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个朋友找到我,说有些事情希望我能够帮忙。
事情其实很简单,他儿子,小葵,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没有理由的哭闹,不分时间地点,有时候甚至是半夜,他夫妻俩睡得真香,就听见儿子的房间里哭声。询问儿子原因,他哭哭啼啼地也说不上来,只说看到了很可怕的怪影,可屋子里哪有其他人在,他以为是做恶梦,没有多理会。
可是最近,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不仅仅是在晚上,大白天也会这样。就连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午饭的功夫,他儿子都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餐盘,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家里人有些无奈,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带去看了医生,做了全身检查,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家里有亲戚比较迷信,说这是中邪的症状,小孩子看见了脏东西,需要去庙里烧香拜佛。一家人不辞辛苦去了趟庙里,住了一个星期,在庙里倒是相安无事,小葵的生活正常了许多,可是一从庙里回来,他又开始闹腾了。而且不仅仅是自己家里,就连送去别人家也是一样,看起来又不是住在哪里的问题。
一家人有些犯难,他刚巧碰到了我,听说我经常处理一些特殊的事件,想求助于我,弄清在他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种事情,神鬼之说我通常都是不信的,虽然这么说颇有些唯物主义的意思,但我总觉得那些人类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绝对不会是什么鬼神作祟,只是现阶段的科学知识暂时无法看清现象的本质罢了。
“你带孩子去看过心理医生吗?”我询问道。
他摇摇头:“我给忙慌了,都没往这方面想。”
“我倒是刚好认识一位,带你们去见一见吧。”我建议道。
他此刻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办法,病急乱投医,同意了。
话说这位心理医生,还是上次我去看望那位得了“塑料恐惧症”的朋友时认识的,何医生,何方物。就目前而言,他算是我认识的心理医生中比较靠谱的。
听闻了我们的来历,何医生一点也不意外,他捋了捋眼镜,点头道:“大概意思我明白了。”
“这种情况很多吗?”我对于小孩子莫名哭闹这种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管是书里记载的还是自己听别人说的,似乎这种情况都带有了非常迷信的解释,那就是小孩子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何医生没有表态,只是确定了这种情况的存在:“我的确碰到过几次这样的病例。”
听闻这话,我朋友也算松了口气,赶紧询问应该如何应对。
何医生摇摇头:“不着急,你先把小葵带来,让我和他聊一聊,具体的治疗方法我们稍后再说。”
我朋友此刻却面露难色,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何医生出声道。
“上次带小葵去医院检查,弄得孩子有些紧张,他害怕去医院,尤其不想看到医生。”朋友道出了原委。
何医生点头:“原来如此。”
我见两人有些犯难,主动请缨道:“如果是这样,让我和小葵沟通吧。”
朋友转过头:“你?”
“我是既不是医生,也跟小葵比较熟,对他而言,我并不算特别陌生吧,更何况我的身份是警察,在孩子眼里比较有安全感。”
何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唯一的问题是你不要用审问嫌疑人的态度对待他。”
我满头汗:“我还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那就这么决定吧,你出面,替我跟孩子聊聊天,我在外面观察你们。”何医生下了定论。
2
“叔叔,我爸爸呢?”面前的小男孩弱生生地问道,他坐在跟他差不多高的小椅子上,似乎有些不太自在。
我走过去,把一盒酸奶放在他面前:“你爸爸工作上面有点事情,下午换我来照顾你,等他下班了就来接你走。不知道你喜欢吃点什么,不过听你爸爸说你爱喝酸奶。”
“嗯,谢谢叔叔!”零食对于小孩子的吸引力明显比我大得多,小葵利落地撕开了酸奶盒子,对着嘴喝了起来。
相比于大人来说,跟孩子套近乎总是容易的,一包零食,一个故事,足以让那些心性天真的孩子放下他们的警惕心,和人很快的熟络起来,当然这也是很多人贩子轻而易举就拐走孩子的原因。
幸好我不是什么人贩子。
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葵聊天,刚刚喝完自己最喜欢的酸奶,他心情还算不错,挺愿意搭理我的,再加上他爸和我确实熟识,几次吃饭我都见过他,所以也愿意跟我聊天。
我同时还在不停地观察他,从外表上看挺正常的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朋友说的那些情况,难道真的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我决计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近乎套得差不多,我也该直入主题了,毕竟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比较重要。我开始试探性地询问关于他不间断哭闹的问题。
“听你爸爸说,你最近睡觉很难受是吗?”
听到这个话题,小葵的脸色似乎有些不适,小孩子的想法几乎都能会表现在脸上,而不是像大人一样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想法。
“能跟叔叔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小葵看了我一眼,咬着嘴唇,似乎不愿意开口。
我抬头望了一眼墙角顶上的隐藏摄像头,继续说道:“是有坏人来骚扰小葵吗,你可以告诉叔叔,叔叔是警察,专门抓坏人的。”
说着,我还把自己的制服亮给小葵看,希望以此能够换得他的安心。
“没有坏人。”小葵突然说了一句。
这是他关于这件事情第一次开口,虽然没有什么信息含量,但终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你爸爸告诉我,你半夜偶尔会做恶梦,对吗?”我尽量引导着小葵的思维,让他觉得他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梦里的,而并非现实里所拥有的,这也是何医生给我的建议。
“那不是梦。”小葵看着我,定定地说道。
我有些吃惊,他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五岁的孩子所习惯的是接受,而不是反驳。他们的世界观还在填充当中,外人告诉他们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就会认为世界是什么样子。
“不是梦,那是什么?”我继续询问道。
“我真的看到了,那些人。”小葵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眼睛似乎失去了焦点,瞳孔有些涣散,这种细微的变化不会被摄像头捕捉到,我担心何医生看不到这种变化。
“什么人?”我继续着话题。
“我也不认识,但都是我的朋友啊,他们跟我一起玩呢。”小葵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倒,相反,他说他看到的那些都是他的朋友。
“都是——小孩子吗?那你爸爸为什么说你偶尔不知道为什么就哭闹起来了?”我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些奇怪,事实和我朋友所说的似乎有些不同。
小葵沉默了会,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悄声抬起头看着我:“叔叔,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可不要跟爸爸说哦。”
“嗯。”我点头。
“先拉钩钩!”小葵伸出小拇指来跟我拉钩。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他勾了一下。
“其实我哭都是故意的。”小葵突然说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故意的,为什么?”
小葵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些都是他们教我的,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他们白天起床就把我送到幼儿园,晚上下了班才来接我,周末就把我送去爷爷奶奶家,不陪我玩,也不跟我讲故事。我因为这个不开心,他们就告诉我,让我那么做,爸爸妈妈就会重新关心我,天天不用去上班陪着我啦。”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早就听闻我朋友的工作很忙,他身居公司要职,妻子也是另一家公司的骨干,两人的生活节奏很快,时间明显不够,工资高得让人羡慕,可是空闲时间少得连我这个忙碌的警察都自愧不如。就是这样的生活,让夫妻两人失去了对孩子的关心,根本没有把心思跟时间花在小葵身上,所以才会让小葵产生制造事端换回夫妻俩的关心这样的想法吧。
“所以你那些哭闹都是计划好的?”我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应该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吧。
“嗯,一开始我还担心爸爸打我呢,可是后来爸爸妈妈都来陪我了,真是太开心了!”小葵说道。
“等一下,小葵,你说这些事情是别人教给你的,是谁教给你的?”
小葵听到这个问题,好像突然想到了某个人,笑着说道:“嘻嘻嘻,是豌豆姑娘。”
“什么,豌豆姑娘?”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像是个童话故事的主人公?
“除了她,你还有什么其他朋友吗?”我尽量努力适应一个孩子的思维模式。
“还有巧克力王子,跳跳糖兄弟,大鹈鹕一家——”小葵摆着手指头一一数着,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哎呀,我不该把他们说出来的!”
这番小孩的举动看得人忍俊不禁,一个可爱的孩子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此好笑。
“没关系啦,这些事情你跟爸爸说过吗?”
小葵无奈地点头:“我说过啊,可是爸爸根本不信啊。”
是的,是我恐怕也不会相信的吧。
“你能够看见他们?”既然他的哭闹只不过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那现在我更关心的问题变成了他的那些“朋友”。
“嗯,对啊。我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呢,爸爸妈妈没有陪我的时候,都是他们在陪我玩,我才不那么无聊。他们会陪我吃饭,说话,唱歌,我记得唱歌最好听的是牵牛花姑娘,可是牵牛花姑娘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说到这里,小葵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哦,为什么呢?”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陪伴在我身边的这些朋友一直都在更换吧。有很多老朋友都已经不会再来了,不过也会有新的朋友加入,但是好像也越来越少了,我觉得他们终有一天都会离我而去的。”说到这里,小葵的小眼睛上挂上了泪珠,悲伤地说道,“我的朋友们变少了,他们在一点一点地减少,以后不会再陪我玩了。”
我赶紧安慰道:“不会啦,人越长大,朋友就会越多呢,你现在在上幼儿园,以后还会上小学,上高中,上大学,在学校里你也能够交到很多很多的新朋友呢。”
“真的吗?”小葵擦了擦眼睛,瞪着大眼睛望着我。
我拍拍他的头:“叔叔不骗人。”
“嘿嘿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马上破涕为笑了。
3
“何医生,你怎么看?”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感觉这里的冷气似乎开得有些过大了,经不住抖了抖身子。
他刚刚通过摄像头全程观看了我和小葵的对话,应该也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够解决小葵现在的情况,就看他了。
“嗯,我都看到了,哭闹是假装的,不过还是有些奇怪的问题。”何医生点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刷写着什么。
“是说小葵看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物吗?”我努力回忆着那些名字,豌豆姑娘,巧克力王子,跳跳糖兄弟,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没有逻辑性,听起来荒诞可笑。
“嗯,大都是些童话人物,或者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吧。”何医生赞同了我的想法。
“所以小葵他是因为缺乏父母的陪伴产生了一些癔症是吗,比如创造出了这几个虚拟人物陪着自己,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来着?”我询问道。
“妄想症,或者说多重人格分裂症。”何医生给了回答。
“这么严重?”我有些吓到了,“可是他才五岁啊!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表现。”
“心理疾病和年龄无关。”何医生扶了扶眼镜,“越是年纪小的孩子越容易产生幻觉和心理疾病,他们的思维和世界观此刻都还没有成形,没有办法像大人一样独立思考,出现这种情况基本是父母的失职,但是可以经过舒缓的治疗改善病情。”
我点头表示明白:“那这件事情我跟我朋友说下,让他多关心下小葵,或者干脆他们夫妻俩其中一位辞了工作来带孩子,是不是病情就会好转很多。”
何医生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是——”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在他的预计之内。
“但是什么?”
“最近接到这个病例以来,我一直都在查找国外的医学文献资料作为参考,我本来的想法是跟你一样,认为这是一次缺乏父母关爱造成的自我保护导致多重人格分裂,直到我刚刚读到了一篇奇怪的论文。”何医生解释道。
“哦?”
何医生:“那篇论文上说,这种类似的病例事实上并不是偶然性的,甚至是普遍性的。绝大多数的孩子都存在这种问题,他们的眼睛里能够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感觉身遭有些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普遍性的?什么意思?你想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何医生:“那篇论文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观点,他说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唯一的,而是分为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我有些好奇,“你是说平行世界吗?”
“不,并不是。”何医生摇摇头,“我说的是根据年龄和思维区别出的两个世界,简单来说,就是大人的世界和小孩子的世界。”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世界有什么区别吗?”
“大人和小孩子的思维方式不同。就是这样。”
“思维不同我明白,可是大人孩子所处的还是同一个世界啊,他们的看法有所不同,但是物质上并没有分化吧。”
何医生笑了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篇论文的作者继续提出了几个非常有意思的点。第一个是我们周边经常看到的广告。”
“广告?什么广告?”
何医生:“猪肉广告,你看过吗?”
我陷入了沉思。
何医生:“还记得超市里那些包装好的袋装猪肉吗,一般来说,生产商为了招揽顾客,会在产品包装上画上一只小猪,小猪举着餐盘里的肉,对着外面竖着大拇指,夸赞肉质鲜美。”
我点头:“这很常见啊,还有鸡蛋鸭蛋什么的,画只小母鸡对着蛋竖大拇指,广告不都这样的吗?”
何医生正色道:“你不觉得这广告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我还是没搞懂何医生的意思。
“让猪给猪肉代言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你想想,你要吃猪的肉,还要让猪竖着大拇指夸赞肉好吃,仔细想想,不会觉得很可怕吗?就好像一个人对别人说,我的肉很好吃,你快来吃我吧!”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寒,我的肉很好吃,快来吃我吧,这种想法真的很变态。
可是仔细想想,这种情况的确存在着。
猪夸赞自己的肉好吃,鸡夸赞自己的蛋好吃,这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没有哪头猪哪只鸡会真的这样做的吧。
“你看,这就是大人眼里的世界,大人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什么不妥,但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可不会这么想,他们看到这样的广告,恐怕会吓得几天都说不出话来。这就是大人和小孩的世界的不同。”何医生终于让我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点头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小孩和大人的思维完全不同,而大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种偏差造就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我们大人的,一个是智力还未开化的孩子们的,只有孩子们能够看得到。”
“没错,第二个例子是外国的一个公益广告,主题是反对虐待儿童的,你应该记得这个广告。”
“是说那个特殊的广告牌吗?”我一下子想了起来。
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设计,在正常身高的大人看来,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的照片,但是身高比较矮的小孩看到的画面却完全不同,原本普通的小男孩在他们眼里突然变得伤痕累累,像是刚刚经受了一场家暴,而就在空白的地方,也会突然出现一个特殊的报警电话号码。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广告牌的制作者利用光线折射的原理,制作出了一个只有身高比较矮的孩子才能够看到的特殊广告,大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在这里,世界再次分化成两个,一个是大人的世界,看到的是普通的小男孩,而小孩的世界里,却到处伤痕累累,需要警察的保护。
“大人和小孩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根本就不需要论证,大人看见飞机在天上飞,在他们眼里那是机械,那是零件,那是物理学原理;小孩子看到飞机在天上飞,在他们眼里那是龙,那是鸟,那是不用石油就能够一飞冲天的蝴蝶。同样的事物在大人和小孩眼里是完全不同的构造,跟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了解、做什么事情都理性的大人不同,小孩子是充满幻想的,他们的幻想构建了他们自己的世界。而大人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孩子的世界的时候,大人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因为世界不同,他们什么都理解不了。”何医生如是说道。
“所以,医生你想说——那些小葵说的虚拟人物,并不是他分裂出来的人格,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人物,只不过他们并不存在于大人的世界,而是只存在于小孩子的世界里,我们按照大人的规则去解释他们,只能够得到人格分裂这一结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我猛然震惊了。
何医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就好像每个人人生的前十年都会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一般,他们的世界里都存在着圣诞老人,他们不知道所有的礼物都是自己的父母偷偷留给自己的,他们坚信圣诞老人的存在,在孩子的世界里,圣诞老人是存在的,而在大人的世界里,圣诞老人就是大人自己。”
“但是孩子总会长大的!”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我自己也是从孩童成长而来,我清楚地记得幼时自己的可笑想法,这些想法荒诞无稽,令人捧腹,但当时的自己似乎真的入了魔一样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何医生:“是啊,孩子终究会长大的,那些孩子世界里才存在的东西最终也会从孩子的世界里消失。小葵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幻想的朋友一直都在更换着,但是却越来越少,你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吗?”
“幻想的朋友越来越少——你是想说,人越长大,幻想越少,那些虚拟的朋友也就随着小孩的思维像大人靠拢,而逐渐消失了?”
何医生叹了口气:“准确地说,是小孩的世界消失了。不是吗,小孩长大了,他的孩子世界终究也会消失,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大人管这种过程叫做成长,他们可能体会不到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的痛苦,看不到孩子一点一点从孩子世界剥离出来的伤痕,他们已经遗忘了,遗忘了自己当初也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
在这一刻,我思绪万千,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家里的黑白电视,收音机广播里的离奇故事,荷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小虾米,微风吹拂的树背,手里不肯撒手的玩具手枪。
那个世界我也曾经拥有过,但现在,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太久太久了。
那个时候的我,相信奥特曼会打败怪兽拯救地球,相信超人会战胜一切邪恶世界回归和平,相信自己也终究有一天会成为万人景仰的大英雄,迎着太阳闪耀着光辉。
而现在,我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充满着幻想的世界了。
那个世界,叫童年。
记忆是如此的清晰,也如此的恍惚,我抓不住脑子里的那些回忆,也抓不住那个已经离我而去的世界。真的可惜。
何医生没有说话,他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和他都心知肚明,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过去。
我和他都是大人了。
“大人,我想问问,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我笑着询问道。
何医生笑了,声音悠长而又细绢:“什么都不用做,孩子会长大的。就像你说的,他终究有一天会失去全部的幻想里的朋友,全部换成现实里的朋友,这就是人生啊。”
顿了许久,他才加上一句。
“如果非要现在解决的话,那就祈祷小葵快快长大吧。但我还是希望,他的童年,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