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雄龙二伯呵呵冷笑道,“如果是你的本尊在这隅洞天里,我或许会畏惧你三分,但你只是一缕神念,你就是知道我的气门在哪,凭神念驱物控剑的浅薄手段就想破开我的金身,捣毁我的气门,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个声音笑道,“我是破不开,但有人会帮我破开。”
雄龙二伯冷眼望了一眼那阵在金芒中缓缓聚合成人形的血雾,耻笑说道,“你不让我吞食那个姑娘,我也看得出你没有吞食那个姑娘的意思,你留着她是想借她的手来破开我的金身?哈哈哈……我的金身是拜她所赐,纵使一炷香之后,她恢复如初,我金身褪去,但以她不堪一击的修为,你凭什么认为她能帮你破开我的龙身?凭她身上那道金色符文?她目前这等修为,那道金色符文只能保她不死,发挥不出别的作用。”
那个声音笑道,“在这隅洞天中,可不只有你、我、她,这三个人。”
雄龙二伯暗惊,一息之中,识念不止一次将周遭扫了个通透,都未能发现另有人在。
雄龙二伯寒声道,“还有谁?”
那个声音不答,笑了片刻之后说道,“你只是一缕残魂,虽然炼就了不死蚕神,能让你神魂不灭,但寄居在一颗元气所剩无几的舍利中,你的神魂迟早有一日会油尽灯枯,虽说不至于湮灭,但那时你的神魂恐怕也没有能力再去夺舍人的肉身重生。”
雄龙二伯神色古怪,那个声音的这番话不是对它说的,这隅洞天中必然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神魂?舍利?雄龙二伯识念再次扫过周遭,依然一无所获,但它掐不灭那道神念,只能静观其变。
那个声音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若甘愿为奴,视我为主,我可以让你借尸重生,待我功成身退时,我便还你自由,赐你长生。”
声音不再说话,这隅洞天一时归于清冷无声,唯有雄龙二伯越发难安。
借尸重身,必须要用到尸体,这隅洞天中只有那具枯瘦老者的尸体。
雄龙二伯吐息成剑,一剑剑斩向枯瘦老人,想抢先一步将尸体摧毁,然而动静制造得再大,它始终都无法将其摧毁。
在雄龙二伯毁尸这个过程里,那个声音都没有说话,但雄龙二伯能意识到,那个声音与那缕神魂应该是达成了为主为奴的契约。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起,将老树下满地的金元宝吹开,露出紫色沙土,一颗枣核大小干瘪的舍利破土而出,快如流矢,射向枯瘦老人的眉心。
雄龙二伯暗叫不好,吐息成剑想要截下那颗舍利,但它还是慢了一步,舍利在剑来时在枯瘦老人的眉心射出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没入了枯瘦老人的头颅内,消失不见。
金芒照拂下,枯瘦老人眉心的血洞又在瞬间愈合。
舍利是佛陀苏密的舍利,尸体是孚极的尸体,佛陀苏密炼就了不死蝉神,将神魂附着在舍利上,那个声音想让佛陀苏密的神魂借用孚极的尸体复活。
雄龙二伯越发着急,舍利中的神魂一旦复活,必然会给它带来不小威胁,不能坐以待毙,雄龙二伯俯冲而下,喷出一道龙息,龙息化作炙热的火焰,将枯瘦老人包裹其中。
剑斩不碎雷劈不烂这具尸体,火或许烧毁。滔天火焰中,这隅洞天迅速被引燃,一时成了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类似油脂爆裂的声响不断。
雄龙二伯闻到了焦香味,心下暗喜,原来那具尸体怕火,如今尸体被焚毁,舍利中的神魂还如何复活,那个声音的计划必将毁于一旦。
雄龙二伯收回火焰,然而让它意外的是,它视野里的一切,在与火海焚烧之前并无差别,老树、枯瘦老人、三尊法相、满地金元宝……一切如初,什么都没有变。
枯瘦老人却如浴火重生一般,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闪烁出一道诡异红芒,与孚福胸口金色符文散发的金芒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阵极为刺耳的嗤嗤声,然后化作一缕缕青烟。
短暂之后,双眸里的红芒隐匿,枯瘦老人站起了身,朝着虚空拜了一礼。
干尸在老树的生机下长出了些许血肉,但血肉并未长齐,以致枯瘦老人的拜礼有些生涩,声音也颇为干涩,他说道,“多谢主人让我重生。”
那个声音笑道,“龙食天下物,皆可消化作龙气,亦称天地之气。龙无须出恭,万物皆可消化在龙体内,所以龙之肛门生而闭合,肛门即是气门。你与我连手,将它闭合的肛门切开,就是破开它的气门。”
“是,主人。”枯瘦老人恭敬应道,地上横七竖八的道剑中一柄适时飞入他手中,他举起道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虹直斩雄龙二伯的两股之间。
眼见枯瘦老人复活,又听声音准确说出它的气门所在,雄龙二伯不敢掉以轻心,下意识夹紧双腿,一连喷出四道龙息,逐一化作风雨、雷电、巨剑、火焰,与枯瘦老人化作的金虹纠缠在一起。
于此同时,满地的金元宝飞向天空,相互衔接成一根根极为粗大的金链条,灵活如蛇,游走在天空里,锁向雄龙二伯。
“囚龙阵。”
望着那些金链条,雄龙二伯惊呼出声,在囚龙海,它被类似的铁链锁了数十年,怎么可能认不出囚龙阵。
“不错,还认得囚龙阵。”那个声音笑道,“你既然认得出这是囚龙阵,那就不要再做无畏抵抗。”
雄龙二伯不可能束手就擒,心慌之下,连连吐息,风雨雷电、剑光火焰一时在天空里炸开了锅,想阻止那些金链条缠身。
然而,雄龙二伯再灵活,手段再多,那些无处不在的金链条还是一根根缠绕在它身上,无穷无尽。一根即使只给它加持百斤负担,百根就给它加持了万斤负担,更何况此刻缠绕在它身上的金链条何止有万根。
“啊……”雄龙二伯不甘怒吼一声,金链条已经让它不堪重负,连飞行都再难做到。
此时,金光一闪,缠身的金链条合成七道,从上至下,将雄龙二伯锁死在其中。
雄龙二伯从空中砸向地面,同在这时,老者化作的金虹也斩灭了挡道的四道龙息,一往直前,对准雄龙二伯的两股之间刺去。
借着雄龙二伯下坠的姿势,金虹不偏不倚,刺入了雄龙二伯的气门里,嗤的一声泄气声之后,一道龙血从气门中飚出,喷了枯瘦老人满脸。
有过割痔疮经历的潘求生若看到这一幕,必然是以为枯瘦老人割破了雄龙二伯的内痔才导致喷血。
枯瘦老人从雄龙二伯的气门中拔出剑,飞回地面,龙血已经灼去了他半边脸上的血肉,好在有金光照拂,血肉转瞬之间又得以重生。
雄龙二伯砸在地上,砸出一个龙形深坑,紫色沙土飞扬。
“不要……”感受着体内的龙气泄漏如泄潮,速度之快堪称一泻千里,雄龙二伯愤然低吼着,它很清楚,龙气一旦泄漏殆尽,对它而言无非是两种结果,一种是它退化成一条幼龙,另一种是它退化成一枚龙蛋。
退化成幼龙再长大,它的记忆有极小的可能会恢复,若能恢复记忆,它便还是它。
若退化成龙蛋,破壳而出的幼龙长大之后,记忆再无恢复的可能,没有了记忆,它便不是它。
这些关乎龙的秘密五州和东州几乎没人知道,也只有来自那里的人才会知道,雄龙二伯好巧不巧就给遇上了。
几念之间,雄龙二伯的身体缩小了一圈。剑芒能重愈它两股间的剑伤,但气门割开后便不会愈合。
“我说过,在你龙身中的龙气润养这隅洞天之前,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寄居在这隅洞天里。”
声音停歇时,老树下一尊威严法相竟然动了,几步走到雄龙二伯身前,蹲在它脸边,眉眼戏谑打量着它说道,“我虽是神念,但这三尊法相皆是我。长岁山长岁池彼岸有三尊法相,是我留在五州的三缕神念所化,历经无尽年岁,三缕识念如今只剩其一。一百多年前,三尊法相被毁,法相毁,我神念不毁,不日之前,我看到莫木鱼上了长岁山,并看到莫木鱼亲手将一个人送去了那个地方,便突发奇想,将神念寄居在了一个妇人雕刻的三具人偶中。妇人将人偶给了莫木鱼,莫木鱼将人偶放入了纳物阵,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隅洞天。”
“你……”雄龙二伯面如死灰,龙气泄露以致龙身发虚,冷汗淋漓,淌满周身,瞬间又凝结成冰,寒气逼人。
“你躲在木鱼的纳物阵里,想对木鱼做什么?”雄龙二伯终于说出堵在喉中的话。
法相古怪笑了一声,并不回答,站起身,转过身,走回老树下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又变成原来空有其表、不食烟火的法相。
泄露的龙气弥散在这隅洞天中,虽说是润养洞天的最佳材料,但一时也看不出洞天有何变化。
“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雄龙二伯歇斯底里的吼着,那个声音不再答话。
雄龙二伯的龙身急速坍塌,直至它再也吼不出声音,那些锁住龙身的金链条才一根根绷断,又化作一锭锭金元宝,堆积成山,将不知怎样了的雄龙二伯埋葬其中。
枯瘦老人拄着剑走到元宝山下,刚想摧毁金元宝山,那个声音便对他说道,“你想养龙,但这条龙注定不属于你,倘若强求,万劫不复。”
“多谢主人提醒。”枯瘦老人拜谢了一声,将剑丢到一旁,走回老树下,按照未复活时的姿势,双手合十,闭目盘坐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