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公皙荣高坐于堂,目光冷冽如刀,俯视着水合沧露,再加上他的语气威严赫赫,势如洪钟,若是寻常女子,早就被他如此目光,如此声势,吓得惴惴不安,遍体生寒了。
为了确保万一,公皙荣的识念已经扫视过水合沧露数遍,却因为隐气术,公皙荣没能发现水合沧露是修行之人,只以为她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所以,才摆出了这样一幅先声夺人的模样,希望能恐吓住面前的这位女子,让她老实说出实情。
水合沧露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她的神经粗大的狠,当年她就是面对北蚩国妖圣和幕府神将秋叶冷,都没有心生忌怕恐惧,提剑就上,更何况是面对区区公皙荣。
不过,这个向来自以为是的笨女人这次倒是难得的心思缜密了一会,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穿着华丽官袍的男子为什么要将她抓来,所以她告诫自己,决不能冒然行事,先打探清楚再说。
再者,她的软剑已经被那对可恶的父子收走了,这或许也是这个笨女人没有提剑就上的一个原因。
她佯装被公皙荣恐吓住,顿时面色惨白,四肢微微颤抖,好一副楚楚怜人的模样。
她声颤如丝,吞吞吐吐的说道,“大……大官人,小女子……名叫……名叫石榴。”
“石榴?”
公皙荣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瞧着水合沧露此刻的神情,他就知道这招先声夺人起了效果,这位与莫木鱼关系匪浅的女子已经被他的气场恐吓住了,接下来的问话,自然就能顺利进行。
公皙荣一改方才冷冽的目光和语气,柔声问道,“石榴姑娘,这次将你请来,是有些事情要询问你一二,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座自然会放你离开。”
“大官人……请说,小女子……知无不言。”
水合沧露依然佯装作惶恐难安,同时,颔首之下,双眼余光贼溜溜的打量着阁楼内的事物,突然,身左侧玉石墙上的那卷画吸引了她。
她在那卷画上,被画得惟肖惟妙,美胜天仙,只是画上的她有一股难言的哀怨。
可是在她的眼里,那不是哀怨,那是一种美到极致,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神经粗大的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舟上对饮的少年,只在意站在杨柳下远望的自己。
也根本没有想起,这卷画所画的画面,是她曾路过扬州时,巧遇莫木鱼,却只能擦肩而过,形同陌路,最为心痛的一幕。
“我竟有如此美丽无暇,孤傲卓绝,也不知画这卷画的画师是谁?”水合沧露暗暗想道,同时在暗思,面前这位该是叫公皙荣的官袍男子,遣人将她抓来,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卷画。
“你与莫木鱼是什么关系?”公皙荣眯着眼睛,面带笑意的问。
“莫木鱼?”
水合沧露回过神来,这才知道官袍男子将她抓来的目的。昨夜,莫木鱼趴在她身上索取时,已经告诉了她,他为什么叫杨铁钢的缘故。
除了他消失了六十年被封于寒冰的遭遇,和复来中州的目的,莫木鱼也将复来中州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水合沧露知道沽名星,知道莫木鱼如果没有昔日北莽王府的庇佑,复来中州,会遭遇什么样的处境,纵使她神经粗大,也能知道面前这位官袍男子向她打探莫木鱼,绝不是一件好事,她必须帮莫木鱼将身份继续隐瞒下去。
“大……官人,我不认识……莫木鱼。”她故作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知道欺瞒本座的后果是什么吗?”
公皙荣依然面带笑意,目光却是阴冷的盯着水合沧露,同时他一挥手,打出一道气息,一具不知从哪飞来的乌黑的人形骨架,啪的一声,摔落在水合沧露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骷髅黝黑的眼洞正阴森森的盯着水合沧露,若是寻常女子,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
可水合沧露不是寻常女子,当年在天山险脉,人、妖交战,十里血河,百尺尸山她都见过,这样一副骨架算得了什么。
不过,难得的是她还是装出了一副寻常女子被吓傻的模样,惊呼一声,莲步后退,踉跄不稳,极为娇弱的摔倒在地。
她的这一连串动作,骗过了公皙荣的眼睛,公皙荣继而冷笑着说道,“你面前的这具骨架是上一个欺瞒本座之人,被本座千刀万剐之后剩下的。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吗?是被她自己吓死的。本座在她身上割了一万刀,将她脸上的肉,四肢上的肉割得干干净净,再在她面前摆了一面镜子,她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便就吓死了。你的模样不错,你若再敢欺瞒本座,本座就如法炮制,看你先是被我万刀割死,还是最后被自己的模样吓死。”
水合沧露听得心中冰冷,并不是怕,而是对这位官袍男子的杀人手法感到恶心不耻,她隐藏起心中对公皙荣的鄙夷,花容失色的说道,“大……官人,我真的不认识莫木鱼。”
“还敢欺瞒本座是吗?你真以为本座会顾忌莫木鱼而不敢杀你?”
公皙荣难掩怒容,右手赫然前伸,真元离体而出,形成一只真元手掌,抓住了一丈余外的水合沧露的脖子,将佯装瘫坐在地上的水合沧露提起。
喉部被公皙荣的真元手掌掐得很紧,几乎窒息,气血不通,面红耳赤的水合沧露却并不惧怕。
她不会死,又怎么会怕死。
她真想对着公皙荣的脸吐一口浓痰,然后大吼一句,你杀死我呀,杀死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不过,为了帮莫木鱼隐藏身份,她没有这么做。再者,与公皙荣隔了一丈余,她的浓痰也吐不过去,这或许也是她没有这样做的原因之一。
她艰难的说道,“大官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认识……莫木鱼。”
水合沧露的语气和神态在公皙荣看来都不像是装的,他没有松开真元手掌,力气又加重了一分,以致让水合沧露险些窒息昏厥。
“你若不认识莫木鱼,他身上为何会带着你的画像?”
公皙荣狰狞的说道,“你的左侧,玉墙上的那卷画想必你已经看到了。那卷画就是从莫木鱼身上找到的,你还说你不认识莫木鱼?”
“当年,木鱼对作画一窍不通,却非要拉着我在卧房中画那种衣不蔽体的仕女图,被我打了不知多少次,却没想到时隔六十九年,他的画风见长,如此了得,想必是日日思我,夜夜想我,一遍又一遍的画我,才能将我画得如此传神吧。也只有在木鱼的心里,我才有画上那般美貌、孤傲。”
不知这卷画是吴云飞所画的水合沧露如此想道,她气若游丝的说道,“这卷画是我家公子……为我画的,他下山时,我怕她娶了新媳妇,会忘记我这个……老情人,就让他……将我这卷画像时刻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