”宋凤道:“你是胡搅蛮缠!明明写的是‘鸡’,却偏偏说是‘虫’。”两人正吵着,春梅领童子捧托盘入,帮着童子将食几上浆酒菜肴一一撤换。俟春梅与童子退下,孔丘道:“‘莎鸡’就是俚语所谓的‘纺织娘’,自然是只虫。”宋凤道:“我要吃饭了。你不是叫人‘食不语、寝不言’么?你爱说什么,随你去说,恕不奉陪。”孔丘听了,气忿不过,道:“利口匹妇!”说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次日一早,孔府议事厅中,孔丘衣冠整齐,盘坐于几案之后,公西总管自外入,拱手请安毕,问道:“主公唤我有何吩咐?”孔丘道:“速备车马。”公西总管道:“敢问主公要去哪?等会儿夫人起来问及,我好有个答复。”孔丘道:“阙里山庄。”公西总管道:“当日赶回么?”孔丘道:“今晚不回。”公西总管稍一犹疑,道:“明日回?”孔丘摇首,道:“回之前自会告你。”

当日稍后,孔府膳房之内,宋凤身披晨衣,盘坐于食几之后,春梅侍立一边。童子捧托盘入,将浆汤、点心一一放置几上。宋凤道:“按时入席的,怎么还不见来?”春梅面现不解之色。宋凤见了一笑,道:“我是说老爷怎么还不见来?”春梅道:“老爷好像是出去了。”宋凤听了一怔,道:“出去了?这么早能去哪?”春梅摇头。宋凤正要发话,公西总管自外入,拱手向宋凤请安,宋凤劈头问道:“老爷出去了?”公西总管道:“是。”宋凤道:“到哪去了?”公西总管道:“阙里山庄。”宋凤道:“阙里山庄?什么时候回来?”公西总管道:“老爷不曾说。”宋凤作色道:“你难道不会问?”公西总管道:“我问了。”宋凤道:“老爷难道不曾回答?”公西总管道:“老爷说回来之前会通知我。”宋凤略一沉吟,道:“两个月来,这阙里山庄他少说也去过三次了,我倒要去看看那山庄里究竟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备车!”公西总管唯唯,遑然退下。

一辆黑色马车出了陬邑大门,不紧不慢往阙里山庄方向而去,车厢里坐着宋凤与春梅。宋凤右手捉一柄象牙如意,左手掀开车窗锦帘探头望了一望,放下窗帘,用象牙如意捅一捅车厢的前板,喊道:“跑快些!”车夫听了,将手中马鞭猛甩两下,马车陡然加速。宋凤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不及呼喊,低头大吐。春梅见了大惊,一边用手捶打车厢厢壁,一边大声喊道:“快停车!快停车!夫人病了!”

午后孔府客厅,孔丘与一老者分别跪坐于主客之席。老者道:“夫人只是有身,并无疾病。”孔丘听了大喜,道:“原来如此。”老者道:“不过昨日夫人略受惊恐,胎气稍动。”孔丘道:“然则还请先生斟酌处方。”老者道:“处方倒不必,不过,从今之后须令夫人顺心适意,切不可再受惊恐。”孔丘送走医师,返回寝院。寝院位于书房之后,四面青砖围起,别成一院落。进门一块硕大青石,石上刻“居无求安”四个篆字,青石两旁各生一丛紫竹。绕过石与竹,一条石铺小径将院子一分为二。石径左边三株槐树,右边两株柞树,树干粗壮,冠盖相望,石径坐北朝南排开五间平房。

宋凤斜卧在榻,春梅侍立于锦帐之前。孔丘自外入。宋凤道:“医师怎么说?”孔丘道:“医师说你并无疾病,不过有身。”宋凤道:“这我早已知道。医师还说什么来着?”孔丘道:“医师还说,胎气稍动,切不可再受惊恐。”宋凤道:“我怎么受的惊恐?还不是因你不安分在家!”孔丘道:“我这不是当晚就赶回来了吗?”宋凤道:“我要是不病,你会赶回?”孔丘道:“有身并非有病。”宋凤道:“讨厌!就会挑剔字眼。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孔丘道:“在家坐不住的,原本不是我。”宋凤勃然大怒,坐起身来,指着孔丘的鼻子道:“怎么?又要同我吵?你是不是又想惊动胎气?”孔丘道:“阿凤千万息怒,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无责怪之意。”宋凤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摸摸肩膀,道:“肩膀酸疼,想是让马车给颠的。”春梅凑上前,道:“让我来给夫人捏一捏。”宋凤道:“春梅!我没叫你。老爷既然在,这儿用不着你。”春梅唯唯退出,孔丘却站立不动。宋凤道:“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还要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礼不成?”孔丘无可奈何,走到宋凤身后,伸出双手,按在宋凤肩头,捏不过三下,宋凤大叫:“啊哟!你的手怎么这么重?难道想把我捏死不成?”孔丘听了,赶紧缩手轻捏。捏不过数下,宋凤又喊道:“怎么这么轻?一点感觉都没有。春梅!还是你来。老爷没轻没重,笨得伤心!”春梅应声入,孔丘忿然而出。

宋凤与姜姬相向盘坐于白木几案之后。姜姬笑道:“恭喜凤妹有身。”宋凤道:“接连呕吐了好几回,难受死了,有什么可喜的?”姜姬道:“多少人盼这呕吐还盼不来!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要说风凉话。”宋凤道:“得了什么便宜?”姜姬道:“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傻?”宋凤道:“知道什么?又装什么傻?”姜姬笑道:“这书看来是真的不能读。你说仲尼是个书呆子,我看你也是个书呆子。”宋凤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是书呆子?我怎么呆?”姜姬道:“女人想要固夫婿之宠,就得早早生个儿子,这都不明白,难道不是呆?”宋凤道:“有身不等于有子。”姜姬道:“又焉知不是?况且既已有身,只要心诚,就会得子。”宋凤道:“怎么叫心诚?怎么叫心不诚?”姜姬道:“我说你呆,你还真呆。祈祷就是心诚,不祈祷就是心不诚。”宋凤道:“我从来不曾干过祈祷这种傻事。”姜姬道:“只有你这种读书读得太多了的人才以祈祷为傻。书读多了,只信书,不信神。不信,所以不灵,并非祈祷不灵,要是都不灵,还有谁去祈祷?”宋凤想了一想,道:“管它灵不灵,试试倒也无妨。”姜姬道:“这才是句聪明话。”宋凤道:“祠庙多多,哪个祠庙最有灵验?”姜姬道:“原来人人都去壶头集的集神祠,如今尼丘神祠香火转盛,你何不去那儿试试?”宋凤略一迟疑,道:“仲尼肯定又要笑我俗。”姜姬道:“我想不会。”宋凤道:“为什么不会?”姜姬笑道:“听说这尼丘神祠的香火之所以转盛,乃是因仲尼重修祠庙所致。”宋凤笑道:“不会吧?仲尼开口闭口‘敬鬼神而远之’,怎么会去干这种俗事?”姜姬道:“我是听你姊夫说的,信不信由你。”

宋凤送走姜姬,不回寝院,却折回孔丘书房。孔丘正盘坐于书案后弹琴,见宋凤进来,把琴停了。宋凤道:“今日怎么不去《诗》中觅心得?”孔丘不予理会,却道:“姜姬走了?”宋凤也不予理会,却道:“我问你:那尼丘神祠可是你重修的?”孔丘道:“不错。怎么了?”宋凤笑道:“怎么了?想不到你这么个雅人,竟然会去干那种俗事。”孔丘道:“遵奉先母之遗命,只能谓之‘孝’,怎得谓之‘俗’?”宋凤道:“先母怎会有此遗命?”孔丘道:“先母因祷于尼山而生我,所以命我重修尼山神祠。”宋凤大笑,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名‘丘’,字‘仲尼’,原来如此!”孔丘道:“这有什么可笑?”宋凤道:“我笑你书呆子一个,没想到还居然有点来头。”孔丘不耐烦地道:“什么来头不来头?”宋凤道:“因祈祷而出生,难道不是有点来头?”孔丘笑道:“哪是因祈祷而出生,不过先母这么说罢了。”宋凤道:“你是说:先母说谎?”孔丘道:“胡说!先母怎会说谎!先母确信如此。”宋凤道:“那你是说:先母迷信?”孔丘道:“胡说!先母怎会迷信?先母不过,不过……”宋凤笑道:“不过怎样?想不出词了?怎么不说:先母不过诚信。”孔丘笑道:“说得好。正是如此。”宋凤道:“那我明日也去诚信一回。”孔丘道:“什么意思?”宋凤笑道:“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真是个呆子!我是说:我明日去尼丘神祠祈祷一回。”孔丘道:“为什么事祈祷?”宋凤道:“你是祈祷来的,你儿子也是祈祷来的。”宋凤说罢,施施然退出书房。孔丘摇头,叹气。然后重新弹琴,一边低声唱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尼丘神祠门前,人马络绎不绝。一辆黑色马车在门前空地停下,春梅跳下车厢,扶持宋凤下车。宋凤抬头看那神祠大门:石檐高翘,石柱挺拔,门边两尊石雕麒麟栩栩如生。石门横梁之上刻着“尼丘神祠”四个大字,石头纯白,字填鲜红。宋凤随人流迈进大门,举目一望,原来是个花园。园中一片松柏,一座石山,石山之前一泓池水,一条白石板桥跨过池水,通往里院。宋凤走到石板桥上,一条金色鲤鱼忽然跳上桥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宋凤长裙之上,把裙裾溅湿。春梅见了,急忙跑上前来,把鲤鱼扑下水去,周围的人见了,无不拍手称奇,都说是个好兆头。宋凤本来吃了一惊,听见众人如此说时,也就不禁喜形于色,不顾那裙湿,疾步行入里院。

里院门口一排小贩摊位在卖香火。宋凤挑了一把最贵的线香,叫春梅拿着,主婢二人跟着人流,走过一条宽阔的石径,登上十二级石阶,穿过走廊,迈过大殿门槛。殿内人头涌动,宋凤与春梅等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席空位。春梅先把线香点燃,在香台上插好,再扶宋凤在蒲团上跪好,退到一边。宋凤拱手拜了三拜,口中轻声念道:“尼丘山神既已令颜鸾得孔丘,何不再令宋凤为孔丘得子!宋凤来时,有鲤跃上我裙,定是吉兆。既得子,当以‘鲤’为名,以‘伯鱼’为字。”春梅在边上听了,不禁掩口而笑。宋凤祈祷毕,站起身来,退出殿外,春梅紧跟在后。宋凤道:“你方才笑什么?”春梅道:“人家祈祷,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言辞恭敬,唯恐冒犯。夫人祈祷,却盛气凌人,颐指气使,所以不禁失笑。”宋凤笑道:“你从哪儿拣来这些文雅之辞?”春梅道:“跟随夫人这么多年,想不拣几个文雅之辞都难。”

数月之后,孔府寝院中槐柞之树由绿转黄,阳光射在宋凤卧室外的走廊,宋凤大腹便便,斜躺在榻,姜姬坐于榻边。姜姬道:“仲尼不在?”宋凤道:“去了霸桥。”姜姬道:“真的去了霸桥?”宋凤撇嘴一笑,道:“难道还是假的?”姜姬不以为然地道:“你看见了?”宋凤道:“我虽没有看见,难道你看见他去了别的地方?”姜姬道:“那倒不曾。什么时候回?”宋凤道:“明日。”姜姬道:“明日?那今晚在哪过夜?”宋凤道:“在阙里山庄。”姜姬道:“阙里山庄可有女人?”宋凤笑道:“没有。看你疑神疑鬼的!”姜姬道:“我疑神疑鬼?男人就是男人,你不行时,你就得提防他在外面另找女人。”宋凤道:“腿在他身上,叫我怎么提防?”姜姬道:“你把我的话当笑话听,等外面的人进了门,你就知道不怎么可笑了。”宋凤略一迟疑,道:“你有什么办法?”姜姬道:“食色,性也。硬挡是挡不住,你难道不会在家里给他找一个?”宋凤道:“你是说让他纳春梅为妾?”姜姬道:“春梅本是媵婢,媵婢虽无妾的名义,其实就是妾。春梅是你多年的使女,即使有了妾的名义,也绝不敢跟你分庭抗礼。你不让他纳春梅为妾,他到外面自己去找个妾进来,就不是你好对付的了。”宋凤道:“春梅本当是妾,这我知道。他要是去碰春梅,我也不会阻拦,只是他自己没有这意思,难道要我替他们做成不成?”姜姬道:“有什么不成?”宋凤想了一想,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姜姬道:“他睡觉之前喝不喝酒?”

数月之后,孔府寝院,宋凤卧房之内灯火通明。宋凤仰卧在榻,口中“啊哟”之声不绝。三两妇人在榻旁忙于接生,春梅侍立帐前。隔壁宋凤起坐间里也是灯火通明,孔丘徘徊不已。突然,一阵婴儿啼哭之声传来,孔丘喜形于色。春梅怀抱婴儿出,道:“恭喜老爷得子!”孔丘道:“阿凤如何?”春梅道:“老爷放心,夫人平安。”孔丘道:“我昨日已经想好:生女,则名‘朗’;生男,则名‘朔’。”春梅道:“夫人早已将名与字一并取好,名‘鲤’,字‘伯鱼’。”孔丘听了一怔,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名字于意何取?”春梅道:“上次夫人去尼丘神祠,有鲤鱼跃于夫人之裙,夫人于是许愿如此。”孔丘听了不悦,道:“这取名字何必许愿?”春梅道:“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孔丘尚未作答。隔壁传来宋凤的声音道:“老爷的名字也是许愿得来的,有什么不妥!”春梅轻声问孔丘:“当真?”孔丘低头不语。

曲阜斗鸡苑内,人声鼎沸。宋凤与姜姬在看台上观战,一个二十五六女子施施然自门外入。宋凤看那女子:发挽玉髻,耳垂金环,身着一袭猩红绣白花长裙,腰系一条镶金白丝绦,风采卓绝。宋凤用胳膊肘捅一捅身旁的姜姬,轻声道:“你看这女人!”姜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心不在焉地道:“什么女人?”宋凤又用胳膊肘一捅,道:“你看呀!”姜姬扭头看时,这女人正好走过台下。姜姬挥手一笑,喊道:“季姒!”被称作季姒者,闻声猛一回头,见是姜姬,笑道:“我道是谁,吓我一跳!”姜姬笑道:“又不是偷着出来,谁能吓着你?”季姒笑道:“休要胡调!”姜姬侧身,让出个位子,道:“还不上来?”季姒摇头道:“我已约了从姊在里面看台相会,改日再相奉陪。”

季姒说罢,向姜姬挥一挥手,顺着通道往里边去了。宋凤目送季姒走远了,对姜姬道:“你认识她?”姜姬不答,却道:“你方才大惊小怪地捅什么?”宋凤道:“你不觉得她特别?”姜姬笑道:“我又不是男人,怎么会觉得她特别?”宋凤道:“此话怎讲?”姜姬笑道:“男人没有一个不想打她的主意。”宋凤笑道:“你又不是男人,你怎么知道?”姜姬道:“你难道还不能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来?”宋凤道:“她究竟是谁?”姜姬道:“齐大夫鲍文子之女,鲁公从兄季公鸟的未亡人。”宋凤道:“一个寡妇还这么水灵!”姜姬笑道:“寡妇并不等于守寡。”宋凤笑道:“你是说她在偷?”姜姬道:“这可是你说的。”宋凤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姬道:“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宋凤道:“我能往哪传?”姜姬笑道:“听说是个不仅能,而且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宋凤笑道:“休要拿我取笑!我只是说着玩。”姜姬道:“谁拿你取笑!你是说着玩,她可是玩真的!”宋凤道:“她上哪去找这么个人?”姜姬道:“就在她家里。”宋凤听了一怔,道:“家里?”姜姬道:“不错,听说就是她的司厨。”宋凤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她倒挺会省钱。”姜姬道:“此话怎讲?”宋凤笑道:“司厨本来只管厨房里的事,现在却兼管卧房里的事,令一人而身兼司厨、司卧两职,难道不是挺会省钱?”姜姬听了大笑不止。

宋凤从斗鸡苑回孔府,卸了妆,洗过澡,来到膳房,却见孔丘早已坐在席上,心中吃了一惊。宋凤在席上坐下,道:“你不是说明日才回么?”孔丘道:“就不能早回?你又干什么去了?”宋凤道:“同姜姬一起出去散散心。”孔丘道:“散心是假,散出一身鸡毛来是真!”宋凤道:“那斗鸡苑也是个社交场所,当朝权贵经常在那儿会面。”孔丘道:“你都看见谁了?”宋凤道:“季孙意如、臧孙季子、后孙昭伯、季公鸟等等都是那儿的常客。”孔丘道:“胡说八道!季公鸟早已作古,你什么时候在斗鸡场看见他?”宋凤支吾道:“我不是说季公鸟,我是说季公鸟的未亡人季姒。”孔丘道:“季姒?你什么时候看见她?”宋凤道:“我方才还看见她?怎么了?你也想见她?”孔丘道:“笑话!我为什么想见她?”宋凤笑道:“听说男人都想见她。”孔丘道:“我看你是喝醉了。”宋凤道:“反正你也别想打她的主意,她已经有人了。”孔丘道:“她有什么人?又在胡说八道!”宋凤笑道:“她用司厨兼司卧,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有人了?”孔丘听了,先是一愣,道:“什么‘司卧’?”继而笑道:“亏你想得出这么个说法!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宋凤道:“听谁说的?我不是在胡说八道吗?”孔丘起身,道:“不同你胡搅蛮缠!”

孔府客厅之中,孔丘与公山不狃相对跪坐,孔丘道:“你今日如何得闲来此?”公山不狃道:“贱内应季公鸟的未亡人季姒之邀,来曲阜玩耍几日,要我相陪,我遂趁便相过,并非专程造访,失敬得很。”孔丘道:“岂敢!岂敢!不知你夫人与季姒如何称呼?”公山不狃道:“贱内鲍缙乃季姒之从姊。”孔丘道:“原来如此。”公山不狃道:“你与季姒相识?”孔丘摇头道:“不曾谋面,只闻其名。”公山不狃含笑不语。孔丘笑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公山不狃笑道:“‘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孔丘道:“季公鸟死后,其家政由其弟季公若主持,我只是听季公若说起过季姒,如此而已。”公山不狃道:“仲尼同季公若熟识?”孔丘道:“只是偶有往来,并无深交。”公山不狃笑道:“听说季公若与季姒的家臣申夜姑对季姒都颇有‘那个意思’,只是相互碍着手脚,所以皆不能成其好事。”孔丘道:“季公若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应当不会。况且,我听说季姒已另有其人。”公山不狃道:“什么人?”孔丘道:“听说是其司厨。不过,这也只是道听途说之言,切莫外传,以免坏了人家清白。”公山不狃道:“这个自然。”顿了一顿,又道:“鲁公公族与三桓之间早晚会有一场恶斗,你同季公若等人来往多了,小心被三桓误以为是公族之党。”孔丘道:“三桓也不是一块铁板,我看仲孙貜与叔孙诺都是正人君子,只有季孙意如颇有野心。”公山不狃道:“此说甚是。不过,仲孙貜与叔孙诺都已经老了,季孙意如却还年轻,你正须小心提防着他。”孔丘道:“多谢关照。”公山不狃起身告辞,道:“还得去接贱内,恕不能久留。”孔丘也站起身来,道:“如今你我都已有了家室,不比当年,否则,我一定留你在弊舍小住一两日。”

季公鸟府第季姒起坐间内,季姒与鲍缙相对而坐。一个三十来岁男子,眉目清秀,身材魁梧,头缠青巾,大步自外入,拱手问季姒:“今晚既有客,敢问菜肴如何安排?”季姒问鲍缙道:“子泄是否来此用晚膳?”鲍缙道:“子泄另有约会,饭后才会来接我。”季姒道:“子泄既然不来,你我何不到外面酒楼去用餐?”鲍缙道:“随你怎样安排。”季姒挥手,男子拱手退下。鲍缙目送男子出门,轻声问道:“这就是那个司厨?”季姒道:“司厨就是司厨,什么‘那个司厨’?”鲍缙道:“别人都知道了,你何必还瞒我?”季姒听了,略显恐慌,道:“别人是谁?知道了什么?”鲍缙道:“道听途说的人你不用担心,你想想看有谁可能确实知道?”季姒略一沉吟,道:“只有府中总管申夜姑可能。”鲍缙道:“你怎么不把他辞了?”季姒道:“他深得季公若信任,不得季公若同意,我做不了这主。”鲍缙道:“你要是辞不掉他,早晚要给你惹麻烦。”季姒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鲍缙想了一想,道:“你要是能得季孙意如之助,则何愁去不了申夜姑?”季姒想了一想,道:“有了!不过还得请你帮个忙。”鲍缙笑道:“男人见了你,一个个垂涎三尺,要我帮什么忙?”季姒笑道:“休要胡调!季孙意如不合我的胃口。”鲍缙道:“你不想让季孙意如得点便宜,那你凭什么叫他帮你的忙?”季姒道:“凭两点。”鲍缙道:“哪两点?”季姒道:“第一,他讨厌季公若。第二,他宠信秦遄。”鲍缙道:“他宠信秦遄跟你有什么关系?”季姒道:“秦遄之妻乃季公鸟、季公若的异母妹,同我要好得很,却正好与季公若不和。”鲍缙道:“你既有了这条内线,还要我帮什么忙?”季姒不答,却对外喊道:“阿琴!”一个使女自外入,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季姒道:“去秦大夫家传个口信,说我约秦姬明日未时在浣花池见。”阿琴拱手退下。季姒对鲍缙道:“要你帮我做点证据。”鲍缙道:“什么证据?怎么做?”季姒捋起两只衣袖,道:“吃过晚饭回来,你把我两只胳膊都抓破。”鲍缙道:“那你还怎么去浣花池洗澡?”季姒笑道:“就是要洗不得。”

曲阜浣花池内,一间宽敞的大厅,四壁皆镶柚木护板,中央一池温泉,周围一圈几案与木榻,榻上铺猩红锦褥,三五女人在池中闭目养神,六七个使女在池旁侍候。雕花木门开处,季姒进入。听见门声,池内一个女人睁开眼睛向门口张望。季姒走到池边,冲这女人挥一挥手,道:“秦姬!我来晚了。”秦姬见季姒发挽玉髻,身披墨绿绣花长裙,脚蹬高底皮靴,道:“你怎么还不去换了浴装来?”季姒支吾道:“我今天恐怕是洗不成了。”秦姬笑道:“怎么?难道是来了那个?”季姒摇头,突然掉下两滴眼泪。秦姬见了,吃了一惊,道:“怎么了?”季姒不语,却轻轻撩起双袖。秦姬举目看时,见季姒双臂条条血痂。秦姬大惊道:“谁欺负你了?”季姒道:“除去申夜姑,还能是谁!”秦姬道:“你是说申夜姑竟然对你动手动脚?”季姒点头。秦姬道:“简直是个畜生!你告诉公若没有?”季姒又点一点头。秦姬道:“他怎么说?”秦姬道:“我叫他把申夜姑赶出去,他不仅不肯,反倒怪我不好。”秦姬道:“他怎能怪你?”季姒道:“他说:谁叫我媚态横生,引得男人个个垂涎三尺,连他自己也按捺不住。”秦姬忿然道:“岂有此理!”季姒不语,从裙袖中掏出手帕,捂住双眼,轻声抽泣。秦姬见了,唤一声“茜茜”,一名使女应声过来,扶秦姬起身出池,用浴巾将秦姬裹起。秦姬搀扶季姒到池边木榻上坐下,说道:“这样下去还了得!”季姒泣道:“全凭你与秦大夫与我做主。”秦姬道:“你放心,这次我绝不放过他!”池中一个女人睁开眼,向季姒与秦姬这边望了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季姒道:“那人是谁?我前日在斗鸡院见她与姜姬在一起。”秦姬道:“你说哪一个?”季姒欲用手指点时,却见那人没入池水之中,往水池对岸走去。

季孙意如议事厅内,季孙意如与秦遄相对跪坐于主客之席,季孙意如道:“你今日来得早。”秦遄道:“因为想在众客到来之前谈件私事。”季孙意如道:“什么私事?”秦遄道:“季公若无礼。”季孙意如道:“什么事又同秦姬争吵?”秦遄道:“这回倒与贱内无关。”季孙意如道:“然则何事?”秦遄道:“申夜姑非礼季姒,季公若不仅袒护申夜姑,而且自己也出言调戏。”季孙意如道:“可有证据?”秦遄道:“贱内亲见季姒手臂上伤痕。”季孙意如微微一笑道:“这申夜姑不仅是季姒的管家,而且也是季公若的谋主,多次怂恿季公若同我作对。我早就想去掉此人,只愁没有把柄,想不到今日他自己授我以柄。”秦遄道:“季孙打算怎么处置?”季孙意如道:“你去帮季姒写一状辞,我自会责成司寇严办。”

孔丘在书房刚刚就座,听得门外脚步声,抬头一望,见是宋凤。宋凤进门,劈头就道:“都是你惹的祸。”孔丘听了一怔,道:“我又怎么招惹你了?”宋凤道:“方才来的可是季公若?”孔丘道:“是又怎样?”宋凤道:“季公若可是为申夜姑的事而来?”孔丘道:“不错。”宋凤道:“申夜姑的祸,难道不是你惹的?”孔丘道:“申夜姑与季姒之间的纠纷与我何干?”宋凤道:“你可将季姒私通司厨的话告诉公山不狃?”孔丘道:“这话本是你说的。”宋凤道:“我可要你把这话传给公山不狃?”孔丘道:“我特别叮嘱公山不狃,不可将这流言随意乱传。”宋凤道:“传给自己的夫人可算是随意乱传?”孔丘道:“鲍缙乃季姒之从姊,即使公山不狃将这流言传给鲍缙,难道鲍缙会张扬出去以中伤其从妹?”宋凤道:“这流言早已流传在外,何须鲍缙张扬?”孔丘想了一想,道:“你的意思是说:鲍缙会将这流言传给季姒?”宋凤笑道:“这么想还差不多。”孔丘笑道:“既然是‘还差不多’,自然是还有些差错,不知差在哪?”宋凤道:“这些流言要是空穴来风也罢,就怕并非是流言。”

孔丘听了,站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说:身为季府总管的申夜姑最有可能发现季姒私通司厨这秘密,所以季姒要杀他灭口?”宋凤笑道:“所以我说都是你惹的祸。”孔丘沉吟不语。宋凤道:“季公若之来,可是来求你帮忙?”孔丘道:“不错。他知道我在季孙意如面前说不上话,但他知道我同仲孙大夫关系不错,又以为仲孙大夫可以向季孙意如施加压力,免申夜姑一死。”宋凤道:“你没有答应?”孔丘道:“没有。”宋凤道:“因为你不愿蹚这浑水,又以为这事与你无关?”孔丘道:“不错。”宋凤道:“如今你又想改变主意了?”孔丘道:“这祸既是我惹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宋凤道:“即使你肯去找仲孙大夫,也无济于事。”孔丘道:“你是说:我不能证明申夜姑无辜?”宋凤道:“不仅止此。”孔丘道:“愿闻其次。”宋凤道:“大夫秦遄如今深得季孙意如信任,而季姒已得秦遄之助。”孔丘道:“你怎么知道?”宋凤道:“前日我在浣花池亲见季姒与秦姬交头接耳,季姒必然是通过秦姬打通秦遄的关节。”孔丘道:“原来如此。”宋凤笑道:“还不仅止此。”孔丘听了一怔,道:“难道还有奥妙?”宋凤道:“不错。这申夜姑不仅是季姒的管家,也是季公若的谋主,季孙意如早就想去之而后快,季姒这次不过为季孙意如提供了一个方便的借口。”孔丘道:“这些事情你都从哪听来?”宋凤道:“除了姜姬,还能有谁?”孔丘听了,叹了口气,道:“女人真是有女人的办法!”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如此说来,这祸虽是我惹的,我也只有撒手不管了?”宋凤笑道:“你也不必心里过不去,申夜姑与季公若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孔丘道:“说话不能这么随便,你说这两人都不是正人君子,有何根据?”宋凤笑道:“据姜姬说,这两人都对季姒垂涎三尺。”孔丘道:“怎么又是姜姬?听你这口气,她好像无所不知?”宋凤道:“你不是刚才还说‘女人真是有女人的办法’么?姜姬不仅是女人,而且是女人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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