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意识到这是金身草人要杀老匹夫,又在这座林中布下了杀局。
可谓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啊,老匹夫这是在劫难逃啊。
莫木鱼抖了抖背上的西子笑道,“老匹夫,看来想要你命的人很多啊。”
“想要老夫性命的人再多,也没有想要你杨铁钢性命的人多。”西子早就察觉到白雾的异常,毫不在意道,“杨铁钢,你想要活命,最好老老实实呆子老夫身边。”
老实你娘,莫木鱼不以为意,若不是背上的老匹夫连累了他,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他望着雾林深处说打趣道,“你当真没有后手了?有就使出来。前后夹击,这是生死绝境,你没地可逃了。或者你感应天人,要天人降世来救你也行。”
西子没有语气道,“行事且莫前怕狼后怕虎,天无绝人之路,杨铁钢,你往前走就是。”
金身草人要杀之人是西子,既然西子都不在意死活,莫木鱼还在意什么,背着西子奔向雾林深处,那一干杂毛秃驴穷追不舍。
除了秃驴杂毛的叫喊声,雾林安静到可怕,越往雾林深处,白雾就越发浓郁,可视度极低,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莫木鱼全身,莫木鱼不由放慢了脚步,对背上的西子说道,“你当真就不怕金身草人杀了你?今夜你已经算计失误过一次了,要是这一次再算计失误,就真没有活路了。”
西子冷笑道,“五州之上,没人杀得了老夫,老夫的算计也从来没有失误过。杨铁钢,老夫从不说假话……”
假话你娘,莫木鱼有些反胃,赶忙打断西子的话,“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等下再与一个金身草人相遇,免不了一场大战。”
说话间,莫木鱼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一步跨出的距离不过三尺,莫木鱼却感觉他仿佛跨过了山河大海,跨过了白天黑夜。这不是一种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觉。
“这是……”
莫木鱼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他一时无法言语。
一步之前还是漫漫黑夜,这一步之后,便是朗朗乾坤。
一步之前还是丛林白雾,一步之后便是丘陵起伏。
丘陵尽头还有一座白雾袅袅的仙山,山上楼台宫阙,人影繁杂,若隐若现在白雾里。
仙山下该是有一条大河,河水滔滔滚滚一泻千里的声势由远至近,丝毫不减。
磅礴震撼的声势,让莫木鱼感觉到他就是一块河中砥石,刚刚衍生了一丝灵识,孱弱的灵识无时不在感受大河奔腾胜过千军万马的气势。
突然仙山上传下钟声,嗡嗡的钟声平淡无奇,穿过奔腾大河,传入起伏丘陵,莫木鱼依然感觉他是一块河中砥石,但是在钟声下,大河停止奔腾,连一朵浪花都没有,俱静无声。
钟声响了三次,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低,在这三次钟鸣内莫木鱼好似历经了数千载的光阴岁月。
第一次钟鸣,他孱弱的灵识得以稳固壮大。
第二次钟鸣,他灵识感受到了钟鸣被浩瀚的道义,被洗礼,被升华,踏上了修行之路。
第三次钟鸣,他仿佛是被醍醐灌顶,让他这块河中砥石突破了最后的禁锢,化身成人,可以听春风,闻雨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三声钟鸣,让莫木鱼感受了一番一块顽石修行得道的千载光阴,其中的艰辛,其中的枯寂,其中的种种,莫木鱼都体会得淋漓尽致。
甚至莫木鱼有一种错觉,三声钟鸣内他的经历抹去了他原本的记忆,让他认为他生而就是一块石头,历经了千载,方才得道成人。
三声钟鸣过去,俱静的大河继续一往无前,追波逐浪,流向远处。
西子一指点醒了莫木鱼,莫木鱼那些被三声钟鸣抹去的记忆才得以恢复。
西子不知何时已经从莫木鱼的背上下来,身上的道袍仍然破破烂烂,但他先前借用天人之力以致干枯的气血已经恢复,容光焕发。
西子神色上的冷和阴依旧不加掩饰,他嗤笑道,“倘若不是老夫点醒你,你这条喂不熟的狗,会在方才那三声钟鸣下,变成一条看门的石狗,会在这个位置,呆到天荒地老。”
小肚鸡肠的西子,这又是在嘴皮子上报复莫木鱼先前骂他是狗。
喂不熟你娘,莫木鱼心眼大,一点都不在意西子这条老狗吐不出象牙,心神还处在三声钟鸣的震惊中,懒得搭理西子。
金身草人出自经道,金身草人所讲的金文能让莫木鱼沉迷其中。方才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一块河中砥石的三声钟鸣,让莫木鱼沉迷不可自拔,所以也应该是出自经道的手笔。
“常行山经道,果然名不虚传。”莫木鱼心下想道,目视着面前的丘陵和远处的仙山,他不知眼前的这些景象,倒底是幻觉,还是真实景物。
见莫木鱼不答他,西子挥了挥烂到透风的衣袖愤然咆哮道,“杨铁钢,你这条死狗的狗耳是聋了还是狗眼瞎了,老夫跟你讲话你竟敢当做没听见。”
聋瞎你娘,西子身上的伤势既然已经恢复了,莫木鱼也不敢再得罪西子,想到西子帮他接骨的残忍手段,莫木鱼就不寒而栗。莫木鱼陪笑问,“前辈息怒,方才三声钟鸣,余音绕梁,我之心神依然深陷其中,多谢前辈将我骂醒。”
西子冷哼一声不说话,莫木鱼只好接着问,“前辈,我陷在三声钟鸣内有多久?”
西子身上的伤势都好了,想必时间过去了很久,然则西子冷笑道,“半盏茶的功夫。”
体验了一块顽石修行成人历经的千载光阴,却只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莫木鱼心惊不已。
对这么一会功夫这个老匹夫身上的伤就痊愈了,莫木鱼更是暗暗咋舌。
莫木鱼继续问,“前辈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莫木鱼并没有背着西子逃出了二十里,那片白雾从林,也在竹剑阿五之威的范围内,元气已经被驱散。然而这个地方元气充沛,即使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必然也不是那片白雾丛林。
感知到有人来了,西子真像提狗一样提起莫木鱼的脖子,就飞上了一阶阶的丘陵。
借着地势阻隔,来人看不到莫木鱼和西子,西子和莫木鱼也看不到来人,但听声音就知道是佛门玄宗那一干杂毛秃驴。
“这是什么地方?”是苏儒那不男不女妖人的声音。
苏匆惊愕道,“我们恐怕是误入了一隅洞天。”
忘意忍不住喜色道,“误入洞天?会有莫大的机缘。”
听着这些声音莫木鱼很纳闷,那个风骚精致爱发言的忘年老和尚怎么不说话了。
这时又有钟声传来,西子适时出指点在莫木鱼的后脑勺上,让莫木鱼保持清醒,没有再陷入钟声里。
那群杂毛秃驴的嘈杂声,在钟声响起时,鸦雀无声。
莫木鱼大喜,那些杂毛秃驴必然是和他方才一样,沉迷在钟声里,他抽出竹剑春雪,准备像切瓜一样将那些杂毛秃驴杀尽,西子却出手阻止了他。
西子讥笑道,“你以为那些杂毛秃驴的修为与你一般,会在钟声中彻底迷失,可笑。以他们的修为最多失神七八息,你还没摸剑过去,他们就醒了。此地有天地元气,如今他们的修为已经彻底恢复,你去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西子的话还没说话,就听苏儒那妖人恢复清醒,略有惊恐道,“好生诡异的钟鸣,贫道差点就迷失其中。”
苏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所在,稍有不安道,“这处洞天不是机缘,而是死地,西子那条老狗故意将我等引入了这处死地,快退回去。”
已经尝试过退回去的忘尘说道,“退不出去,这里是这隅洞天的入口,却不是出口。想要出去,必须找到出口才行。”
苏匆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洞天之内,一切法则都可能与五州法则不同。忘尘,你佛门必须与我玄宗齐心协力找到出口,不然我等都有可能死在这隅洞天内。”
“好,其他事情,先等我们合力找到出口,出去再说。”忘尘点了点头,带着佛门秃驴和一干玄宗杂毛向东掠去,他们没有从莫木鱼和西子藏身的丘陵过,没能发现这两人。
莫木鱼从这群秃驴和杂毛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他向西子确认道,“前辈,这里是一隅洞天?”
西子目空一切爱答不理,还是点了点头。
莫木鱼继续问,“你先前装出一副穷途末路身陷绝境的死狗样,就是为了故意将那群杂毛秃驴引入这隅洞天?”
西子气势汹汹道,“你若再在老夫面前说起狗这个字,信不信老夫将你打成狗。”
将你娘打成狗,莫木鱼敢怒不敢言,讨饶道,“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在前辈面前提起狗字,要是再提起狗字,甘愿被前辈打成狗。”
西子冷哼一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说道,“你当真以为你撒个谎,挑拨离间几句就能让秃驴和杂毛自相残杀,就能坐收渔利?少年心思,可笑至极。”
说罢了这句话,西子负手前行,看了一眼丘陵尽头的那座仙山,择路向东。
莫木鱼这时想通了一些事情,愣在原地,西子走出数十丈后见莫木鱼还没跟来,扭过头阴沉着脸道,“你还不跟过来,是要在那里等死吗。”
“哦。”莫木鱼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追上西子,莫木鱼小声问,“这隅洞天莫不是前辈你的洞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