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刚走,慕白羊便颓然瘫坐在地,不管是与莫木鱼言语相讥,还是出手杀宋毅风,他都是为了在莫木鱼面前维护颜面。
方才连拍宋毅风两拳,和反手掷剑杀宋毅风,三招看似干净利索,威风赫赫,实则每一招出手,都在加重慕白羊的伤势。
哇的一声,慕白羊连呕出几口淤血,孚甲留在他体内的罡气诡异至极,虽然仅剩最后一道,原本也已经平复下去,但自从被血婴的啼哭声引动,那道罡气在他脏腑中奔走了几个来回之后,竟然同化了他脏腑内,他调用来抵御罡气的元气,让罡气越发壮大。
“好生诡异可怕的罡气。”
慕白羊改瘫坐为盘坐,与体内罡气交手了七八日,他深知想要清除这种罡气,唯有平心静气。一旦心浮气躁,蛰伏的罡气就会卷土重来。
至于胸腔上的血洞,对于慕白羊这等修为的修行之人而言,只算得上是皮外伤,除了伤口未愈合之前的疼痛,其他不足为虑。
夜色中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云开雾散,秋日清冷的月光透过莫木鱼方才破开的烂窗照入屋中,落在慕白羊身上。
慕白羊摒弃掉心中所有的杂念,闭目,静气,平心……同在此时,他身后被钉在那张白玉墙壁上的宋毅风,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中闪烁的幽森血芒,阴冷可怖。
宋毅风本以为他要死了,慕白羊两掌轰击在他胸口,几乎震碎了他的脏腑,强大的力道下,更是将他的身体拍进了白玉墙壁里,令他心神涣散,痛不欲生,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
然而,宋毅风挣扎了不过盏茶功夫,他被震碎的脏腑竟然离奇的痊愈,任何伤势,任何痛苦,都不复存在。
正在宋毅风欣喜时,他却听见他的师父慕白羊说道,“我慕白羊的弟子成了魔,入了妖,我自会清理门户……”
接着,宋毅风便看见慕白羊反手掷剑,刺入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脏瞬间被剑锋割裂,脏腑瞬间被震荡的剑音搅得粉碎。
宋毅风的心神再次涣散,难以忍受的痛苦再次遍及全身,再次挣扎在生死边缘。
不过宋毅风好歹是经受了两日凌迟之刑的人,那两千刀并非白挨,他的耐痛能力远胜常人。
联想到第一次脏腑震碎后莫名其妙自愈,在这次痛苦上袭冲击心神时,宋毅风刻意保持心神清明,识念内在,观察体内的变化。
不出宋毅风所料,盏茶功夫之后,他震碎的脏腑和割裂的心脏再次自愈。
“天助我也,我被炼制成人蛊之后,体质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能有这般神奇的自愈能力。”
通过识念内在观察这次伤势自愈,宋毅风察觉到了他身体中的两个秘密。
其一,他的肉身没有脏腑心脏这类只要受损就不可逆转的要害,因为一旦他的要害受损,他体内就会出现无数道红线,将体内能调用的生机和修为,用来重塑受损的要害。
只要他体内有足够的生机和修为可以调用,只要他不是粉身碎骨,切断体内所有的红线,他受伤再重,都能迅速恢复。
其二,当他身体中的生机和修为不足以修复他身体的损伤时,那些红线,竟然能通过控蛊符,窃取他师父慕白羊的生机和修为,来帮他修补身体损伤。
他第二次被剑音震碎脏腑时,就感知到那些红线通过控蛊符窃取了慕白羊的一些生机和修为。
“人蛊是修为的容器,没想到,我成为人蛊之后,竟然能窃取慕白羊的修为。”
宋毅风大喜过望,他对慕白羊积怨已深,既然慕白羊不顾师徒之情要杀他,他又何须顾及师徒之情在意慕白羊的死活。
宋毅风回顾着红线通过控蛊符窃取慕白羊生机和修为的方式,尝试着操控体内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线,一试便就操控成功。
“慕白羊,你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既然你不将修为过度给我,那我便自己来取。”
血芒森森的双瞳盯着慕白羊的后背,宋毅风心下冷哼道,一边操控着红线,疯狂运转窃取慕白羊的生机和修为,一边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剑。
宋毅风从白玉墙壁上掉落在地,他的脚步很轻,缓缓走向了十余步外的慕白羊。他刚走出五步,他胸口的剑洞便已然愈合。
……
慕白羊心无旁骛,平心静气清除着体内的罡气,不知身后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罡气不但变得更为霸道,在他脏腑中奔腾时,竟然让他的生机和修为急剧流失。
生机和修为流失,令慕白羊心慌失措,刚刚平复的心气又变得躁动难安,体内的罡气借机大盛,在他脏腑中翻江倒海,他连连呕血,罡气造成的气血紊乱再也压制不住。
“怎么回事?”
呕血中的慕白羊看着他原本红光透亮的肤色,逐渐失去光泽变得生满皱褶。
感受到他原本即使受伤再重也绵长平稳的气息,逐渐变得急促无力。
察觉到他原本可以明察秋毫的眼神,逐渐变得老眼昏花。
感知到他原本元气澎湃的识海正在逐渐坍塌。慕白羊惊恐失声道,“我的生机……我的修为……”
却在这时,一柄长剑从后背贯穿了慕白羊的腹部,还有一个讥讽的声音说道,“你的生机和修为,都在过度到我身上。”
惊恐胜过痛苦,慕白羊感受不到腹部的阵痛,低头看了一眼从肚脐处刺出的剑锋,缓缓扭过头去,看到了宋毅风那张阴鸷桀骜的脸,难以置信道,“你还没有死。”
“我没死,看来你很失望。”宋毅风冷笑着,从慕白羊腹部拔出了剑,一剑直刺,贯穿了慕白羊的右肺。
慕白羊吐尽了涌入喉中的血沫说道,“你这是在弑师,会天打雷劈。”
“你杀我不惧被雷劈,我杀你又何惧?慕白羊,你何时真心实意将我当过你的徒弟?我的好师父啊,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偏要自寻死路,能怪我?”
宋毅风一手拔出了剑,又是一剑直刺,贯穿了慕白羊的左肺,巧妙的避过了心脏,一手把玩着控蛊符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你临死之前,用你的生机和修为成全了我,自此之后,世间再无贤者慕白羊,却多了一位贤者宋毅风。杨铁钢,你不帮我杀,我会亲自去取他的性命。师父,你放心,我知道你看杨铁钢不顺眼,等我杀了他之后,我会用他的头来祭奠你。”
慕白羊幡然醒悟,宋毅风这是通过控蛊符在吸取他的修为。
控蛊符是维系人蛊与人蛊操控者之间的桥梁,只要毁了控蛊符,宋毅风就吸取不了他的修为。
慕白羊不顾身上的几道剑口,暗用识海中所剩无几的修为,猛然起身,双手成拳,左右夹击,轰向宋毅风把玩在手中的控蛊符。
不曾想苟延残喘的慕白羊回光返照时,竟然还有这般厉害。原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宋毅风始料未及,想收起控蛊符,但是已经迟了,慕白羊的双拳已然轰击而至。
那双拳头准确无误轰击在控蛊符上,魂玉炼制的控蛊符瞬间炸裂成碎片,霎时,宋毅风无法再从慕白羊身上吸取生机和修为。
倘若是平常的人蛊,控蛊符被毁,人蛊便会无识无觉,但宋毅风不是寻常的人蛊。
见可以窃取别人生机和修为的至宝被毁,宋毅风怒不可歇,咬牙切齿怒骂了一声,“慕白羊,你可以死了。”便飞起一脚,踹在慕白羊胸口,将慕白羊踹飞出去。
慕白羊的身体砸烂了门窗,飞向屋外。
……
莫木鱼将泗水交给红衣甲士好生照看后,便一直觉得宋毅风的死有蹊跷。
宋毅风既然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秋夜冷,理当有秋夜冷的一些特征。
莫木鱼与秋夜冷交手过多次,秋夜冷每一次都能在被他逼到死地的情况下,死里逃生,依仗的并不是气运和修为,而是他那无懈可击的肉身。
秋夜冷受伤再重,都能依靠吞噬周遭的生机气血迅速愈合。
来回踱在倒塌的墙垣上,莫木鱼终于想到,令他觉得蹊跷的点在哪,他破窗出剑阻止宋毅风杀泗水,那一剑他虽然未使尽全力,但就凭宋毅风的修为,足矣毁掉宋毅风整只右臂。
宋毅风的整只右臂当时显然也是废了,但不过片刻,宋毅风的右臂又恢复如初,还捡起了落在慕白羊面前的剑。
“果然是第二个秋夜冷,除了气质,体质也如出一辙。”
莫木鱼暗叫不好,提着竹剑阿五,飞身踏向慕白羊所在的别苑,同时朗声吩咐道,“徐正年,围上这座别苑,莫让任何人进出。”
不等徐正年应是,莫木鱼已经飞入了别苑中,刚好,慕白羊的身体砸烂了门窗,飞出屋外。
莫木鱼一把接住了慕白羊,此刻的慕白羊老态龙钟,奄奄一息,哪还有平素里骄傲不可一世的风姿。
宋毅风这时也飞出屋外,提着血淋淋的剑,笑看着莫木鱼说道,“杨铁钢,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