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无数生道贤达者被活埋之后,看门人又看见无相山海市之人搬出无数的典籍道藏,堆砌在他身前的几丈之地,垒成一座山,以他当时的视线都望不见顶的山。随后,无相山海市之人在道藏书山之下,点了一把火,山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大器师继续说道,“看门人看着愈大的火光在燃烧书山的同时,也在燃烧书山之下的尸体,他能听清大火烧碎竹帛典籍和人骨血肉的声音,有极大的不同。这种声音的差别,同样是恨,恨意不但侵占了他的心胸,还侵占了他的六识。”
“大火熄灭之时,已是三天之后,这时无相山海市之人才发现已经差不多被落下的灰烬淹没的看门人。不知是谁指着他对无相山的两位神使说道,杀还是不杀?”
“两位神使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位神使说道,不杀,他未曾修行生道典藏,就是个常人,又遭逢如此变故,看见了山崩地裂,血流成河的场面,以常人之心根本就无法消除这等尸山血海炼狱一般的惨烈带给他的意障。他的心魔已生,命已不久矣。”
“无相山海市中又有人指着他说道,斩草要除根。”
“两位神使中的一位说道,他不是草根。”
大器师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既然两位神使言明如此,便没有人再去顾及他,而就在所有人要飞身离开之时,他望着两位神使的背影说道,我不会死,我会一直活下去,我会看着你们死,我会看着你们的道门像今日之生道一样,血海尸山,血流成河。”
“看门人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想要飞身离开的人转过身,望着他,在笑,嘲讽不堪的笑。两位神使言明不许杀一个将死的常人,自然也没有谁去动手杀掉这个将死的疯子。”
“在嘲讽声中,看门人继续说道,我不会死,我会一直活下去,我会看着你们其中的一部分被活埋,我会看着你们道门的典藏燃烧成滔天火焰,焚烧你们的血肉尸骨。”
“两位神使望着看门人,没有在意他言语中的恶毒。两位神使中的一位说道,你的心魔已生,它现在已经禁锢了你的身体,你的四肢不能动,你会一直这样站着,直到死去。你活不下去,你就是个常人,若想不死,必须得喝水进食。你都不能动,如何去找水喝?如何去找食吃?三日之内,你就会被渴死。”
“这时,看门人才发现,他的身体确实动不了。他说道,我的身体之中,六识之内,装满了对你们的仇恨,我就以这些仇恨为食,活下去,活过天长,活过地久,看着你们堕入无边的血狱我再死。”
“两位神使的笑意愈浓,说道,我倒想看看,你如何以常人之躯,饮食仇恨,活过天长,活过地久。”
“看门人眼角余光望了一眼天空,然后说道,你们超凡入圣,感应天人,乃是神使。神啊,如果我能饮食仇恨活下去,活过天长,活过地久,请您让您的使者化作常人之躯,在俗世之中走历一遭,让他饱受苦难,尝尝常人无法修行,病痛缠身,饥寒交迫的疾苦。”
说到这里,大器师沉默下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苦茶,接着说道,“无相山两位神使转过身,说了一句,神会答应你的。然后便领着无相山海市众人飞走了,将看门人留在无巫山口。八千余年来,那位看门人没有动过一步,依旧站在那个位置。”
欧阳春雪倒了一杯苦茶喝下后,问莫木鱼,“钢哥,你说天长有多长,地久有多久?”
“不知道。”
莫木鱼摇头说道,“以常人之躯,活过八千余年的岁月,世间除他之外,再也寻觅不到别人,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即使就是我这种六境贤者,不出意外,也只有将近五百年的寿元。虽然你我,或许任何人都不知道天长有多长,地久有多久,但那位看门人即使是在经历八千余年的光阴之后,还活着,便能说明,在某些事情上,无相山两位神使的做法可能是错的。”
莫木鱼本想说两位神使灭生道的做法可能是错的,但他没有直接说出口,欧阳春雪却说道,“对,对,两位神使为了一己私利,灭掉生道,杀死人皇的做法肯定是错的。”
莫木鱼沉默,片刻之后,他的眸中冒出一点光亮,望着大器师,沉声说道,“爷爷,那位看门人活过了天长地久的岁月,这便是说他与两位神使之间的赌约,神使输了,那么神将答应看门人,让两位神使化作常人之躯,在俗世之中走历一遭,饱受苦难,尝尝常人无法修行的疾苦?”
欧阳春雪的眼神中也冒着光,“对啊,真想看看两位神使化作常人之躯,饱受苦难的模样。”
大器师哑然失笑,“这终究只是传闻,两位神使超凡而入圣,能感应天人,怎么可能化作常人之躯呢?再者,若中州,或五州,没有了那两位神使,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幸事。”
欧阳春雪问,“为什么?”
大器师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经道的典籍中有记载,人皇被两位神使夹击,在身死道消之时,长啸了一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
“随后,人皇之神魂体魄便化作亿万点流火之光,将要随风消散。”
大器师接着说道,“两位神使见状,面色凝重,不惜损耗半身修为,全力出手,抬手之间,袖下挥出亿万点冰雨,每一滴冰雨湮灭了一道流火之光,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息,让十点流火之光遗漏,消散在风中。”
“而那亿万点流火之光究竟是什么,世间有很多的传闻。有传闻说是人皇神识的分身,每一点流火之光都是一卷生道的典藏。有传闻说是人皇肉体的分身,待机缘巧合之时,那亿万点流火之光会聚合,重新构建人皇的体魄,即时,人皇将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