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以为黄杀仙这是要杀几个人来立威,然而几息过后,湖水又恢复了平静,一片琼楼宫阙出现在湖心。
黄杀仙就立在琼楼的玉瓦上。
琼楼下有一片梅园,寒梅初放在风月中,冬雪无声飘洒,冬梅无声绽放,美不胜收。
七个沉鱼落雁、冰肌玉骨、身段饱满修长的女子,身穿玲珑别致的纱衣,体态婀娜莺莺燕燕走入了梅园,赏梅戏雪,一个个俏皮十足,又不失娴雅风韵。
琼楼顶的黄杀仙看着赏梅戏雪的女子,眸中满是怜爱,一时没有说话,认真的赏着花,赏着雪,赏着美人。
什么风花雪月,一众糟老头都不感兴趣,他们唯爱美人,莫木鱼听到一众糟老头吸口水的声音,他身侧的卫不封更是哈喇子流得老长,目不转睛盯着那七个美人一副恨不得将他们全都吃得骨头不剩的模样。
卫不封贼兮兮笑道,“老夫宝刀未老,奈何宝刀归于鞘中太久,一直未能大刀阔斧,直捣黄龙,探索深幽。杨铁钢,只要你能给老夫八个美人,老夫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莫木鱼对这一众糟老头鄙夷至极,他也这才知道,为何这一众糟老头会对黄帝有如此之深的怨念。黄帝越活越年轻,还有七个美人相伴,一个个糟老头要死不活,孤家寡人,当然会心理扭曲羡慕嫉妒恨。
“那七只骚狐狸该是天下最美的美人,杨铁钢,你给老夫的美人老夫不求有她们漂亮,但是数量一定要多过七个,老夫不嫌丑,只嫌少。”卫不封一只手抹着哈喇子,一只手抬起攀在莫木鱼的肩膀上笑眯眯道。
莫木鱼好想隔卫不封远些,这糟老头身上的骚气冲天,都有些呛人。
梅园里戏雪赏梅的七个女子虽然算得上是美人,说是天下最美的美人就过分了。
莫木鱼见过的女人中水合沧露无疑是最漂亮的一个,那七个女子最多算是中等之姿。
莫木鱼的目光从七个女子身上移开,望向梅园中的冬梅。
水合沧露就喜欢梅花,什么样的梅花都喜欢。
北莽地的气候不适宜栽种梅花,水合沧露去到北莽地后,在北莽王府的花园中成功移植了几株。
当年北莽地下起了罕见的雪,当年杨春芽正怀着身孕,杨春芽和水合沧露嬉戏在那片梅园中,翩翩倩影,一笑倾城,美不可方物。莫木鱼看傻了眼。佐天佑当时还吟出了一首,不知是他写的还是他抄的几句酸诗。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莫木鱼望梅回忆着当年的事,情不自禁将这几句酸诗念了出来,他本以为很小声,奈何,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卫不封反应过来,想伸手来捂莫木鱼的嘴时,莫木鱼已经将诗念完了。
卫不封古怪的看着莫木鱼,叹息着道了一声,“糟了。”
莫木鱼不知哪里糟了,那七个女子听到了诗文,偷偷瞟了莫木鱼几眼,窃窃私笑,然后舞态生风、娉娉婷婷走出了梅园,消失在宫阙的回廊中。
“你是谁?”黄杀仙面无表情吐出了三个字。
瞧着黄杀仙此刻的模样,莫木鱼有种感觉,他一直怕黄杀仙给他戴绿帽子,似乎这黄杀仙也在怕莫木鱼给他带绿帽子,有深深的敌意。
流芳万古的黄帝不会是如此肤浅的人吧?
不等莫木鱼说话,卫不封就不甘示弱道,“老色鬼,他是衿俞那老小子送入这卷手札洞天的英才,乃是我经道的大好后生,如今已经拜在老夫门下,他不过是多看了你的女人两眼有感而发念了一首诗,难不成你也要罚他去太初城倒三百载马桶尿盆不成?”
莫木鱼恭敬道,“在下杨铁钢,拜见黄帝前辈。”
黄杀仙的声音有所缓和,“我黄杀仙不是黄帝,真正的黄帝已经飞升而去。小子,不管你是谁,管好你的眼睛和嘴,下不为例。”
黄帝已经飞升而去了,这卷洞天内的黄杀仙只是存在于某个时间段的黄帝。
老子看的是梅花,吟的也是梅花,你当老子饥不择食,会看上你的女人?莫木鱼暗诽了一句,嘴面上却还是说道,“多谢前辈宽宏大量。”
黄杀仙不再在意莫木鱼,目视一众糟老头,没什么兴致完全是公事公办应和道,“依照惯例,每月的月经之主可以向我黄杀仙提一个要求,今日辨经,尔等谁胜了。”
赵贱骨站出来说道,“洞主,今日辨经没有分出胜负。”
黄杀仙心不在焉吐出两个字,“为何?”
赵贱骨指着忘尘、苏匆西子等人说道,“他们并非我经道之人,闯入了这卷手札洞天,因为他们的闯入,辨经决胜负之事耽搁了。依照经道古往今来的规矩,非我经道之人闯入这卷洞天,想要出去,唯有辨经胜过洞主你。”
忘尘站出来双手合十一脸坦诚道,“我等误入了这卷洞天,打扰了洞主与诸位前辈清修,还望洞主网开一面,为我等指一条生路。”
黄杀仙漫不经心道,“规矩早就已经定下,我黄杀仙纵使再宽宏大量,也不能坏了规矩。不论是谁,既然进来了,想要出去,就得辨经胜过我黄杀仙。尔等谁先来?既然你让我黄杀仙网开一面,那我黄杀仙便网开一面,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商量谁先来。”
走到太初山顶,不论是忘尘还是苏匆都已经意识到,想要强行杀出这卷洞天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辨经取胜才是唯一的活路。
开口闭口杀仙,估计这个名字是黄杀仙自己取的,莫木鱼心下想道,卫不封这时凑过脸来道,“杨铁钢,老夫方才救了你一命,老夫也不要你记挂老夫的恩情,下次再入这卷洞天时记得给老夫带几个美人就行。”
整卷手札洞天里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要么不是开口闭口杀仙,要么不就是开口闭口美人。莫木鱼鄙夷道,“前辈你何时救过我?”
“你个没良心的。”卫不封一手气得抹胡须,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孙玩火道,“三百年前,他也给那老色鬼的女人念过几句诗,说什么骚狐出浴影蒙胧,罗裘薄纱半遮胸,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类的,然后让那七只骚狐狸伺候他沐浴,结果被那老色鬼罚去太初城倒了三百载马桶尿盆。如果方才不是老夫说你已经拜在老夫门下,让那老色鬼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你此刻已经从孙玩火的手里接过马桶尿盆了。”
莫木鱼不想与卫不封纠缠,这些个老不正经的糟老头没一个是好鸟,他干笑附和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不然我十有八九会因为端马桶尿盆蹉跎几百载岁月。前辈放心,我此行进入这卷洞天也没闯到什么机缘,只要能出去,一定去给前辈网罗天下美女。”
“甚好,甚妙。”卫不封听得心花怒放,“杨铁钢,老夫看人从来没有看走眼过,老夫信你。没有闯到机缘不要紧,多进来几次,总有一次能闯到,至于你出去的事,你放心,有老夫在,保准你能安然出去。”
莫木鱼暗道,恐怕这一次你看人就要看走眼了,只要出去,我再也不会进来。
几言之间,又有数位糟老头靠近莫木鱼,小声叮嘱他下次来时一定要记得带女人来,只要有女人做敲门砖,在这卷手札洞天中,想要什么样的机缘他们都能帮莫木鱼搞到手。
莫木鱼厚颜无耻拍着胸脯打包票,并将各位糟老头想要的美人的样子都记下,一众糟老头喜笑开颜。
一盏茶的功夫悄然而过,佛门尚有三个人,玄宗只有两个人,苏匆和忘尘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忘尘退了一步,第一个出来与黄杀仙辨经的是个佛门和尚。
在五州不可一世的圣人,在黄杀仙眼里什么都不是,他都懒得用正眼打量这个和尚一眼,随口说道,“既然你第一个站出来与我黄杀仙辨经,老夫给你个选择,让你选文辨还是武辩。”
“文辩。”杂毛秃驴见过黄杀仙出手,早就畏惧如虎,这个和尚不傻,深知想要活命唯有文辩才有一线生机。
黄杀仙淡漠道,“你既然选文辩,我黄杀仙便问你三个问题,你若能答出其一,便算你胜。”
这个和尚虽然对佛门经文背得滚瓜烂熟,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双手合十道,“洞主请问。”
黄杀仙神色萧杀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此三问。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作答。”
闻言,和尚呆立在原地,仿佛如雷灌顶瞬间被点化成了一尊石障。
湖畔寒风彻骨,冰天雪地,但这个和尚额头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滴,在短短盏茶之间,他身体中的水分竟然流失殆尽,好似变成了一具干尸。
黄杀仙漠然说道,“我黄杀仙只杀仙不杀人,你输了,就留在这卷手札洞天中吧,是死是活,全凭你的造化。退下吧。”
干尸一般的和尚木纳的退了回去,像一颗即将枯死的老树立在荒土上,赵贱骨冷言道,“在三问中,丧失了生机,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不如趁早烧出一颗舍利来喂麟儿。”
说罢,赵贱骨屈指弹出一道火焰,引燃了和尚的肉身。
在五州嚣张跋扈的忘尘,在这卷手札洞天内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同门辨经输了被人当众烧做舍利,他连声都不敢啃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