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珏仔细翻看了一遍这件嫁衣,不过就是普通之物,远远比不上一年前潘芙蓉嫁给她明月珏时身上穿的那件。
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这些疑惑让明月珏郁结烦闷,以至怒火中烧,她丢掉手中的嫁衣,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脚边这位不知生死的黑袍女子身上。
她向下拍出一掌,强劲的真元掌印自她纤细的手中拍出,压向黑袍女子的身体,这一掌若落在黑袍女子身上,黑袍女子将化作肉泥。
却就在这时,一把飞叶从明月珏的左侧飞来,轻松的卸掉了真元掌印,甚至有几片飞叶击打在明月珏拍出掌印的右手上,明月珏都来不及躲闪,右手巨大的痛楚几乎让明月珏认为她的右手已经废掉了。
她惊恐的撇头望向左侧,愤然道了一声,“是谁?”
然而,那里只有绰绰树影和清凉月色。
“是谁,为何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相对于前一句话的愤然,明月珏这句话显得小心翼翼,语言上虽然是讽刺鄙夷,但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躲在暗处偷袭,可以说得上是偷鸡摸狗,但明月珏并不认为一般之人单凭偷袭,就能卸掉她那道掌印,甚至将她的右手打伤。这只能说明,偷袭她的人境界在她之上,远在她之上,不然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任何一丝对方的气息。
莫木鱼的眼里没有明月珏,他的眼里只有那件被明月珏随手丢在地上的鲜红嫁衣,他认识那件嫁衣,没想到在时隔七十多年后还能再看到那件嫁衣。
他从树影下走了出来,全然不在乎明月珏的提防和目光,径直走到明月珏身侧,捡起地上的那件嫁衣,捧在手中。
是它,就是那件嫁衣,嫁衣臀部上的两个污黑手印都还在,绝对不会错。
他左手捧着嫁衣,右手手掌朝嫁衣臀部的一个污黑手印盖了上去,他的右手居然与这个污黑手印完全吻合,这本来就是他的手印啊。
短暂的失神让他回想起那些作别已久的往事,那是他第一次与佐天佑出征归来,浩荡的大军走过北庭城北城门下,商贩走卒惧于大军的威严退避三舍,却有一个女子不惧,她站在路旁,对着大军高喊了一句,“佐天佑,我要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闻言,骑在战马上的莫木鱼饶有兴趣,他撇头看向路边的女子,她正笑容明媚,如同春光。
身披铁盔钢甲,看上去神武不凡的佐天佑坐在高大的白色战马上,领着大军从女子身边走过,自始至终都没看女子一眼,只是不知,在她听到女子说“我要嫁给你”时,他那张藏在铁面具后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
女子似乎不忍佐天佑走远,她又喊道,“佐天佑,我要嫁给你,你听见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佐天佑没有回头,直至走远。
莫木鱼笑着,独自替那个女子惋惜,他惋惜是因为他认为如此明媚的的女子竟然是疯子,如果她不是疯子,又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男子叫嚷着我要嫁给你,这样没羞没操的话。
那夜莫木鱼与谈往生对月小酌,谈起那个女子。熟知佐天佑往事的谈往生告诉莫木鱼,那个女子叫春芽,并不是疯子,她对佐天佑是真爱,近三年以来,只要佐天佑出征归来,她都会站在城门下,对佐天佑大喊,我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之内的话。
莫木鱼饮了一口酒,笑着问,“我看那女子模样可人,性格应该也不错,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佐天佑为何不将她收入房中,多大的事啊。”
“要是春芽看上的是我,在城门下对我喊,谈往生我要嫁给你,我立马就把她娶回家,可人家看上的是佐天佑。”谈往生叹息一声,那一声叹息中仿佛有对春芽的绵绵情意,他接着说道,“佐天佑为何不将她收房?你莫木鱼又不是没跟佐天佑一起上过青楼,你知道他的口味,他喜欢眉目含春,身材火辣,破涛汹涌的,你再看春芽,前胸和后背一样,屁股上也看不出有二两肉,更别说眉目含春了。她除了会傻笑,和名字里有个春字之外,其他的跟春都沾不上一点关系,佐天佑怎么可能会将她收房。”
莫木鱼无言发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年后,又是一次出征归来,又是浩荡的大军走过北庭城北城门下,商贩走卒退避三舍,唯有春芽什么都不惧,亭亭玉立的站在路旁,望着走来的大军。
女大十八变,莫木鱼不得不如此感叹,一年未见的春芽已经完全长开,前凸后翘,不再是那个干瘪的春芽,那张笑脸也愈发精致可人,她的笑脸中,双眸里,不但有明媚春光,更是有数之不尽的涓涓春水。
如此模样的春芽,该是对佐天佑的口味了。
看着走近的大军,看着身披铁盔钢甲的佐天佑,春芽一如既往的喊道,“佐天佑,我要嫁给你,停下来,看我一眼。”
佐天佑勒住战马,利索的下马,站到了春芽面前,注视着春芽说道,“你真的要嫁给我?”
春芽笑容灿烂,“当然,我等了你好多年,你走过了一次又一次。”
“好吧,我就娶了你。”佐天佑摘下铁面具丢给谈往生,将春芽抱上战马,扬长而去。
在佐天佑将春芽抱上战马的那一刻,莫木鱼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猥亵的笑意。
战功赫赫的北莽王就是如此草率的选定了北莽王妃。
北莽地男女成婚时有一项叫摸臀礼的习俗,即是男子在背着女子跨过红红火火的火盆,将女子背入洞房时,男子的手足兄弟或至交好友要在女子的臀部抓上一把,寓意是好生养,也是催促这一对新人快点生养。
在佐天佑与春芽成婚那日,在佐天佑要将春芽背入洞房之时,莫木鱼被一干好友举荐出来执行摸臀礼。谈往生、潘复来等人将莫木鱼的手上弄满墨汁和其他一些污物,并哄笑着说道,“抓重一些,不要手下留情。”
“今日不抓以后就没得抓了,木鱼,用力。”
“今日你抓得越用力,来年他们生的崽子就越壮实。”
莫木鱼不负众望,弯腰双手成爪,朝尚在佐天佑背上的春芽的臀部抓去。
或许是抓重了,春芽尖叫一声,众人哄笑,只有佐天佑回过头来,怒视着莫木鱼说道,“莫木鱼,你给我等着,等你成婚那日,莫怪我辣手摧花,这叫礼尚往来。”
莫木鱼这才抽回手,在众人的轰然大笑中,看着春芽嫁衣上的两个污黑大手印,目送佐天佑将春芽背入洞房。
或许是莫木鱼执行的摸臀礼起了作用,或许是佐天佑在洞房花烛夜勇猛不凡,半月后,就传出春芽怀孕的喜讯。不过,在春芽生产后不久,她便惨死了。一只精怪潜入了北庭城,潜入了北莽王府,将一柄三菱刺插入了她的心脏,放干了她的血。
短暂的失神,莫木鱼回想起这些往事,他望了一眼脚边那位满脸痛苦,不知死活的女子,暗想,春芽的嫁衣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中?她与佐天佑和春芽又是什么关系?
只能先救她,等她醒来后才能知道。
莫木鱼弯腰下去探查,发现黑袍女子尚有一丝呼吸和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黑袍女子的伤势很重,黄龙真元入体,使得她五脏六腑受损,脉络气血大乱,即便是在此刻,黄龙真元仍留下她体内,在侵蚀她的脏腑血脉。
莫木鱼将黑袍女子扶起,单手撑着她的后背,柔和的真元源源不断的从后背送入她之体内。莫木鱼输送的柔和真元化解掉了那道黄龙真元,黑袍女子的痛苦这才减轻,原本狰狞的脸也慢慢舒展开来,不过仍在昏迷中。她脏腑所受的损伤,需要药物调理,单靠输送真元过体,无法彻底根治。
莫木鱼捧着嫁衣失神和为黑袍女子疗伤的过程耗时差不多一刻钟,而在这个过程里,明月珏没有任何动作,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她不知道莫木鱼的修为境界,但她深知莫木鱼的修为境界远远高过她,只要莫木鱼愿意,莫木鱼能轻易将她杀死。在一个能轻易将她杀死的人面前,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敢有半分侥幸。
看着莫木鱼稍稍输送真元,就能将黑袍女子体内那道黄龙真元化解,明月珏极为震撼,也让她极为费解,春秋皇朝再如何卧虎藏龙,也不会离谱到如此程度。
她的师尊,也就是明月宗的尊主,在给她那道黄龙倒海符防身时曾对她说过,想要化解黄龙倒海符,至少需要五境达观而知命的修为境界,耗时一月才能彻底化解。
而刚才明月珏看莫木鱼化解掉黄龙倒海符的过程,不过只耗费了一刻钟的时间,五境达观而知命的修为境界都需要一月才能化解,那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化解?肯定是五境之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