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饶命，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还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臣这条贱命吧！”
“求皇后娘娘饶了臣这条命，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让瘟疫在宫中蔓延开来！只是、只是再这样拖延下去，太后娘娘与长公主，只怕是要……要救不回来了啊！”
张太医冷汗流了满脸，战栗不止。
皇后面色一凝，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厉声道：“你先前所说的那法子，究竟能不能驱散得了这瘟疫！？不让瘟疫在宫中蔓延开又是什么意思！？回答本宫！”
张太医早已经吓了个三魂丢了七魄，开口都有些了磕巴，“瘟疫……瘟疫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
“以烟熏阻隔，已经……没用了！”
阻碍瘟疫传播的法子，便是将药草点燃，以烟熏阻隔，然而这一次，烟熏却并未能够阻碍得了。
在太后寝宫中，如今被关在房间里，伺候着太后的宫人与太医，已无一例外，尽数染上了瘟疫。
这回不只是皇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瞬间变了脸色。
“为何会这样快！？”皇后大惊。
瘟疫蔓延速度虽然快，却也不至于有草药烟熏，却还蔓延地这样迅速才是！
“臣……臣也不知……”张太医腿软脚颤，“臣也只是、只是服下了七公主提前拿来的丸药，才避过了这一遭……”
“那先前你所说的心头血也是假的！？”
张太医磕头如捣蒜，只一个劲地求情。
不必多说什么，在场众人也已明白了个清清楚楚。
皇后的脸上，顷刻间便浮起了厚重的一层铁青，狠厉神情，罕见地出现在了这端庄的皇后脸上。
“把他给本宫拖出去，凌迟处死！”
听到凌迟二字，张太医两眼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处置过张太医，竭力稳住心神的皇后，先命人将怀有身孕的慕宝筝送了回去，又命人即刻前去关押苏明珠处，追问张太医所说的丸药在何处。
皇后的态度虽强硬，慕长歌心底却清楚，苏明珠必定不会交代那丸药的下场。
并非是她不想给，而是她根本不会有。
能够将感染瘟疫的东西弄入宫中，对于苏明珠的身份来说不难，但能够弄来驱散瘟疫的药，这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连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弄到手，很显然，那必定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给她的。
苏明珠虽然看似是造成了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可实际上，她十有八九，也只是别人计划中的一环。
慕长歌抬头望一眼天空，目光隐隐透出几分凝重。
她并未预料到，太后二人感染上瘟疫后，竟会恶化的这么快。
在她的记忆之中，清楚记得，曾经那些感染上瘟疫的人，究竟是如何大口吐血身亡的。
苏晴柔本就是金枝玉叶，身子更要娇贵些，一旦来不及，只怕等不到天亮，她就会……
回想起苏晴柔艰难撑地，以命相护的模样，慕长歌掌心便狠狠攥紧了起来，幽邃墨瞳，隐隐笼上了几分暗红。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先前被皇后派去苏明珠处的小太监，急匆匆回来了。
“回禀皇后娘娘，七公主说丸药就只有给过张太医的一颗，再无其他。奴才也已经按着娘娘的吩咐，将七公主寝宫彻底搜了一遍，的确什么也没有！”
慕长歌眉峰一挑，果真，与她料想的一模一样。
饶是皇后，如今也已有些沉不住气了。
没有解决的法子，门窗又能将瘟疫阻隔多久！？古往今来，解决瘟疫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一切都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可如今染上瘟疫的人是太后，她怎能下令，将太后活活烧成一把灰！？
但，若是不快些解决……
皇后脸色惨白，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瘟疫一旦蔓延在宫中……整个百安，定会生灵涂炭！
所有人都在此刻静默了，皇后的手指也禁不住开始颤抖了起来，如何处置，她着实难以抉择……
房门猛然撞开的声音传来，皇后身子一震，抬眼望去，一名宫婢嘴角正挂着血滴，艰难地匍匐在门槛上。
“快……快救救长公主……公主她快要不行了！”
“柔儿！”皇后悲切急呼一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慕长歌的心，也随着那一句，重重沉了下去。
苏晴柔只怕是要撑不下去了……慕长歌狠狠一咬牙，抬眼望望天色，天际月牙儿，颜色已渐浅淡了下去。
至多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别忘了我是如何吩咐过你们二人的。”慕长歌回眸，对素玉碧珠留下了这句，随后便果决转身，不管不顾地，在碧珠的尖叫声中，一头扎了进去。
“小姐——小姐——”碧珠慌了神，也想要跟着往里冲，被一旁的素玉按了个结结实实。
“你是疯了不成！？小姐如何交代的，你都忘了么！？”素玉按着她，急急道。
“可这是瘟疫啊！”碧珠更急了，别的事情赌得，生死攸关之事，哪里敢赌！？
然而，她再如何着急，慕长歌也已经冲进了那房间。
苏云浩脸上都变了颜色，若不是竭力按捺着，只怕方才也已经要随着碧珠一起，去拦下慕长歌了。
见那门被重重摔上，苏云浩焦心难耐，眼神一斜，“你倒也不心急？”
“心急有用么？”祁靳之沉了眉心，道，“她做出的决定，何曾改变过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
“你当真就不怕长歌她也一并染上瘟疫？”
苏云浩一句话问出，登时便觉得有些失言，只是想要收回也已来不及了。
祁靳之一言不发，只两眼紧紧盯住慕长歌所去的方向，只听细微的硌的一声，攥的紧紧的拳头上，碧绿的扳指已生出了一道裂痕。
当慕长歌冲进房里的一刹那，苏翰羽眼底也浮起了一道错愕，阻拦的喊声险些脱口而出，到底也还是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他眼角余光自一旁的厉子言脸上扫过，眼眸微微一眯，又默不作声将视线收了回去。
这位慕家二小姐，当真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若她这次还能够活着离开那房间，那他可定要……
苏翰羽眸光闪了闪，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渐渐划过他的眼底。
门外，众人心思各异。
门内，却是一片沉闷，越发浓重的血腥气，隐约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在进来看到这一幕后，慕长歌还是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所有人的身上，都生出了狰狞的红色肿包，也有人已经开始出现了咳血的症状。
床榻上，苏晴柔的模样，已是奄奄一息，脸上的涨红已经褪去，嘴唇都已经是近乎惨白如纸的颜色。
只有那点点猩红，沾染在她的唇角，分外明显。
“公主！”慕长歌低低唤了她一声，靠近床榻，附下身，毫不犹豫地便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公主，长歌来了，你看看我呀……”
苏晴柔双手冰凉，沾染了大团血迹的帕子，凌乱堆放在地上，血气弥漫。
听见她的声音，苏晴柔吃力地撑开眼睛，想将她推开的手，已彻底没了力气，“走……快走……你快走，别留在这等死！”
“不会死，公主，我们谁都不会死。”慕长歌声音低沉温婉，却又透着一丝令人心安的坚定。
“我怕是撑不下去了……”苏晴柔眨了眨眼睛，一滴泛红的血泪，便缓缓划了下来。
“为何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长歌，可是有人点了灯笼？眼前怎的这样红……”
“是，是有人点了灯笼。”慕长歌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不是都说，红灯笼可以驱邪祈福么，全都是为了你点的。”
苏晴柔艰难地笑了笑，“几盏灯笼，如何就能决定得了人的生死……他……来了么？”
“陌古三殿下，马上就会来的了。”慕长歌能够感觉到，掌心里那原本就已经很是微弱的温度，已开始慢慢消散。
她心底隐隐一沉，只觉得一道寒气窜了上来。
“别……别让他进来！让他走……回陌古，去哪里都好，别留在这里……咳、咳——”
咳出了一团鲜血，强撑着的苏晴柔想挤出个笑意，浑浊血泪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长歌……我只有你这一个挚友。你一定要好好的，代我同他道一句……切莫要思念起我，只当是，我们二人从未遇到。这一遭，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慕长歌用力咬了咬唇角，将眼前的水雾弥漫死命压下，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一丝颤抖。
“公主可还记得，当日我与公主相识那天，是陌古三殿下舍命相救，才让公主得以安然无恙。”
“公主既然信任长歌，姑且就再信我一回。这一次，陌古三殿下他，必定还能救下你一回。”
掌心一松，慕长歌心头倏然一提，纤纤十指，用力捧住了那冰凉双手，“不能睡，公主，你醒醒，别让三殿下空等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