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不知杀机何在,见西子如此谨慎,他也不敢放松警惕,西子走一步他就走一步,每一步还踩在西子走过的脚印里。
又前行了十余里,西子原本从容自若的风采早就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步三回头,甚至走一步停三步,汗水湿透了他身上那件烂道袍,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眸中的光更阴更冷。
莫木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落在眼睛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极尽自然祥和,引人入胜。
两人走到了一座山岗上,古树参天,落英缤纷,前方是一面白玉般光滑高耸入云的石崖,映照着山岗上的山树、落叶、乱石,还有西子和莫木鱼。
莫木鱼看着白玉崖壁映照的自己,心中很是惊奇,自从潘复来朝他口吐黄金巨剑后,他的倒影无论呈现在什么上都是金色的麦穗,这座白玉崖壁上呈现的却还是他自己。
西子突然跺脚,整座山岗都抖了三抖,本来这一路就走的紧张,精神紧绷,莫木鱼为此吓了一跳,不知西子发什么疯,他侧头望向西子,却见西子望着白玉崖壁,露出了一抹冷笑讥讽道,“老夫既然敢进来,自然出的去,你的意图老夫一清二楚,雕虫小技,也想拦住老夫的路,也想将老夫困在其中,你经道未免也太小看老夫了。”
莫木鱼不知西子这是跟谁在说话,他好奇西子这是怎么了,扭头重新望向白玉崖壁,却见白玉崖壁消失了,山岗的前方是一片药田,长满了各种灵材宝药,看着那些灵气缭绕,霞光溢彩的灵材宝药,很多莫木鱼都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卖相就知道不同凡响。
不靠谱的潘复来终于靠谱了一次,果然没有说假话,高卷的手札洞天中,有诸多五州世界已经不复存在的天材地宝,灵药有了,五行原矿和元气凝结的野兽自然也有。
莫木鱼举目望向远处,看到药田的中央,有一眼泉水,泉水流过药田的水渠,灌溉着整片药田。那眼泉眼不简单,涌出的泉水呈紫色,紫气氤氲,灵气盎然。
“竟然是紫水。”莫木鱼心中暗惊,紫水这种东西他这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在北莽王府的藏书中见过。
元气凝结成水,无色无味,卖相与普通的水差不多,紫水也是元气凝结的水。
不过元气凝结的水需要流过至少三百里长的元晶河床,三百里长的五行原矿河床,再被至少三颗元灵润养,才能成为紫水。
元晶、五行原矿世间少有,更何况是足足三百里长的全是元晶、全是五行原矿,自然铺设的河床。
元灵是元晶矿脉的灵识,具有智慧,比之元晶更加稀少,并不一定所有的元晶矿脉都能孕育处元灵。
天地元气凝结成的水流过三百里元晶河床,不断吸收天地精华,再被三颗元灵润养,让元灵的智慧灵性融入其中,再流经至少三百里五行原矿河床,融合了无尽的五行之气,如此以来才是紫水。
紫水不但蕴含丰富的天地元气,天地精华,还有最为纯净的灵性智慧,用来灌溉药田奢侈至极,不过只要用紫水浇灌,就是一棵杂草,也能脱胎换骨,变成罕见的灵材宝药。
而且一旦发现了紫水,就可以确定,地底下有至少绵延三百里长的元晶矿脉、五行原矿脉,以及至少三颗价值无法估量元灵。
好在竹剑春雪的剑灵被东伯圣帝东无圣封印了,不然以竹剑春雪的尿性,非得将那三颗元灵找出来帮莫木鱼凝练元窍不可。
见到传说中的紫水,莫木鱼激动难耐,当年他就听佐天佑说过,紫水酿出来的酒堪称是仙露琼浆,本来北莽王府珍藏着一坛,用来等北蚩国国灭,除掉妖道之患大功告成后,再开坛军民共饮。
哪知佐天佑那厮在他爹死后,没了管束,瞒着一干人,偷偷将那坛酒喝了精光。当时莫木鱼还没入北庭城,所以没能赶上。
后来有一次在与佐天佑同上青楼时,佐天佑偶然说起了紫水酒的滋味,回味无穷,一脸神往之意,一时竟然觉得怀中的玩美人索然无味,更是像魔怔了一样,因为怀念紫水酒的味道,整个人都萎靡不振清心寡欲戒色忘欲肾虚不举了个把月。
莫木鱼找不到紫水酒,但他找遍了北庭城搜刮了不少能让豆腐都刚硬如铁的虎狼之药,全数给佐天佑服下,佐天佑这才恢复了龙精猛虎。
不过事后,因为虎狼之药吃多了,佐天佑也留下了病根,年纪轻轻,肾虚得厉害,顺风尿湿鞋也是常有的事。
佐天佑不爱酒,唯爱美人,能让佐天佑那厮对美人都提不起兴趣的酒该是什么味道,莫木鱼神往不已。
“一定要多取些紫水回去酿酒,下次见到罗追日时给他尝尝。”莫木鱼心下想道,修为被封,身边也没有刻画纳物阵的器物,他只得朝西子伸出手同时说道,“老匹夫,你有没有内藏乾坤的道器,借我使使,我去取些紫水回去酿酒。”
用紫水酿酒,暴殄天物,西子恨不得抽出烂鞋底给莫木鱼几个嘴巴,不等西子说话,一直走在前头的佛门玄宗一干圣人却出现在山岗的另一侧。
西子将莫木鱼往后一拉,两人藏身在一株老树后,同时西子身上发散出一道气息将莫木鱼笼罩,一干杂毛秃驴都没能发现他们两人。
“这隅洞天不简单,往前走一里,一步走错,会往后退七八里,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洞天的出口。不过万幸我等没有走错一步,不然极有可能会误入杀局,尸骨无存。”一个玄宗圣人无奈道。
“要不,我等直接合力破开这隅洞天的壁障,只要壁障一破,这隅洞天也就毁了,我们自然能逃出去。”一个佛门圣人提议道。
“不可。”忘尘老和尚威严赫赫道,“如此洞天,不可能寂寂无名,老衲还没弄清楚这隅洞天是哪隅洞天,切莫轻举妄动,一旦强行破洞天壁障,必定会激怒洞灵,一旦洞灵强大胜过我等,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师叔,您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走出这隅洞天,遗世书就将出世,我佛门不能在这隅洞天中耽搁太多的时间。”忘意老和尚说道。
忘尘老和尚仿佛没有听见忘意的话,他盯着山岗前的白玉崖壁看得出神,白玉崖壁映照着山岗上的山树落叶乱石,还有这十几个佛门玄宗的圣人。
忘尘原本只是打量了一眼白玉崖壁,哪知这一眼之下便看得聚精会神,盯着白玉崖壁上映照着自己的倒影,忘尘的肉身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更有一种无形的力道在将他的神魂从肉身中剥离。
将神魂从肉身剥离,与从活人口中拔出舌头的痛苦相差无几。
忘尘老和尚不愧是如今南州佛门中辈分最高之人,八百载的修为并非浪得虚名,纵使肉身被禁锢,神魂正在遭受拔舌之苦,他还是迅速平复下心绪,默念了一道固神的禅经,一时他之身上佛光普照。
佛光之甚,让白玉崖壁上只映照着佛光,他忘尘的倒影也从白玉崖壁上抹去,他被抽离出一半的神魂重归肉身,拔舌之苦瞬间消失。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内,却是忘尘老和尚八百余载生命中,最心惊肉跳的一段经历,在他神魂回归肉身之时,他立即飞身退后同时大声喝道,“不好,快退,是黄帝离魂镜。”
听闻是黄帝离魂镜,见多识广博古通今的苏匆知道这是何物,立即飞身后侧,同时提醒玄宗众人道,“撤。”
佛门和玄宗的圣人闻言迅速后侧,但还是有人慢了,佛门的忘意和玄宗的苏儒呆立在白玉崖壁下,全神贯注盯着白玉崖壁一动不动,有过此番经历的忘尘知道,这两人正在遭受拔舌之苦。
忘意是佛门之人忘尘不得不救,他再次引亮身上的佛光,让白玉崖壁映照不出他的模样,他一步踏到了忘意身侧,一掌拍下,拍在忘意的天灵,忘意的肉身发出一阵嘤嗡钟鸣之声,抖动得厉害。
忘尘这一掌拍醒了忘意,忘意感知到忘尘这是在救他,立即念出了固神的禅经。
随后,忘尘朝着白玉崖壁吐出了一道惊天禅音,“叱……”
禅音不立文字,有气吞山河、天马行空之意,一道浩瀚佛光从天穹中直垂而下,射向了白玉崖壁,叮的一声脆响,白玉崖壁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忘意的神魂这才回归了肉身,他吐了一口血道,“多谢师叔救我一命。”
忘尘脸色苍白,这一道禅音起码耗费了他三分之一的神念,见成功救回忘意,他也松了一口气,冲着忘意道,“黄帝离魂镜不破,我佛门就无法继续前行,就无法从这隅洞天中出去,老衲出手破了它,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
“师叔保重。”忘意飞身退了出去。
苏匆在外喊道,“忘尘,救我玄宗苏儒,我玄宗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