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西子这句话，莫木鱼倒是放心了。
只是莫木鱼依然不解，老人将他带到这些道人和尚面前到底有何用意。
“当世之佛门如日中天，当世之中州万丈深渊，两者天差地别，竟然还有人敢妄言要杀上西弥山。”忘戒走来听到了西子那句话，冷眼打量了一眼西子讥笑道，“四百年前，有无数中州的修行之人一波接一波，试图杀上西弥山，结果他们都成为了禅山上培育禅果的养料，如今一千二百载未到，依然有上千中州的修行之人还在禅山上活着，绝望，不甘，怨恨，痛苦让他们吐口所成的禅，乃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西子，你不妨去西弥山听上一听。”
西子冷漠不言，懒都懒得看忘戒一眼。
但对西子有一点了解的莫木鱼猜到，等西子看忘戒时，就是西子取忘戒性命的时候。
西子既然说过，有他在可以保莫木鱼不死，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莫木鱼心下决定试图要激怒忘戒，只有等忘戒对他动了杀意，西子或许就会出手杀掉忘戒。
忘戒不在意西子的冷漠，在他看来，西子左右不过是佛门手中的一颗棋子，抓回禅山培育禅果都嫌太老。如朝阳，如娇花一般的少男少女，才最为合适培育禅果。
忘戒蹲在了莫木鱼身前，俯视着莫木鱼阴冷笑道，“杨铁钢，禅音入体之后，用不了多久，你的识海中就会凝练出一颗禅种。即时，老衲会将你埋在一个装满粪肥的瓷罐里，会继续给你诵经讲禅，等着禅种抽芽从你的额心破骨而出，长成禅苗，长成禅树。到时，你的痛苦，你的悲伤，你的怨恨，你的一切情绪，都会化成一声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之声，脱口而出。那该是世间最美妙的禅音。老衲相信，用你培育出来的禅果将是独一无二，将拥有得天独厚的禅力。”
莫木鱼将口中的血沫子吐尽，笑看忘戒说道，“老和尚，你真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就此轻易被你抓回西弥山？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终南山神将府了。”
忘戒冷笑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杨铁钢，老衲倒是很想瞧瞧，你终南山神将府还有何种手段能从老衲的手下护你周全。”
莫木鱼看了一眼忘戒右胸口上的血洞说道，“你是七境圣人，我不过是六境贤者，我口吐一字之音就能将你伤成这幅模样，难道你就不意外？我能口吐一字之音伤你，就能再口吐一字之音杀你。”
“你不要以为老衲不知道你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识海枯竭。”忘戒讥笑道，“你要是还能再吐出一字之音，你早就吐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想糊弄老衲，杨铁钢，你还没这个资格。”
莫木鱼淡然道，“一字之音，神秘莫测，玄之又玄，口吐一字之音根本就用不到识海，也无需元气，所需的是一种契机。我一直不曾口吐第二道一字之音，是因契机未到。此时此刻，你我相隔不过两尺，我看着你这张令人厌恶到干呕的老脸，不知不觉，那种契机竟然重现了，比第一道契机似乎还要强大。老和尚，你看我第一道一字之音的余威，你佛门的秃驴忘意和玄宗的杂毛苏儒，到现在都还没有全数驱散掉，你说这更强大的第二道一字之音会有何等威力？你啊，最好隔我远些，不然等我吐出来，就不只是在你右胸口洞穿一道血洞这么简单。”
忘戒哪里听不出莫木鱼这是在糊弄他，寒声嗤笑道，“你倒是吐啊，杨铁钢，老衲就在这里，等着你吐出第二道一字之音，老衲要是躲开半步，此生不成佛。”
“你本来此生就没有成佛的希望。”莫木鱼笑道，同时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足够的久，仿佛真要吐出一道威力骇然的惊雷之音。
闻着莫木鱼吸气的声音，忘戒内心发慌得厉害，以莫木鱼六境的修为，就能吐出只有踏上八境感应天人才能吐出的一字之音，本来就超乎想象，神乎其神。
“莫不是口吐一字之音真的仅仅只需要某种玄之又玄的契机？杨铁钢莫不是真的能吐出第二道一字之音？”忘戒心中打鼓，躲嘛，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躲嘛，性命攸关。
如何是好？
颜面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一念之间，忘戒拿定了主意，起身向后退去。这时，莫木鱼终于吸足了气，“噗”的一声吐了出来，不过不是一字之音，而是一口颇为壮阔浩大的口水。
莫木鱼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多的口水。
两人隔得又近，忘戒刚要后退，却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莫木鱼的口水喷了满脸。
这口口水喷得颇有力道，尽然将忘戒满脸的血污都洗净。
“你……”忘戒气得咬牙切齿，挥手去抹掉脸上的口水，作为南州佛门的高僧，忘戒此生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莫木鱼不在意忘戒的怒火，更是火上浇油面露讽刺道，“老和尚，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你不躲吗，怎的？怕死了？最后甘愿此生不成佛也要躲开我这口口水？”
忘戒眸中冷光涌现，阴沉至极，吐字如冰道，“培育禅果，四肢无用，杨铁钢，老衲这就斩去你的四肢，让你成为一具人彘。”
说罢，忘戒扬起竹剑阿五，斩向莫木鱼的下盘。
莫木鱼正等着忘戒出手，在莫木鱼的推测里，只有南州佛门玄宗之人伤他，西子才会出手杀人。
果不其然，在忘戒持剑斩向莫木鱼下盘时，西子凌空点出一指，那一指上涌动的光辉远胜明月的光辉，甚至整座土丘的高度都因为那一指上的光辉，生生被削矮了半截。
一指点来的速度远比一剑下斩的速度要快，竹剑阿五还没来得及斩入莫木鱼下盘，忘戒就感知了杀机，立即撤剑回援，转身扬剑迎向西子。
竹剑阿五刺在了西子点出的那一指上，指尖与剑刃交击，没有惊雷之声，却有惊雷之势，转瞬之间，狂澜乍起，湮灭了竹剑阿五剑身上涌动的剑光，将搅动无常的剑气抹得一干二净。竹剑阿五的剑身也弯成了半圆，却韧性十足，不曾折断。
西子的指尖毫发无损，其上的光辉长存不灭，无惧狂澜，指尖并没有因为与竹剑阿五交击而停歇，继续向前点去。
与此同时，西子屈指轻弹，只见指上涌动的光辉流入了竹剑阿五的剑身，又在刹那间传导入忘戒的虎口，没入忘戒的身体里。
忘戒的身体开始发光，那种光明纯洁无暇，圣洁无比，存粹至极，像极了祖灵身上散发的光明。
光明让忘戒的身体开始变的通透，变得透明，皮下的血水，经脉，脏腑，甚至融合在肉身的神魂，都能朦胧的看见，更有光辉从忘戒的七窍中，从忘戒右胸口的血洞中，一束束涌出，好不骇人。
如此惊人的变化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忘戒想松开竹剑阿五，阻止光辉传入他的身体都来不及。
“老衲乃是佛门高僧，你西子竟然敢杀我。”
感知到光辉一息之中涌遍了全身，忘戒惊恐的看着西子，眸中射出两道光辉落在西子的脸上，让西子那张老脸看上去更为冷漠，更为孤傲，也更为霸气。
“五州吾为尊，老夫想杀谁就杀谁。佛门高僧在老夫的眼里不过就是一条命，与猪狗的命，与草木的命，并没有什么不同。”西子直视着忘戒，他更多的并不是想看忘戒，只是想让忘戒眸中的光落在他脸上，衬托出他与众不同唯我独尊的风采。
西子霸气外漏冷哼出这一句话，便收回点出的指节。
没了指节力道的压力，弯成半圆的竹剑阿五恢复成一柄直溜溜的剑，磅礴的回弹力将忘戒的身体弹飞，忘戒当空呕血落下了土丘。
在被弹飞的瞬间，忘戒惊恐失声道，“你不是西子？你是谁？”
西子没有回答忘戒，负手冷漠的站在月光里，脚下的花开的愈加灿烂艳丽。
老人的身份是不是西子，莫木鱼没有去深究，他入化境的神魂让他感知到，西子杀忘戒的手段，与那日在有孚山，孚福杀孚元的手段有几分相似。
孚福杀孚元是将浩瀚无尽的天地元气灌入孚元的身体，让孚元的身体在不堪重负的同时，孚福引燃了孚元身体中的元气，燃尽了孚元的血肉骨骼脏腑，最后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也被剩余的元气撑爆炸开。
西子指尖亮起的光辉，就是无尽的元气，被压缩在了一指之内散发的光明。
这无尽的元气远胜当日孚福打入孚元体内的元气。就是忘戒是圣人，肉身强悍到无与伦比的地步，都无法容纳。
“啊……你不是西子，你是谁？你究竟是谁？”闻着土丘下传来的惨呼声，莫木鱼仰视了一眼西子，对他的修为和手段，还有他那嚣张的一句老夫想杀谁就杀谁，佩服得五体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