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作为段君墨的贴身暗卫,冷鸢是非常清楚燕西和宫姬月这两个人对凤灵夜的心思,以及三人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
这要是让主子知道,自己让他的情敌私下与喜欢的女子会面,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想也没想,他直接就摇头拒绝了,“此事不妥,不妥。”
“我保证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她看出他的迟疑,“王爷绝对不会知道。”
冷鸢一张苦瓜脸。
她幽幽看向吃得还剩半条的红烧鲤鱼,“我要告诉王爷,你把我亲手做给他的菜,偷偷吃了......”
“诶诶诶,我去我去!”冷鸢急得跳脚,看着她发光的眼,“但我跟你直说,把他们两个人带进军营是不可能,这样太危险,这里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知道你活着的人越多,你暴露身份的可能就越大。”
他说得没错。
她也没有得寸进尺,“好,你只需婉转告诉他们我还活着的消息,至于我在哪里,就暂时保密。”
冷鸢说完又有些后悔,抓着脑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我肯定会被打得半死。”
“如果没有你,我也有办法转告他们。你现在是我的人,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她笑着宽慰,“剩下的一起吃掉吧,记得毁尸灭迹。”
他看向那香喷喷的鱼儿,吞了吞口水。
冷鸢的办事效果很高,通过线索知道燕西和宫姬月的落脚地以后,就将凤灵夜给的信物,扔到了他们的门口,然后迅速撤退,除了那信物,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接连七八天过去,凤灵夜带着李素闵办的药铺,也进入了佳境,不止是大理和柔然人们,就连明国和西域那边的商人,也过来买她的招牌药。
为了促进药铺的生意,她特地推出了几款较为简单的药物,例如治疗感冒引起的头疼发烧咳嗽一类的,非常管用,而且不用喝一大壶中药,所以瞬间就被人们奉为神药,竞相购买。
另外,她还额外推出了一些治疗龟裂的药膏,以及面部的滋润霜,由于地理条件的优势,销售额仅次于感冒药。
这一天,段君墨练完兵,坐在她的药铺里,手里摸着柜台上的药膏,神情说不出的阴郁。
她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看了看他的表情,“怎么了?”
难道是冷鸢的行动被他知道了?
“是不是商人都唯利是图?”他冷不伶仃地来了一句。
她一怔,杏眸迷茫地眨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不做商人了好吗?”他突然看向她,深邃的凤目无比认真。
她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迟疑地问道:“为......什么?”
他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这时,她这才注意到他适才一直拿在手里的,正是卖得火热的药膏,很快,她就想到了,这曾是她送给他的东西。
他视为珍宝的礼物,却被她当做商品拿来满大街地卖,难怪他要有那番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感慨。
她摇头笑了笑,原本不想理会他,但看着他像个大狗狗一样坐在那里,双眼充满幽怨地盯着那些药膏,最后忍不住解释道:“战事虽停,但大理和柔然关系仍旧比较敏感,我拿这些东西出来,不止是为了赚钱,而是努力让柔然人们处于温饱,这样才可以将这个和平的局面稳定地维持下去。“
他抬起头,双眼清亮,似乎有些意外,“你在跟我解释?”
她有一瞬没反应过来他的关注点。
接着,又看到他一扫阴郁的神情,薄唇一弯,“你在关心我?”
嗯?
她微微一睁眼,急忙想说让他别误会,却见他一步来到她身边,朝着她额头飞快落下一吻,兴冲冲地说道:“我去给你搬木箱!”
接着,转身就进了小院。
她伸出手想叫住他,但看着他满心怀喜的样子,又收回了手,摸了摸额头的温热,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在爱情面前,人不可能一方面地永远付出,得不到回报的单恋,只会让他通过幻想来满足自己吧?
从一开始,她对他都是充满歉意的,但她很清楚,歉意不是感情。
这时,门口走来一对夫妇,男的较矮,女的较高,但二人身材都很匀称修长,穿着商人服饰,相貌平平,看着像是大理来的商人。
女的穿着一件枚红色的罗襦裙,进入房间以后,柔弱无骨地往柜台一靠,四处打量了一眼。
“请问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吗?”凤灵夜客气地问道。
女子收回目光,眉宇间略带挑剔,伸出手,揉了揉修长、根根分明的手指,“最近过来做生意,我这双手都快干出缝儿了,听说你这儿有个能滋润手的东西,叫什么?”
“是滋润脸的面霜。”凤灵夜笑着纠正。
做生意嘛,什么样的人都会遇见的。
女子冷嗤了一声,“平民用的东西,我才不往脸上抹。”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身子一颤,神情怪异地看了看女子,似乎有点意外。
凤灵夜也没有生气,将试用的面霜拿出来以后,放到了女子面前,“就是这款,你可以看看。”
女子挑挑拣拣地打开盒子,看用了一大半,“有新的吗?”
冷鸢此时就站在凤灵夜身后,一看这女的就像是来找茬的,顿时黑了脸,“如果每个人来试用都用新的,那岂不是浪费一大堆?”
“你拿来用完不就得了?”女子十分欠揍地笑了笑。
“冷鸢,去拿新的。”凤灵夜平静地看向冷鸢。
冷鸢冷哼了一声,果然拿了一盒新的上来。
女子这才用指尖勾了一点,抹到手背上,闻了闻,皱着眉头评价道:“我更喜欢兰花香的,这香味太怪,有兰花香的吗?”
“没有!”冷鸢气呼呼地回道。
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男子伸手轻轻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够了。”
最后,女子才勉为其难地放下面霜,“算了,这天气这么恶劣,我就勉强买一盒吧。”
冷鸢拿着女子用过的就准备包装起来,岂料女子眼尾一扫,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要新的。”
凤灵夜给冷鸢递了一个眼神。
冷鸢这才不情不愿地又拿了一盒新的。
趁着冷鸢包装的时候,女子眉眼轻佻地看向凤灵夜,“小公子这眼睛真好看。”
“谢谢。”凤灵夜抿唇一笑。
女子似乎是看上了她的眼睛,一边看,一边笑道:“公子虽没有惊世之貌,但委身做大将军的男宠,着实可惜,要是稍微打扮打扮,凭着你这双杏眸,一定可以成为清倌馆的头牌。”
凤灵夜闻言,嘴角一抽。
不待她反应,那女子就伸出了手,亲切地握住了她的,“小公子,你说我这建议如何?”
凤灵夜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人各有志,委身大将军实属无奈,怎还能用皮肉过活?大姐好意,我心领了。”
“好吧。”女子讪讪地勾了勾唇,拿着冷鸢递过来的袋子,扭着尊臀离开了。
冷鸢看着女子一摇一晃的屁股,一阵恶寒。
这种人凤灵夜见多了,宫姬月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也没有太多感受,让掌柜的过来看店,自己就进了内院,果然看到段君墨在帮着下人搬木箱。
她顿时一脸惊讶,接着无语扶额。
他投入新生活的节奏,似乎比她还要快啊。
另一边。
女子和男子走出了平价药铺,男子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女子,“怎么样?”
女子扫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判断?”
“我......我......”他说了半天,面色微红。
他现在已经疯魔了,每看一个人,都觉得像是她,哪里还有判断能力了。
男扮女装的宫姬月停下脚步,闻了闻手上的面霜余香,红唇一勾,“世上会有很多药铺,但能卖出这种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只有她的药铺。”
听他这么一说,燕西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蹙眉看向他,“既然这样,你刚才怎么不留个好印象给她?”
“这不是为后面铺路吗?”宫姬月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燕西一看他这笑容就寒碜,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路了。
自从二人离开以后,凤灵夜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忧心地想,不知道最近会发生什么坏事。
果然第二天,她的预感就应验了。
只听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火炮声。
为了让平价药铺走上正轨,所以她最近一直都在药铺的阁楼里睡,听到这响声,她掀开被子就走了出来。
只见外面鞭炮声中,锣鼓喧天,清一色的美男们站在平价药房的对面,十分显眼,周边站着不少的看热闹群众,都以为是平价药房在搞什么活动。
然而,当清一色的美男中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时,众人这才闹明白,原来不是平价药房在搞活动,而是平价药房对面的店铺在开业。
宫姬月穿着一身十分骚气的大红色纱裙,手里拿着一把美人团扇,看向围观的群众,有男有女,有大理商人,也有柔然民众,捏着嗓子娇笑道:“今日我店隆重开业,凡进店者,皆免费。”
一听免费,前来观望的人更多了。
有人更是大胆地笑着喊道:“免费吃喝,还是免费送礼品啊?”
宫姬月一扭身,看向站在招牌底下的下人,团扇摇了摇,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揭红布,挂招牌!”
众人闻声一看,对免费充满了期待。
然后当红布一揭,招牌一挂,众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在了脸上,尤其是围观的女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指着招牌,窃窃私语。
“真是有伤风化,居然在平价药房对面开清倌馆,简直不要脸。”
“平价药房开业那天,施舍了不少药材,没想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让人进去免费睡......”难以启齿。
“我柔然民风虽粗犷,但也绝不能容许这等事情发生,带坏了风气!”
......
大家七嘴八舌地批评着,唯独柔然男人们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一辈子都在打猎打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水灵灵的男人。
以前提起断袖时,总会一阵恶寒。
可现在看到这清一色的娇美男,沙漠爷们的心都被融化了。
凤灵夜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招牌上,大大地写着三个字——清风馆,右眼皮适时地一跳。
此时,宫姬月恰好也看到了窗前的他,当即举起手中的团扇,拼命摇了摇,“海老板,真巧啊!”
大家闻声看过去,只见凤灵夜一手搭在窗前,杏眸沉静美好,宛若璀璨星子,唇红齿白,纤腰不盈一握,秀发披散肩头,一阵轻风拂来,竟比女子还要美。
众人顿悟。
原来这清风馆的老板,就是看中了海老板这块活招牌,所以这才特意将这种店开在了对面。
凤灵夜眉尾一颤,把着窗户就准备关上,岂料那货还在下面热情地喊道:“海老板,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还要多多关照啊!今日清风馆开业,海老板若不嫌弃,我家美男任您挑选,吹弹拉唱,决不收您半文钱!”
凤灵夜眉头一紧,“啪”的一声就将窗户合上了。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也不知道惹了哪路神仙,居然招惹到了这么一号人物。
吃了闭门羹,宫姬月也没有在意,而是敞开大门,开始招揽生意。
众人哪敢去啊,纷纷吓得往后退。
宫姬月无奈,只好让美男们现场表演手艺,果然那一开嗓、一弹琴、一扭腰,整个场子的男人都软了腿。
这一天,恰好就是商璃带着他二十位姨娘,来到朝白城的日子,先是和段君墨在军营里叙了旧,然后就提出想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商道奇才。
段君墨知道商璃有任务在身,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带着他去了柔然和大理交界处的好吃街。
“好吃街?”商璃挑眉。
段君墨笑了笑,眼里带着宠溺,“这是平威想的名子。”
商璃早知那海平威是个男子,一看他这表情,顿时艰难地移开了目光,“段兄,口味奇特啊。”
“彼此彼此。”段君墨似乎心情很好,不予计较。
商璃有些好奇,“那办法,真是他想出来的?”
段君墨知道他指的是与柔然合作的事,反问:“你都想不出来的事,难道我能想出来?”
商璃摸了摸鼻子,“你与他,果真成了事?”
段君墨知道他所指为何,面无表情地转向他,“怎么,你想知道?”
“不不不,”商璃连忙罢手,面上一阵尴尬,“只是段兄终于变成了断袖,商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放心吧,本文不会对你如何的。”段君墨说得轻松,可商璃却听得十分没自信,弱弱地补了一句,“段兄只要记得,商某还有二十位姨娘夜夜等着就好。”
段君墨嘴角一抽。
这小子。
还真会自作多情。
坐着轿子,商璃和段君墨,以及那二十位姨娘,终于晃晃悠悠地抵达了凤灵夜的平价药铺。
只是一眼,商璃就被旁边装修得花枝招展的清风馆吸引了,一脸意味深长,“这......也是段兄开的?”
段君墨皱眉一看,斩钉截铁,“不是。”
此时,宫姬月正坐在阳台上,看到楼下的商璃和段君墨,立刻挥动手中的绣帕,“大将军,清风馆今天刚刚开业,楼里的各个都是雏儿,可有兴趣进来玩玩?”
段君墨抬起头,对上宫姬月那张妖艳的脸,然后看向店里一脸淡然的凤灵夜,什么也没有,一拂袖,黑着脸走了进去。
商璃却来者不拒,朝着宫姬月问道:“可有美人?”
“美人暂且还没有,大人要有兴趣,过几日我可以去张罗。”宫姬月俯瞰着他,都是在朝廷共事过的同事,所以商璃的身份,他自然很清楚。
商璃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段君墨一起进了平价药房。
“这位是朝廷派下来的商大人。”段君墨对凤灵夜介绍道。
凤灵夜学着男子的模样,双手抱拳,朝着商璃恭敬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商大人。”
商璃淡淡地打量着她,相貌平平,却举止不凡,气质清雅,尤其是那双眼,美得十分眼熟,“海大人不必客气,不知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一面?”
何止是见过一面。
凤灵夜牵了牵嘴角,正欲回话,却见段君墨抢先一步说道:“商兄,别忘了你还有二十位姨娘在等你。”
商璃眉眼一笑,段氏家的男人果然都护犊得很。
三人聊着,二十位姨娘也纷纷下了马车,来到凤灵夜的药铺,全都不约而同地拿起药铺主打的面霜,打开盖子,闻着面霜独特的清香,纷纷爱不释手。
凤灵夜见她们喜欢,笑着道:“店里还有很多,大家喜欢的话,今日海某每人赠送一盒。”
大家一听免费拿,都规矩地放了回去,然后看向商璃。
商璃回眸,拿出一锭金子放到了桌案上,“商某同样是商人出身,不做亏本,也不会白占人便宜。”
凤灵夜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的规矩,所以也没有坚持,只给每人又附赠了一盒手霜。
“京城来的大官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豪气。”宫姬月不知何时凑了进来,一边柔弱无骨地靠着柜台,一边闲得发慌地磕着瓜子。
商璃失笑,看向凤灵夜,“这拉客都拉到海老板的店铺里来了,可见海老板的客源是不少啊。”
凤灵夜看向宫姬月,耐心地开导,“大姐,来我店的客人大都是病人,而你的清风馆需要健康的客人,你开在对面,毫无意义。”
“吃了平价药房的药,不就变得健康,然后就可以来清风馆了吗?”宫姬月神逻辑。
凤灵夜无言以对,只好任由他去。
得知商璃来了朝白城,作为柔然可汗,阿那金也很会来事,于是设下盛宴,热情邀请了他、段君墨还有凤灵夜,一是尽宾主之道,二是感谢凤灵夜和段君墨。
来了朝白城这么久,这还是凤灵夜第一次参加柔然人的宴会。
所以当她穿着一身青衣现身时,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是有些震撼的。
一簇又一簇的火堆,照亮了半个夜空,一阵大风刮过,无数火星划过夜空,美得波澜壮阔。
柔然男女围坐在火堆旁,唱着欢快的异域歌曲,载歌载舞,简单而美好。
阿那金穿着可汗的服饰,一袭绣着金边的黑色宽袍,腰上束着金腰带,头上戴着黄金打造的头盔,经过了几场战役,整个人显得更加稳重成熟了,加上北方血统,身姿高大魁梧,一夜之间就退却了那抹稚嫩。
看到穿着青衣的凤灵夜,他目色柔和,然后转向商璃和段君墨,“三位请。”
穿过火堆,走上红地毯,阿那金随后坐上高位,宣布宴会开始。
一时之间,各种菜肴、酒水、歌舞接连呈上宴席,和以往的宴会程序差不多,但风格却完全不一样。
没有大理皇宫那边正式,柔然美人跳的舞蹈,充满了西域的味道,有的像肚皮舞,有的像蒙古舞,种类繁多,汇集了好几个国家的风格。
不止如此,还有各种杂耍,扔火把、吐火、变脸......
凤灵夜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喝着果酒,满眼都是新鲜的玩意。
期间,阿那金的眼睛时不时地就会转向她,看着她因为喝了果酒而微红的脸,看着她咬着葡萄的小巧精致的红唇,看着她撑着下巴的柔软小手。
急忙收回视线,他拿起酒杯,顿时将酒水全部喝了下去。
段君墨看着他的动作,最后看向毫不知情的凤灵夜,垂首饮了一口白酒。
商璃一边欣赏红毯上的美人,一边观察着三人,唇角牵起,似笑非笑。
一会儿,似乎有好戏看了。
凤灵夜专注地看着这些新鲜的舞蹈和杂耍,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两头狼。
柔然人酿的果酒就是好喝,她看着表演没有留意,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竟然喝了不少,待酒劲上头时,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