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贵人?懿贵人!”
晓芳急忙将她抱住,忽然感到手腕一紧,很快会意,赶紧着急地喊了两声,“懿贵人,你没事吧?”
凤灵夜身子软在她怀里,没有任何回应。
温公公一看,不由得蹙眉走了过来,“懿贵人怎么了?”
“可能是最近太过疲惫,加上眼疾不方便,天气又炎热起来,便食不下饭,身子虚了。”晓芳说完,挺身就将凤灵夜背了起来,“温公公,先行告退了。”
“慢着!”温公公觉得有炸,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两名小太监立刻拦住了她的去路。
晓芳面色微冷,转向温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让咱家拿人,你们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太好吧?”温公公也冷下了脸。
晓芳也没急着走,而是笔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沉声质问道:“如果温公公耽误了懿贵人的病情,出了意外,皇上追究下来,可是你担责任?”
温公公面容一紧。
如果拿不到凤灵夜,回乾明宫顶多挨一顿打骂,如果凤灵夜真在这里出了事,皇上一定会要了他的小命!
经过前后对比,温公公只好选择了前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放她们走!”
两名小太监让了路。
晓芳背着凤灵夜,很快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朝华宫以后,凤灵夜才落到了地上,轻轻拍了拍晓芳的肩膀,“辛苦了。”
“还是主子激灵,不然又免不了一场恶战。”晓芳感慨道。
她轻轻一笑,“能用脑子的,何必用武力?”
“可是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晓芳蹙眉道。
她不以为意,走到凉椅旁坐下,“线已经布出去了,只需熬过这几天,就可以收线了。”
这一次,她要让太后名誉扫地,再也站不起来。
乾明宫。
听闻没将凤灵夜带回来,太后勃然大怒,“废物!”
她直接将茶杯砸到了温公公的额头上,丝毫没有念及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血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温公公却不敢说一个“不”字,甚至都不敢擦掉额头的脸,就这么顶着脸上的血,浑身发抖。
“那凤灵夜好不容易才走出朝华宫,你竟然就让她这么溜走了,哀家养你何用,要你何用?!”太后怒骂道。
温公公连连跪到她脚下,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抽打自己的脸,“奴才办事不利,都是奴才蠢,奴才废物!求太后息怒!”
“息怒息怒,你这样让哀家如何息怒!”她盛怒难消,一脚就将温公公踢翻了过去,“滚!”
温公公稳定了身子,赶紧磕头说道:“这凤灵夜实在是狡猾奸诈,所以才让她趁机溜走了,不过太后,奴才这儿有一计,让她不得不走出朝华宫!”
“哦?”她侧脸看向他。
他笑呵呵地擦去额头的血,然后站了起来,凑到她身边,然后嘀嘀咕咕地讲了起来。
太后听完,脸上的怒意果然消散了,唇角一勾,“不错,是个好主意。”
午后。
乾明宫就出幺蛾子了。
晓芳匆匆进入内室找到凤灵夜,“主子,不好了。甄语蓉被请到了乾明宫,凤小姐陪伴左右。结果在大家聊天喝茶的时候,凤小姐身上突然掉下一小包毒药,太后说要将她立刻抓起来,现在甄语蓉正与之周旋着。”
她说完,就见凤灵夜急匆匆地要出去,当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太后的目标就是主子,主子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如果我不去,依照太后的性格,肯定会痛下杀手。”她蹙眉回道,“你放开我。”
“这就是太后的一个奸计,和上次谋害凤夫人的手法一样,现在太后只剩下凤小姐这一个把柄,如果你不出去,也许凤小姐还不会死。”晓芳极力劝谏。
“同样的手法,用第二次就不好使了,”凤灵夜握住她的手,并轻轻拉开,“我一定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
晓芳见她神色从容笃定,只好放弃了阻拦。
“我先让宫婢带着我去乾明宫,而你就赶往锦宁宫,要快。”她吩咐道。
晓芳点头,迅速走了出去。
找到一个还算乖巧的宫婢,凤灵夜便让她指引着,一路带到了乾明宫。
乾明宫的侍卫一看,也没有阻拦,更没有通传,直接就让她进了大门,明显就是在等她。
此时,太后正坐在凉亭里,对面是甄语蓉,凤锦绣则跪在地上,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拒不承认那包药粉是自己的。
“如今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太后冷冷地看着她,“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就连哀家也亲眼见着了,难道这也冤枉了你?”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凤锦绣坚持道。
“放肆!”温公公尖着嗓子喝了一声,“我看你是不吃苦头不罢休,来人啊,上刑!”
“慢着!”
凉亭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
接着,就见凤灵夜出现在了月亮门前,她绕过花圃,径直走入凉亭,分别向太后和甄语蓉行了一礼,接着问道:“不知阿姐犯了什么罪,需要太后兴师动众地亲自审问?”
“竟然妄图下毒谋害太后为母报仇,其心可诛!”温公公回道。
凤锦绣见凤灵夜一来,当即瞪向她,“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
“不是说淑妃会保护你吗?”凤灵夜嘴角微扬,目视前方,“怎么,你的靠山现在也管不了了?”
风锦绣吃瘪,看向甄语蓉,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甄语蓉纹风不动,笑了笑,“这不是还在审问吗?如果这包毒药真是她的,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维护真凶。”
“真凶与否,一切还是未知数。”凤灵夜伸出手,“那包毒药在哪儿?我看看。”
温公公得到太后的允许,于是拿出纸张包好的药粉,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袖子很快遮挡住了双手,接着抬起手,药粉原封不动地在她手里,她拿起来闻了闻,最后蹙眉道:“这根本不是毒药。”
“什么?!”温公公一惊。
就连太后和凤锦绣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温公公走过去,拿过药包仔细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所以也闻不出所以然来。
“是否有毒,找人一试便知。”凤灵夜说道。
温公公有些忐忑,“这万一要是毒药,谁敢试?”
凤灵夜唇角一勾,取过药包,小指指尖沾了一些,往唇上一抹,最后吞下,“只是普通的面粉。”
太后闻言,倏然瞪向温公公。
温公公身子一颤,心中有些气急败坏,他已经让下人备好毒药,虽说不会有人吃下,但没想到这帮不省事的家伙居然给了面粉!
“此事纯属乌龙,还请太后放了我阿姐。”她将药包交给了宫婢。
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后的目标人物本来就不是凤锦绣,只要引起凤灵夜,一切就足够了。
“确实是哀家没有过多考虑,不过这不也正在调查吗?”太后不着痕迹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然后看向温公公,“还不快扶凤姑娘起来?”
温公公赶紧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凤锦绣扶了起来,嘴里笑着,“适才多有得罪了,还望见谅。”
凤锦绣冷着脸,什么也没有说。
太后看向甄语蓉,“既然没什么事了,淑妃也回宫歇息吧。”
甄语蓉怎么不知太后的计谋,但凤灵夜生死与自己无关,就算溥香说的,她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太后。
所以,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多说,起身离开了。
凤锦绣经过凤灵夜身边时,稍作停顿,似乎有话想说。
“既然已与我一刀两断,何必再惺惺作态?”凤灵夜轻声说了一句,带着一许叹息。
凤锦绣双眸一沉,抿紧唇角,快步跟上了甄语蓉。
亭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凤灵夜和太后两个人。
“坐吧。”太后不冷不淡地道了一句。
接着,宫婢走入亭子,扶着凤灵夜的手臂,让她坐在了太后对面。
太后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为何要留下来?”
凤灵夜知道她指的是段懿轩去祭祖,她却选择留下来的事。
“因为我知道你也会留下来。”她端起茶杯,轻轻一嗅茶香,然后饮了一小口。
“不自量力,”太后唇角一扬,满目傲慢和不屑,“你觉得,你能斗过哀家?”
“自然,”凤灵夜抬起脸,白纱后的双眸沉静而自信,“而且,我就快要赢了。”
太后权当她在大放厥词,“哀家承认你有一点小聪明,但在这座后宫里,聪明的人太多了,而死得最快的,就是那些自诩小聪明的女人。”
“我能让人悄无声息地带走小皇子的命,”她唇角冷冷一弯,“杀了你,同样轻而易举。”
太后双手一紧,她说得没错,若她要杀自己,那一夜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
反而是她,三番四次,用尽手段都靠近不了她的身!
今日好不容易才引她出朝华宫,不想再跟她废话,太后当即一声令下,“带冰面摊老板上来。”
冰面摊?
凤灵夜眉头微蹙。
没多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亭子外,“草民冯氏见过皇太后,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氏,你将你那晚听到的、见到的,统统都说出来,若有半句谎言,哀家定不轻饶。”太后威严而犀利地说道。
冯氏点了点头,声音紧张地颤抖着,“草......草民,那一日,亲眼看到了懿贵人和公主出了宫,然后从对面的烤肉店来到了草民的摊位,分别叫了两碗冰面,加上跟随公主的七位男子,一共是九碗。”
“你怎么确定跟随公主的人就是懿贵人?”太后问。
冯氏道:“回太后,当时懿贵人怕被发现,带着面具,所以草民一开始是不知道她就是懿贵人的,只是后来听懿贵人说了话,恰好草民以前在百善堂看过病,有幸见过懿贵人一面,听过她的声音,草民这一生也就见过她这么一位贵人,所以对她的声音自然是印象深刻,这才知道那夜来冰面摊吃面的人是她。”
凤灵夜静静地听着,不禁轻笑了一声。
冯氏自然听到了她的轻笑声,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你当时听见了什么?”太后又问。
冯氏老老实实地回道:“当时公主问懿贵人想不想跟她一起回明国,只要懿贵人帮她在大理做内应,一定保她平安,并且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退下吧。”太后淡淡道。
冯氏这才出了一口粗气,在侍卫的带领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乾明宫。
太后转向凤灵夜,“那日,你可与公主一起出了宫?”
“是。”凤灵夜坦然道。
太后眉头一紧,“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凤灵夜冷笑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念在你身为后宫贵人,哀家就留你一个全尸,待皇上回宫以后,再细数你罄竹难书的罪名!”太后站起身,扬声下令,“凤灵夜私自出宫,竟然与明国公主勾结,里应外合,妄图动摇我大理江山,现以哀家之令,赐毒酒一杯,立刻执行!”
命令一下,温公公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托盘,缓缓走了上来,将酒杯放到了凤灵夜手边,“懿贵人,请吧!”
“有你娘和我儿为你作伴,你安心上路吧。”太后看着清澈见底的毒酒,嘴角高高扬起,神情不加掩饰,嚣张而兴奋。
凤灵夜手背碰到冰凉的酒杯,然后握在手中,面向太后,神色平静,“适才我说什么了?”
太后眼神一冷,“今天就算皇上回宫,也救不了你,你休要再与哀家玩把戏!”
“是吗?”她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一笑。
太后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就在这时,院子里想起了宫婢们的声音,“公主,您不能进去,没有太后的通传,您......”
太后闻言,回身一看,面色当即一沉,只见钟离云带着七位美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无视太后的怒目,她直接迈上台阶,来到亭子中,看向凤灵夜手中的酒杯,取过她的杯子,“你有眼疾不能喝酒知道吗?”
“可这酒是太后赏赐的。”凤灵夜回道。
钟离云手一抬,爽快道:“那我替你喝了。”
“公主且慢!”太后面如土色,慌忙阻止,“这杯酒是哀家赐给懿贵人的毒酒!”
钟离云冷哼了一声,手一扬,酒杯落地,毒酒倾到,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滩白泡。
转向太后,她双目霸道而强悍,“以什么名义不好,偏偏要以懿贵人与本公主通敌卖国的罪名,太后难道认为本公主出使大理,就是为了谋夺你们段氏的江山?!”
太后后退了一步,有些语塞,“这......哀家没有这个意思。”
“单凭一个摊位老板的话,就妄加断定本公主有觊觎大理江山的嫌疑,如此大的罪名,就安在了本公主的头上!”钟离云走前一步,步步紧逼,“太后说本公主与懿贵人通敌卖国,可有往来信件?可有出兵凭证?可有具体安排?”
太后面色微白,她只想随便给凤灵夜安一个罪名,然后迅速解决了她,没想到半路却杀出这么一个狠角,一时乱了阵脚,“哀家,这不是正在查证吗?”
“查证?”钟离云看向地上的毒酒,失笑,“毒酒都已赐下,太后却说查证?”
太后出师不利,咬紧牙,笑道:“公主莫气,哀家一定会狠狠责罚那传谣言的冯氏,还公主一个清白。”
“你要杀谁,本公主身为明国人,本不应该过问,”钟离云冷着脸,“但是牵扯上本公主,那本公主绝对不依!”
太后连连称是。
接着,钟离云就牵起凤灵夜,正大光明地离开了乾明宫。
走出大门,钟离云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神情镇定的她,“你就这么笃定本公主会来?”
“你不来,我这回就真得死在里面了。”她勾了勾唇。
钟离云不屑一笑,“本公主却一点也没有查出你的害怕。”
“为何要害怕?”她从容一笑,“人都会死,只是早晚不同,死法不同。”
“这回本公主帮了你,你怎么报答?”钟离云挑眉。
她看向她,目光清澈,“帮我对付太后,不就是你想要的回报?”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没劲儿。”钟离云懒散地撇了撇嘴,送她到朝华宫以后,就回了自己的锦宁宫。
二人离开乾明宫以后,太后就彻底被激怒了,亭子里的杯盏无一幸免,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带人杀了凤灵夜!
“如今皇上不在深宫,哀家还需要什么理由?”她双手撑在石桌上,双眼阴冷,气息微喘,“哀家就是这座皇宫里最大的主人,一切都是哀家说了算,哀家说杀谁,谁就得死!”
温公公闻言,赶紧上去附和道:“太后说得没错儿,您现在就是主,掌握着后宫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杀一个人,何须用理由?”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阴沉,身子晃了晃,最后坐到石凳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今夜,哀家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奴才这就去备人马!”温公公笑着退了下去。
乾明宫,很快开始召集兵马。
太后面容激动而兴奋,只要攻破朝华宫,她就能为自己惨死的皇儿报仇雪恨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乾明宫里的动静,很快引得人心惶惶,大家早早地吃了晚饭,然后就闭门歇着了。
安武门就是前车之鉴,那么多看热闹的百姓,死了多少人啊。
她们可不想再做箭靶子了。
朝华宫。
晓芳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站在凤灵夜身前,内心感到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抵得住。
“太后这次是真疯了。”她望着窗外的夜色,沉声说道。
凤灵夜慢条斯理地喝着稀粥,“不逼疯她,如何抓到她的把柄?”
段懿轩此时走得正是时候,她留下来,就是要亲眼看着太后发疯。
“可是这太过冒险了,这是在用命来堵。”晓芳蹙眉道。
“如果不拿命来堵,”她微微扬唇,“你觉得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命换来的。
晓芳叹了一口气,知道她的境遇,所以也没有再多说。
权利至上者,就不会与你拐弯抹角,他们最喜欢用的,就是以武力镇压一切,简单而暴力,也最有效。
朝华宫的御林军不少,却也不多,整日站在周围,多少人数都暴露无遗。
所以太后此番硬攻,自然是带足了人手。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守卫在朝华宫周围的御林军,不禁握紧手中银枪或是佩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没多久,一支明亮的火把,由远及近,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戒备!”御林军头目当即大喝一声,所有人立刻拔出佩剑预备,目视前方。
很快,视线开始变得清晰。
只见火把前方,太后一身黑色宽袍,上面绣着金丝凤凰,在明亮的火光中,金光闪耀,熠熠生辉,尊贵不凡。
温公公站在她身边,尖着嗓子喊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打开大门,要么以违抗太后之命,统统处死!”
段懿轩临走时就交代过,倘若有人硬闯,格杀勿论,如有违抗,诛连九族。
在自身性命和九族之间,御林军们没有选择。
御林军头目当即拔剑出鞘,“皇上有令,恕难从命!”
“杀!”太后一挥宽袖。
身后上千名侍卫,怒吼着一拥而上。
两方交手,战火如荼,厮杀声瞬间笼罩整个朝华宫上空。
晓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站到凤灵夜身旁,“要不属下给您乔装一番,趁乱逃出去?”
“逃了,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她手执茶盏,神态沉静而淡然。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殿外兵戎相击,人声鼎沸。
烛火不安地左右摇摆。
鲜血溅到紧闭的窗户上,然后爆开,染出一朵朵绚丽的胭脂梅。
生死与输赢,只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