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夜看了她一眼,她眼里略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好吧,小月你留下来照顾绿荷,桃夭跟我先走。”凤灵夜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淡淡道。
绿荷仿佛松了一口气。
于是,桃夭接过了所有行李,和凤灵夜一道先去与大部队汇合,然后宫姬月扶着绿荷返回秋枫苑。
来到门前,庄南烟还特意走了过来,好了一眼凤灵夜的身后,“姐姐,绿荷和小月呢?”
“绿荷有点事,所以让小月带她回去了。”凤灵夜平静地回道。
庄南烟微微颔首,“大家已等了许久,不如我们先走一步吧?”
凤灵夜没有异议,上了庄南烟准备好的马车,然后一众女眷欢喜地踏上了旅途。
四五辆马车,由府上的府兵护卫着,一路顺利地出了城。
行驶在宽阔的山路上,见四周没了行人,各位姨娘丫鬟们纷纷好奇地撩起了帘子,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
虽然天气炎热,却也阻挡不了她们游玩的心思,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庄南烟提议所有人下车休息,早已按捺不住好奇的女子们,纷纷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
上次围猎没有机会出来游玩,这次她们能够出来,也算圆了自己的心愿。
桃夭站在树林中,阳光照在树叶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她伸出手,阴影投在手掌上,她朝着凤灵夜笑道:“果然还是郊外凉快。”
“快来啊,这边有一条小溪!”林子不远处,有一人惊喜地喊道。
坐在地上歇凉的女子们一听,赶紧好奇地凑了过去。
桃夭一看,也有些跃跃欲试,“王妃,我们也去洗把脸吧?”
在京城闷了这么多天,就当出来散心游玩了,凤灵夜笑了笑,于是跟着桃夭一起走了过去。
果然有一条横穿小树林的小溪,清澈的溪水从石头上流淌而过,甚至还能看清石头上的落叶和小鱼。
大家竞相跑到溪边,鞠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洗了起来,一路上的奔波和疲累都消失在了凉爽的溪水中。
洗完脸,见四处无人,有胆子大的直接脱了鞋袜,进入水中尽情地玩了起来。
一个带头,两个便跟着做,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女子踩到水中嬉闹起来,互相将水溅到对方身上。
就连一向沉稳的花姨娘和玉珍,也情不自禁地脱了鞋袜,坐在溪边将脚放到了溪水里。
桃夭看了,想保持矜持,可又见机会难得,犹豫了一阵,也下了水。
凤灵夜知道,反正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于是就坐到了花姨娘和玉珍身边,一起将脚泡在了水中。
唯独庄南烟和席雪瑶几人,站在岸边没有下水。
席雪瑶看着这群不知收敛的女子,愤愤道:“果然都是一些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卑贱货,没见过什么世面,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这般不成体统的事!”
简萝原本也想过去,可听到席雪瑶这么一骂,也只好断了这个念头,羡慕地看着溪水里玩闹的大家。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该来的人,席雪瑶不禁有些失了耐心,“沁妃妹妹,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再等等吧。”庄南烟镇定地说道。
席雪瑶看她神态冷静,想必只是路上耽误了,只好继续等下去,可站在岸上又口干舌燥,尤其是看着小溪里玩得开怀的女子们,她心里就更火了。
溪水旁,花姨娘看了一眼林子里的二人,装作闲聊似的,笑着朝凤灵夜问答:“她们在等什么?”
“等一群不会再来的人。”凤灵夜淡淡一笑,拿手点了点轻咬自己脚背的小鱼,“恐怕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要回府了。”
桃夭刚好走了过来,脸上还残留着嬉闹的微笑,随口问道:“为什么要回府啊?”
“因为你们太皮了。”凤灵夜亦笑着随后回了一句。
桃夭吐了吐舌头,正欲转身,只见身后一汪水,冷不伶仃地就溅到了她胸口,她当即笑着骂了一声,立刻又兴奋地加入了玩水的战局。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辰,这次就连庄南烟也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看着凤灵夜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愈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只能这么死等着。
就在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上岸穿上鞋袜,准备催促庄南烟继续上路时,突然,一匹快马迅速赶了过来,直奔向庄南烟,来者下马单膝跪地,神态严肃而凝重,“不好了沁妃,王爷命你们立刻回城,王府出事了!”
庄南烟面色一沉,“出什么事了?”王府怎么会出事呢?
侍卫道:“说是四皇子抓到了一批夏国余孽,其中居然还有一个是王府的丫鬟,说要带着王爷立刻进宫面圣。”
庄南烟神色一震,慌忙看向不远处的凤灵夜,顿时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她怎么会提前知晓这一切?
“沁妃,启程吧?”侍卫提醒道。
庄南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起,“启程!”
于是,所有不知情的姨娘丫鬟们,又跟着返回京城,虽然知道王府出了大事,但依旧有些不舍,好不容易出城一趟,就这么回去了,太可惜了。
由于队伍加快了步伐,所以只用了来时的一半时间,就赶回了王府。
当庄南烟和席雪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进入王府时,只听管家说道:“王爷已经和四皇子进宫了,经过查证,那名丫鬟确实是我们王府的,叫紫露。”
席雪瑶一听,差点昏厥,幸好被简萝一把扶住了。
庄南烟紧紧握着拳,又缓缓松开了,这次她不止输了,还害了王爷。
随即,她当即愤愤地看向凤灵夜,没想到她居然和四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凤灵夜看着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目光,反而笑了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四皇子捉拿夏国余孽有功,而紫露说不定就是去揭发他们行踪的,所以捉到紫露也许就是一场误会,王爷也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庄南烟竟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无论做什么,她都能提前知晓,可为何她又有这般强大的情报,难道是太子殿下那边?
这边,席雪瑶缓过神以后,立刻抓着管家问道:“那王爷怎么样?若皇上真的认为紫露勾结了夏国余孽,王爷又会怎么样?”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管家皱着眉头。
席雪瑶松开了她,悲愤地看向凤灵夜,双眼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她不是夏国人,她竟然连自己人都算计,她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四皇子捉拿了叛党,这是好事,为何大家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还对着我吹鼻子瞪眼的?”凤灵夜哭笑不得地问道。
庄南烟有些累了,什么也不想说,由简萝搀扶着回了兰香阁。
席雪瑶则狠狠瞪着凤灵夜,“王爷出事了,整个王府里的人都逃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放完狠话,她也离开了。
凤灵夜则笑了笑,仿佛浑然不在意似的,段君墨又岂会说倒就倒了,这一次顶多是给他一个警告罢了。
此时,皇宫里的宣政殿内,紫露和一名黑衣头目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两旁站着的是段瑞和段君墨。
坐在龙椅之上的,则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手紧紧握着龙椅,咬着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父皇,儿臣怀疑,不止是这一次他们预谋刺杀王妃,上次围猎时,可能也是因为这名丫鬟与之里应外合,才发生了那日的惨案!”段瑞郑重其事地说道。
皇上语气冰冷,“说下去。”
段瑞点头,“因为上次王妃让贴身婢女救了父皇,扰乱了他们的计划,所以这一次才有了刺杀王妃的计划!”
“不是这样的!”紫露慌忙阻止他说道,“上次围猎只是巧合,这一次发生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皆因她凤灵夜谋害我主子,使得我与主子相隔两地,受尽苦难,我这才和夏国人......”
“皇上没有允许,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段瑞冷冷地看着她。
“四哥难道比她更清楚事情的始末?”段君墨平静地对上他的眼,丝毫没有感到慌乱和紧张。
只见一方砚台,猛地从高空砸了过来,摔到段君墨脚边,墨汁瞬间溅了他半身。
“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你还想包庇自己的人?!”皇上愤怒地站起身,嗓音沙哑而带着低吼,“这是密谋叛国!这是勾结乱党!这是逼宫造反!”
段君墨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此时紫露也吓得不敢说话,墨汁也溅了她一脸,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狼狈而卑微。
皇上在高台上踱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立刻借机办了段君墨,可又碍于他手中的兵权,最终只得忍下滔天怒火,指向段瑞,“这件事立刻交给大理寺卿来办,你从旁协助,务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儿臣遵命!”段瑞颔首,接着立刻带人将紫露和黑衣头目带了下去。
段君墨亦朝着皇上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退了下去。
皇上紧紧扶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头疼欲裂,朝身边的海公公罢了罢手,“宣庄太医!”
海公公一看他头疾又犯了,于是赶紧下去喊人。
到了大理寺以后,大理寺卿立刻出来迎接,接着将人犯暂时关押了起来,看到段君墨以后,顿时颇觉头疼。
大理国的大理寺,不同于段君墨手里的刑部,接手所有的重大案件,大理寺而是专审皇上派下来的案件,也是由皇上亲自扶持起来的。
虽说两部沾不上关系,但实际一直都在明争暗斗。
没想到许久都不接案,这一接案就是死对头的案子,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桩案子。
“皇上说了,大人不必有顾虑,一律正常审案。”段瑞在一旁说道。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段君墨,只得硬着头皮审下去了,于是先将黑衣头目拉上了刑堂,询问了一番,竟然打死一个字也不说,最后疼得昏迷过去,只得重新关押了起来。
接着,轮到了紫露上堂。
紫露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段君墨,然后跪在了大理寺卿面前,“大人,适才奴婢在皇上面前也说了,这件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厌恶王妃凤灵夜,知晓围猎那日夏国刺客痛恨她,所以暗地里找到他们,然后里应外合将她除去!”
“你一个小小婢女,竟想谋害一国王妃,如此胆大包天,定是受人指使,说!你背后的人是谁?!”大理寺卿喝问道。
紫露垂着头,闭着眼,大有慷慨赴义的气势,“凤灵夜人人得而诛之,奴婢能替天行道,这是为人除害!”
“窝藏夏国余孽的地方,你又是如何得知?精心密谋这一切,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就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办到这么多事,若不从实招来,立刻刑罚伺候!”大理寺卿卿语气陡然一转。
紫露磕头道:“奴婢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上刑!”大理寺卿卿袖袍一挥。
很快,两名士兵抬上来一架刑台,只要人躺上去,然后开始拉伸躯体,直至崩断。
紫露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可看着身边站着的段君墨,又不敢招供,只得向各位大人求救,“大人,奴婢都已经招供了,奴婢只求一死,还望大人给奴婢一个痛快!”
“屈打成招可不好,”段瑞淡淡一笑,接着看了一眼身后的跟班,“将人带上来。”
紫露一脸迷茫地看着,直至看到自己的父母被押了上来,她突然就慌了,“大人,这整件事都与奴婢的父母无关,还请大人放过他们吧!”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你不肯承认......”段瑞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士兵,示意动刑。
两位老人哀嚎着被拉上刑架,老泪纵横,不断地高声喊着,“冤枉啊!大人,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啊!紫露啊,你快告诉他们吧!”
紫露咬着牙,早已泪眼模糊,终于抵不住,正欲将席雪瑶供出来时,突然,她只觉脖子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接着炙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她拿手一捂,却怎么也捂不住,最终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段瑞紧紧锁着眉头,怒目看向段君墨,“七弟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段君墨手执长剑,凤眸肃杀而凛冽,他的手随意一扬,只一瞬,长剑便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刀鞘中。
他抬起脸,看向神色惊讶的大理寺卿,浑身气势让人不寒而栗,“证人已说完证言,大人可以定案了。”
大理寺卿脸色微白,急忙点了点头。
接着,段君墨转身走出了刑堂,高大修长的背影,带着一股强势和不容置疑。
段瑞咬着牙,一掌拍碎座椅,一张扭曲的脸,怒不可遏。
若不是父皇也要忌惮他三分,他又怎敢如此嚣张、目中无人?!
秋枫苑。
折腾了大半日,最后哪儿也没去成,桃夭也累了,于是吃过晚饭以后就睡下了。
绿荷脚踝受了伤,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凤灵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歇凉,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残阳似血,凄美而动人,仿佛在为最后的美丽涂抹上了最绚丽的色彩。
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就这么看着,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转头看去,只淡淡地问了一句,“王爷果然神速,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事情解决了。”
“为何要与段瑞勾结?”他语气低沉,双目复杂而深邃。
她轻轻笑了笑,“四皇子负责捉拿夏国余孽,这件事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不过‘勾结’二字,更适合王爷最宠爱的沁妃。”
“与虎谋皮,你可知最终的下场?”他紧紧盯着她。
她收敛了笑意,转过头看向他,“王爷这是在关心我,还是警告我?”
见他不语,她杏眸微冷,“谁是虎,谋谁的皮,结局未定,就下不了定论。”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你什么也谋不了。”他眸中泛寒。
无论她怎么斗,他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参与当中,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将矛头指向了他,甚至不惜将他也拉入了这趟浑水当中。
“我说过,若她再动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她眸光微冷,“想必王爷应该还记得,这一次,有替死鬼给她填命,下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剑眉紧锁,当即拂袖离开了秋枫苑。
此时,兰香阁里气氛低迷,庄南烟坐在软榻上,心绪不宁,席雪瑶则坐在她身边,一直掩面哭泣。
自从席雪瑶降为通房丫鬟以后,简萝也不再那么恭敬,见她哭个没完,于是冷言斥责道:“圣旨还没下来,你这是在哭丧吗?没事也被你哭成有事了!”
经历了那么多冷言冷语,席雪瑶仿佛也麻木了,只低低地说道:“我只求王爷能够平安回来,若皇上追查下来,我愿意一力承担,决不连累他。”
“说来说去,都是你害的!”简萝口不择言道,“要不是你求沁妃给你出主意,至于出这么大的事吗?”
席雪瑶一想,似乎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是又哭了起来,“都是我害了王爷啊,我才是罪魁祸首!”
“别哭了,王爷不会有事的,王府也不会有事的。”庄南烟无力地安慰了一句。
这时,一名婢女一脸惊喜地跑了进来,“沁妃,王爷回来了,正往兰香阁走来!”
“真的?!”庄南烟顿时喜出望外,一颗提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婢女点头如捣蒜,“是真的!”
席雪瑶眼泪也止住了,拉着庄南烟的手,“太好了沁妃妹妹,我们王爷终于回来了!”
庄南烟亦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席雪瑶又问,“紫露回来了吗?”
婢女一怔,接着摇了摇头,“没看见。”
庄南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总有人得送命,于是宽慰道:“紫露为主殉命,是个好奴才。”
席雪瑶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太难过。
没多久,段君墨便来到了兰香阁,神情紧张的奴才们,纷纷跪在地上迎接,见他神色深沉,下人们都知趣地退了出来。
席雪瑶一看门外的身影,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王爷......”
只见段君墨漠然地与她擦身而过,直接进了内室。
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而后又挂起笑脸,跟着走了进来。
庄南烟善于察言观色,看出气氛不对,于是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梨花带雨道:“这一切都是南儿自作主张,还请王爷责罚。”
段君墨想伸手将她扶起来,但又止住了,面色冷漠,但语气还算柔和,“本王那日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他告诉过她,她以后可能会执掌六宫,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她连一个凤灵夜都容忍不了,如何包容整个后宫?
庄南烟心思一转,两行清泪一落,我见犹怜,“是南儿鲁莽了,有负王爷的期望。”
段君墨最终放下了身段,蹙眉将她扶了起来,婉言劝道:“有皇上的扶持,她的势力已经日渐坐大,你又怎是她的对手,几番下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王爷教诲的是,南儿知晓了。”她低眉顺眼地垂着头,软软的性子,让人不忍再继续责罚下去。
见王爷终于原谅了自己的主子,简萝这才委屈地嘀咕起来,“其实这事也不全怪沁妃,要不是席雪瑶来求沁妃出主意,沁妃又岂会平白无故地招惹王妃,害得王爷......”
“简萝。”庄南烟蹙眉看了她一眼,并摇了摇头。
席雪瑶一看段君墨脸色微变,慌忙跪到地上解释,“君墨哥哥,我冤枉啊!我求沁妃替我报仇,也是因为那一夜我是被王妃陷害,所以才与表哥发生......”
“住口!”
只见段君墨双眸漆黑慑人,冷冷地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取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