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婉婉的女子，似是十二分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她将手搭在面纱上，嗫嚅道：“若是吓到了老祖宗，还请老祖宗勿怪……”
婉婉轻轻取下了一半的面纱，只这半张脸露出来，便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这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柳夫人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刚回到柳家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怀疑慕长歌就是柳家的人，因为她和柳老夫人的长相，足足有四成相似。
可眼前这个婉婉，和柳老夫人的相似程度，就远不止四成那样简单了，从她的脸上，几乎可以看到柳老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就连柳老夫人自己，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看慕长歌，又看看婉婉，这二人若是比较起来，当真是婉婉更像是柳家的人。
柳荣真继续道：“另外半边也扯下来，给他们看看你的脸！”
婉婉手一抖，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用力扯下了另外一半的面纱。众人顿时越发惊讶，慕长歌的视线，也禁不住沉了一沉。
刚才婉婉刚露出脸来的时候，她的容貌，几乎与慕长歌不相上下，可当她揭下另外半边脸的面纱时，活色生香的美人，霎时就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婉婉的另外半张脸，布满了厚厚的疤痕，疤痕一直顺着脖子延伸到了肩膀，那狰狞的半张脸上，就连眼睛所在的地方，都变成了一个难看的凹洞。
婉婉哀哀地唤了一声老祖宗，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她一哭，半张脸芙蓉泣露，惹人爱怜，半张脸丑陋怪异，令人作呕。
这世间的极美与极丑，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无端地便有了一种阴气森森的诡谲。
“老祖宗有所不知，我才是柳家真正丢失的二小姐。而她，只是冒充了我，想要混进柳家来的骗子！”
“就连我的这半张脸，也是还在百安的时候，被她察觉到了身份，想将我取而代之，才会对我下了毒手！”
慕长歌蹙眉，神态间，仍是气定神闲，“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对你下毒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敢说没有见过我！？你明明是连我真正的身份，都先我一步知道！我也当真是没有想到，你先前对我的友好，不过是为了接近我，好让你有机会能将我活活烧死家中！你所要的，不就是柳家富可敌国的荣华富贵么，我本也不会和你争抢，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还不算，又想把我活活烧死！你——”
她这一番含泪带血的控诉尚未道完，便听到了慕长歌的一声冷笑。原本的话，顿时卡在了她的喉底，慕长歌的这反应，实在是有些莫名。
“你是不是还想说，多亏了大伯父，暗中有所怀疑，才不远万里派人去到百安，终于发现了真相？”慕长歌一脸了然地看着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她的说辞，无非也就是这些，慕长歌坦然道：“你要说的，无非就是我鸠占鹊巢，让你不得安宁。既然如此，多余的话也就不必说了。倘若你能够拿出证明，证明确如你所说，那要如何处置我，都随你的意思来。可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只是信口胡诌，到时候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眸光冷厉扫过婉婉，慕长歌冲柳老夫人微微一笑，“老祖宗，您没意见吧？”
柳老夫人想都不想便点了头，“自然没有意见，若真是她栽赃了你，要如何处置她都随你，有老祖宗为你撑腰，轮不上别人插话！”
“那长歌就先谢过老祖宗了。”慕长歌侧眼望向婉婉，神色淡漠，“你可都听到了？”
“婉婉都听明白了，老祖宗也想看一看证据，那又有何难？我的确证明不了，是她心思歹毒，对我存了杀人灭口的心，可要证实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柳家的后人可不难！”婉婉道，“倘若老祖宗同意，那我们当场就来个滴血验亲就是！”
“倘若是血亲，必定能够验的出，我们两个究竟谁真谁假，一看便知！”
柳荣真也正色道：“老祖宗，儿子也觉得这办法可行，我们争论地面红耳赤，也只不过是让钻了空子的小人得意，现在我们当场就来个滴血验亲，一目了然，也就不必再费工夫了。”
说罢，柳荣真便要吩咐下人去预备滴血验亲的东西，柳老夫人沉了沉眉心，把人给阻拦了下来。
“且慢，让李妈妈去。”
柳荣真坦坦荡荡地后退一步，冲着李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柳府，柳老夫人最信任的，就只有李妈妈一个，只有让她去，才绝没有动手脚的可能。
很快，李妈妈就把所有要用的东西都预备好，就连扎手指要用到的银针，都是她亲力亲为，仔细擦拭过拿来的。
“老祖宗，奴婢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在得到老夫人点头应允后，李妈妈将银针捧到了她们二人的面前，“二小姐，婉婉姑娘，请。”
婉婉正要接过针，又退缩道：“还是先请大伯父来吧。”
不等柳荣真开口，就听到柳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需要用他的血，让我来。你们两个先扎了就是。”
“老祖宗这是不信儿子？”柳荣真皱眉，道。
“并非是不信你，只是，既然是要证明给我看，那还是由我亲自来的好。”柳老夫人从容不迫道。
两只碗，并排放在了二人面前，婉婉紧拧着眉，将一滴血滴落在了下方的水中。
慕长歌也面无表情地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在她将血滴入水中时，手腕上的镯子太松，松松垮垮地便落了下来，在碗沿上磕碰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脆声响。碗底水波荡了荡，又恢复了平静。
李妈妈将两只碗依次捧到了柳老夫人面前，又毕恭毕敬地捧起了柳老夫人的手，“老祖宗，奴婢冒犯了。”
李妈妈轻轻一扎，血珠便从柳老夫人的指尖渗了出来，她先将手指探到了慕长歌的碗上，用力一挤——
柳老夫人的鲜血，滴入碗中，两滴血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她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柳荣真，正要开口，却见柳妈妈脸色登时一变，有些惊慌失措道：“老祖宗，您看这……！？”
李妈妈的低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柳老夫人面色一僵，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应当融合在一起的两滴鲜血，竟又飘飘忽忽，分成了单独的两滴，瞬间各自化开在了水中。
柳荣真眼底一亮，“老祖宗，如今你可都看到了吧！？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她根本就不是咱们柳家的骨肉！”
“这绝不可能！”柳老夫人沉了脸色，“长歌她怎么可能不是！？”
“她怎么可能不是，儿子并不知晓，可证据现如今就摆在眼前，她的确不是！”柳荣真的视线，冷冰冰地投到了慕长歌的身上，“老祖宗，还有另外一人，您可别忘了。”
婉婉殷切地看着柳老夫人，泪流满面，“老祖宗，您还不肯相信婉婉吗！？”
柳夫人如今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完全不明所以，便也催促道：“是啊老祖宗，您还是快些试试，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准……看她的模样，和您这么相似，没准她真的是……”柳夫人说着，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噤了声，一言不发。
慕长歌看向柳老夫人，与她的目光正撞在一处，柳老夫人的神情，像是犹疑不决，慕长歌便开口道：“老祖宗，您还是试一试吧，如今这儿可还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呢，您若是就此罢了，就算有您袒护，长歌以后在柳府，只怕也是过不下去了的。”
略一沉吟，柳老夫人示意李妈妈将婉婉的碗靠近过来，紧了紧眉心，一滴血轻轻滴入，竟在瞬间便融合到了一起，丝丝缕缕散开到了水中。
柳老夫人面色，立即比先前更要微妙了许多，柳夫人的嘴，更是惊讶到合都合不拢，“这……咱们一直认为，真是咱们柳家千金小姐的，竟然是个……竟然是个假的！？”
“不错！”柳荣真沉声道，“之前我就总觉得有些怪异，倘若慕长歌真的是咱们柳家的人，平时为何会表现地如此淡漠疏离？越想，我便越是觉得不对劲。可老祖宗对她很是疼惜，若贸然说她有假，只怕会引来老祖宗震怒。”
“所以，儿子便暗中命人，去调查了这一切，结果竟真的被儿子给猜中了！现在已经证据确凿，老祖宗总不至于，还要袒护着这个鸠占鹊巢之人吧！”
莫非……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柳老夫人眼神震了震，看向慕长歌时，眼中分明已经夹杂了几分失望，“你，当真是别有所图，才混进柳家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