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元节,中秋节也接踵而至,这天也是要办国宴的。
这次的国宴是在议政殿内举行的,早十天开始,苏穆就吩咐礼部尚书着手准备,江素辛的帖子穿到了大臣的家里。
苏穆此时正在昭王府内,与昭王品着茶,偶尔说些国事,家事。
八月的天,还是炎热,不多时,两人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液打湿了。
“弟,会不会怪孤?”苏穆轻声问道。
苏志摇了摇头,并不说话,他与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虽是兄弟,可中间隔着杀母之仇,他怎么能够在心无旁骛的与苏穆兄友弟恭。
苏穆也不恼,只是声音渐冷,“以前的事情,都不计较了,我们来说说北漠的事情。”
苏志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穆,什么不计较了?
那是他的母亲,怎么能够不计较了?
“唔……,兄长,我想我与你也没有什么谈的。”
苏穆薄唇勾了勾,看着苏志,“有些事情,还是要弟知晓才好。”
苏穆从袖口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宁启,宁启转交到苏志手上。
苏志接过,捏在手里暗暗发力,似是不想知道。
“弟不看会后悔的。”苏穆不在看苏志,专心的品茶,也不理会苏志究竟看还是不看。
苏志犹豫了一下,遥想数年前,眼前的兄长对他,的确很好,当时他以为只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弟。
可是后来他调皮的躲在母后的柜子里听见的话,让他猜知道,原来他和苏穆并不是亲兄弟。
那以后,苏穆怎么对他,他怎么还回去。
总觉得母后欠了他的。
可是舅舅家覆灭,母后崩了,这些都是兄长的手笔,他才惊觉,其实兄长早就知道了。
他既然早就知道了,那么这些年对他的情谊可都是装出来的?
若是装出来的,那就难为他的兄长了。
他想,终归是他的母亲欠着他的。
他窝在昭王府里,等的就是赐死的诏书,没有想到等来了他。
他们刚刚还在谈论小时候的事情,就画风突转。
原来他们之间还隔着数百条人命,与杀母之仇。
苏志颤抖的拿出信封内,已经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着:
吾儿请启:
见到这封信时,为娘怕是早已经死去多时;遗憾的是不能陪在我儿身边,看他成长。
想起先帝的所作所为,我不怪,为了我儿更好的活下去。
我宁愿一命换命。
我儿若是得知真相,不要报仇,只消好好活下去。
落款是周氏彩女。
信封内似是还有东西,苏志手一颤便落了下来,是块玉坠,与他身上一直佩戴的一样。
他颤抖的捡起来,放在眼下细细端详,只一瞬间,他手持长剑指着苏穆。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志极尽的吼道。
苏穆慢悠悠的放下茶杯,撩开苏志横在他面前的剑,“志弟,如你所见。”
苏志似乎气急反笑,“如我所见?”
那封信是谁写的?
那块玉坠又是谁的?
他模糊的记得,那是他父皇给的。
“周彩女是你的生身母亲,延后是你的杀母仇人。”苏穆似笑非笑的说到,“我帮你杀了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胡说,苏穆,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奸佞小人。”
见苏志有些动摇,宁启上前,收下苏志的剑,“昭王殿下,皇上说的一点没差。”
苏志颓废的坐在地上,都说母子连心,刚刚看信时,他似乎看见了那么一个女子写信时的心酸与绝望。
“志弟,三日后,你就启程去昊乡边境吧。”
苏志凄惨一笑,这些年竟认贼作父,母妃知道了,该是有多伤心?
“兄长,我且问你,这些年,你有几多真心?几多假意?”
他奢求,哪怕是一刻的真心,也值得。
“对你,骨肉亲情假不了。”
苏穆也不管身后的苏志如何颓废,只传来一声,“臣尊旨。”
他还有兄长,那就够了。
“皇上,你……”
宁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昭王,这件事情未免太残忍了些,刚刚母亲死亡,现在又告知母亲不是母亲。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知道的。”苏穆似乎回到了之前。
声音还是冰冷,眼神不再阴鹜,只有苏穆自己知道,全是离子旭的药起的作用。
他想明白了,还是苏穆的好兄弟。
“国宴就在这几天了,这个时候叫昭王驻守边关是不是……”
“如你所说,昭王不适合在帝都待,去边关磨练磨练性子也好。”
“奴才多言了。”
……
繁华的大街上,身穿着月牙袍子的裴钰跟在一白面小生旁,“江兄多日未见,你怎么憔悴了许多?”
小生淡然一笑,“裴兄别来无恙。”
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江素辛,今天带着白芍钻的皇宫西南角的狗洞出来的。
皇宫的气氛太压抑,她想出来放松,放松。
本来还在想去哪里合适,裴钰就不知道从那个疙瘩里钻了出来,缠着她问个不停。
“无恙,无恙。”裴钰立即笑道。
天知道,那天后,他动用的裴家的关系,找那个叫江辛的书生,都没有找到,结果今天在街上遇到了。
这就是缘分呐。
“江兄,你家住哪里?”
江素辛扫了他一眼,吓得裴钰赶紧解释,“我是想有机会去拜见,拜见伯父。”
“我家里人死光了。”江素辛淡淡的说到。
早在几年前,江家人就死光了。
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裴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敢和他说话的人,他这张笨嘴,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兄我……”裴钰一脸菜色,道歉的话,说不出口。
江素辛摇了摇头,“没事,裴兄不必计较。”
事实而已,且江素辛没指望将军之子能够给她道歉。
裴钰却说,“我跟江兄道歉,邀约江兄去我家玩耍。”
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是个孤人,拐回家再说。
裴钰觉得自己真是英明神武。
江素辛愣住了,在呆愣中,直到被裴钰拉到了将军府前,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又被拐了?
两次?
还是同一个人?
每次见过裴钰,她的心情会莫名的好很多,裴钰就像是一个弟弟一样,好似处处恭维着她。
看着烫金牌匾,江素辛紧皱着眉头,她怕是进不得的,眼前的小公子不认识她,可是里面的家主可认识她。
“裴兄,我看还是算了吧。”江素辛挣开裴钰的手,欲要走。
裴钰哪能让她得逞,“江兄,莫不是嫌弃裴钰家了?”
江素辛见他的面目可怜,及委屈的说道,好似做错事情的孩子,揪着衣角认错一样。
事实上,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而已。
见江素辛没有说话,裴钰又是拉着江素辛走了进去,“江兄,我给你说,我府里的厨子手艺可好了。”
江素辛就这么一脸无奈的被裴钰给拐进了将军府。
……
殊不知这一切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拂袖而去,打落了几只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