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公主在殿内等候。”知画打着灯笼远远的看着江素辛等人走了过来,就匆匆的迎上去,低声说道。
江素辛的眸子里浮起一丝疑惑。
锦桐,今天怎么了?
开始在宴会上的咄咄逼人,根本就不像她。
江素辛快步跟随知画走进瑾乐宫内,烛火通明,在绿叶相间的桃树林里的那个石凳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江素辛示意知画与白芍不要跟着,就独自一人走进了。
只听见一声带了些哭腔的喊声,“嫂嫂。”
“锦桐,你怎么了?”江素辛看着眼前这个眼睛已经哭肿的女子,有些心疼。
刚刚宴会时,苏锦桐早她小半个时辰就走了,她竟是整整哭了这小半个时辰么?
苏锦桐闻声抱着江素辛又是低低的抽泣着,夏日的衣服本就单薄,不多时江素辛胸前的衣服已经打湿,苏锦桐才勉强的止住泪水。
江素辛小心翼翼的又带了些打趣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不能和亲?
“嫂嫂,锦桐这里很痛。”苏锦桐摸着自己的心的部位,带了些淡淡的抽泣声说到。
她与江素辛年岁差不了多少,所以在江丞相还在的时候,二人也是闺房密友,无话不谈。
“莫不是真是因为……”江素辛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锦桐打断了。
“嫂嫂,你不明白的。”她的声音听起来绝望极了。
江素辛心底一震,她真的只是想要眼前这个丫头不要哭了,所以故作轻松的问她,可是似乎她……
那年跟她躺在一个被窝里的小娃娃有了心事。
“景德四年,我十岁,嫂嫂,我遇见他只有十岁。”而我却从十岁起记了他整整六年,喜欢了整整六年。
“好了,锦桐,过去了。”江素辛抱着苏锦桐,替她擦了擦泪水。
景德四年,她遇见他时,也不过十二岁,还未及笄。
如今她已为人妇,而那人也已经不见了。
所以她懂苏锦桐。
“嫂嫂,你知道么?当我听见皇兄说他来了的时候,我多高兴。我迫不及待的绣着嫁衣,我希望嫁给他啊。”
把自己好好的交给他,交给那年的大小孩。
苏锦桐就如同每一个失去初爱的人一样,痛苦绝望。
最残忍的就是,心底最美好的在一瞬之间破碎。
而他却不记得她了,这些其实她都可以忍受。
只是他说他是替轩辕皇帝求取的公主,她心如死灰,如果不是嫁给他,她宁愿出家也不嫁。
后来她出了宴会后,宁启撵上了她,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她终是忍受不了了。
宁启说,那并非良人,麟亲王府中姬妾不下百人,最是宠爱亲王侧妃,长公主歇了心思吧。
另,长公主不必担心和亲一事。
她以为他不认得她,可是终究会记得,有个女子说过要嫁给他。
可是就如同石子丢入大海,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良人相伴。
而她终究是个小孩。
“我知道的,锦桐。”江素辛轻轻的拍着苏锦桐的背。
苏锦桐抽泣声渐渐的消失了,她突然抬起头,用带了些晶莹的眼睛看着江素辛,“嫂嫂,若是你也有一个喜欢了多年的人,当你满心欢喜的要嫁给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良人相伴,你会怎样?”
江素辛听到苏锦桐的话语微微一怔,她的确有一个记了多年的人。
只是如果有哪个时候,她只会祝他幸福。
因为她以为人妇,已经失去了追逐的权利。
“祝福吧。”江素辛微微叹息了一声,“锦桐,你喜欢他,不如祝福他余生安好。”
多年以后,当江素辛想起今夜之语时,不由的感叹命运弄人,身心俱伤之后,她真的做不到坦然的祝福那个人。
“我明白了,嫂嫂。”苏锦桐抹了抹眼泪,“嫂嫂,如今我的心里舒服多了,先行告退了。”
祝福谈何容易?
苏锦桐想,她只会诅咒,轩辕麟爱而不得。
只是多年后,她回想起今夜,她年少无知下的诅咒时,有的只是落寞,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或是这个诅咒不曾出现。
“锦桐,更深露重的,小心些。”江素辛拉着苏锦桐,送到瑾乐宫的大门外,嘱咐道。
黑暗中只听见一句,“恭送长公主。”
……
寝殿内点着烛火,布着冰块,清爽极了,她沐浴后,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穿了白色亵衣,靠在凤床的床头,读着《道德经》。
“吱呀。”
木制的门随着声音打开,苏穆穿着明黄色亵衣,披着披风走了进来,看着靠在床头上的江素辛,唇角弯了弯。
他的素辛在等着他。
“皇上,你来了。”
江素辛看着正在看他的苏穆,微微一怔,他对她已是极好,而她也的确不应该想着年少不懂事时留下来的记忆。
“嗯,听说锦桐那丫头刚刚回去?”他还没有进瑾乐宫,就听见宁启说到,长公主如今在瑾乐宫内。
“锦桐那丫头的确刚刚回去。”
“嗯。”
苏穆不再说话,而是上了江素辛的凤床,搂着江素辛,江素辛就靠在他的胸膛,他的亵衣半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有些沟壑,是多年征战留下的伤痕。
“锦桐那丫头,太长情了些。”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他如何不知道苏锦桐的心思,景德四年,她挂在嘴边的那个大小孩就是轩辕麟。
他们苏家出的都是些长情之人,只是长情并不好。
“是长情了些。”江素辛回到。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帝王家的女子大多长情,男子大多绝情。
江素辛想到柴芷雪,她入狱那日,似乎听见柴芷雪模糊的声音,昨夜皇上温柔极了。
喜贵却说,苏穆并未招幸皇后。
她知道喜贵是苏穆的人,说什么都是苏穆示意的。
而她自知,她只是妃……
苏穆,你是夫,我是妾,怎么能够奢求你对我长情些?
耳边是苏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夜,那人是否也这样依偎在这个温暖的胸膛?
“长情并非好事,轩辕麟并不是简单的人。”
“哦,皇上何出此言?”江素辛不解,那人看着是个正人君子。
“素辛,皇家最是无情,孤是担心锦桐受伤。”苏穆最是疼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因为那年他被罚掖庭监的时候,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给他递了个馒头,笑嘻嘻的说到,哥哥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是啊,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那个年岁里,是这个妹妹让他有了斗志。
后来有一天她哭着跟他说,她的母妃死了,以后没有人疼她了。
他回答,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我会如你母妃一样护着你。
他舍不得那个他最是疼爱的妹妹受委屈。
若是有一天,她找到心爱之人,他必定倾尽大夏之力,满足她。
可是轩辕并不是好去处!
“皇上,如今已经选了公主和亲,锦桐就不必去轩辕了。”
当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听闻大夏皇帝最是宠爱长公主。
如今一见,的确如此。
“嗯,孤是怕锦桐想不开。”苏穆微微侧头,把江素辛手里的竹简抽走,闻了闻她的发香。
“睡吧,素辛。”
“嗯。”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粉色蚊帐缓缓落下,苏穆吻上江素辛的唇,衣衫散落一地,剩下低低的呢喃,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