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因战功被东昱国王擢为云麾将军。
公孙武达败突厥后迁左监门将军。
东昱国承安城大将军府,梁万年高坐于大将军座椅上,正在对站在其下面两侧的曹婉、四名将军进行作战部署。
梁万年道:“我东昱大帅府传来谕令,曰,我东昱邻邦东洛与我东昱交恶而与唐朝友善,乃我心腹大患,为此我东昱将举兵讨伐东洛,一者可除我心腹大患,二者可扩我疆土。此番出兵,为防唐朝出兵救援东洛,须出奇兵速战速决,故此须扩充马军,然现下我东昱马匹奇缺,亟需寻找马源。正巧,近日我探马探知,唐朝自漠北购得千余匹战马,已押运至距我东昱领地不甚远处之营州军马转运场。大帅命我部速遣一支兵马赶往该地,将这千余匹军马截获,供我东昱扩充马军之用。各位都说说,由谁统兵前去担此重任合宜呀?”
下面的李将军趋前一步向梁万年一拱手:“报大将军,末将愿领兵前往!”
继之,金将军等另外三名将军也都上前请战。
曹婉最后一个上前请战:“报大将军,末将以为,由末将前去截获这些军马最是合宜!”
“哦?”梁万年目视着曹婉道,“那你说说,这是为何?”
曹婉道:“与末将相比,各位将军皆能征善战,擅打大仗,而此番截获唐军军马并非与唐军大战,杀鸡焉用牛刀?此其一。其二,此去截获唐军军马之后,尚须押运出营州之境,须熟知营州山川地形。末将既往曾在营州辗转羁留多年,对该地山川地形已了然于心,因之由末将前去担当此任最是合宜。”
梁万年道:“好!义妹言之有理,就由你率部前往!另,金、李二位将军亦率所部前往襄助于你,皆由你调遣!”
丘陵间的一片开阔地上,设着一个用木栅栏圈成的几百步见方的唐军军马转运场。军马转运场坐东朝西,西面一排木栅栏中部设有两扇用木头做成的栅栏门。门内两侧架设着十几顶军帐,军帐后面圈养着上千匹军马。门外两侧各站着一名手杵长枪的值守士卒。距栅栏门十几步外有一条南北向的土路。
一队由百余人组成的迎亲队伍从北面沿着土路向军马转运场门口这边走来。队伍前面由十几人组成的鼓乐班一路吹吹打打。鼓乐班后面是身着傧相服乘一匹高头大马的道士。道士身后行进着一顶十六抬的大花轿。队伍后面,行进着四十人两人一副杠抬着的二十只大酒坛,再后面是四十人两人一副杠抬着的二十只大木箱。
当队伍行进到栅栏门近前时,从木栅栏内军帐里陆陆续续走出许多唐军军士,聚到栅栏门里向外观看,很快就聚了上百人。聚在后面的军士纷纷争着向栅栏门边挤。
当迎亲队伍中的花轿行进到栅栏门外时,挤在栅栏门内最前面的屈校尉把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筒状喊了起来:“喂!把花轿停下,让我们看看新娘俏不俏啊!”
“对!”挤在其身边的齐副尉也道,“停下停下,让我们看看新娘俏不俏啊!”
其他军士都七嘴八舌跟着喊起来。
走在花轿前面的道士一勒马缰停住脚步,对众轿夫道:“停轿!”
轿夫们停住脚步,把花轿放下。
道士下了马,走到栅栏门跟前向门内军士们一拱手:“各位大军,请静一静,静一静。”
众军士停止喧哗。
道士道:“各位大军有所不知,按本地乡俗,新娘在进入新郎家洞房之前不能露面,不然将招致不虞之灾,还望各位大军多多体谅。”
屈校尉道:“什么鸟乡俗啊,老子们在前方打仗流血流汗,护卫着你们,这让老子们看看新娘的脸蛋儿都不肯?”
齐副尉马上附和:“就是嘛,屈校尉说得对,老子们在前方为你们打仗卖命,让老子们看看新娘脸蛋儿开开心,你们都不肯?”
继之其他军士七嘴八舌都跟着嚷嚷。
屈校尉回身扬起双手朝下扇乎几下:“弟兄们静一静,静一静!”待吵嚷声停息之后,又对道士道,“再不让老子们看,老子就把你这花轿砸了!”
其他军士又七嘴八舌跟着喊起来。几名军士把栅栏门推开,众军士从门内呼啦啦涌了出来。
道士赶忙举起双手往下扇乎:“各位,各位,请听老朽说,这迎亲的队伍里抬着二十坛上等喜酒,是新娘娘家陪送的嫁妆。各位大军为我等百姓打仗甚是辛苦,即请各位品尝这喜酒,以为慰劳,可好?”
一名军士道:“好啊好啊,就让我们尝尝鲜吧。”
其他军士纷纷随声附和。
屈校尉一扬手臂:“不成!酒要喝,新娘的脸蛋儿也要看!若是不然,这花轿便莫想从这里抬走!”
齐副尉接着道:“对!不让看新娘脸蛋儿,这花轿便莫想从这里抬走!”
其他军士又跟着喊叫起来。
道士一扬手臂止住对方喊叫:“好好好,既然大军有此雅兴,便让各位一睹为快吧。”转对前面的轿夫道,“把骄帘掀开!”
两名轿夫从两边把对开的轿帘掀开了。
众军士呼啦啦朝花轿前面涌过来,后面的军士纷纷往前挤。
后面一名军士高喊:“让新娘下来!”
其他军士也跟着喊:“对!让新娘下来!让新娘下来……”
道士一扬手臂:“各位请不要喧哗!且请各位后退几步,老朽定让新娘下来!”
站在前面的军士朝后靠了两步。
道士对花轿内道:“请新娘下轿!”
头上蒙着盖头身着新娘衣饰的新娘从轿内下到地上。
屈校尉道:“让新娘把盖头掀开!”
其他军士纷纷随声附和。
道士又一扬手臂:“各位肃静!肃静!”
众军士停住喧哗。
道士对新娘道:“请新娘掀开盖头。”
新娘扬起双手把盖头掀开,露出女子的发饰和施了脂粉的脸面,又故作害羞状,向众军士瞥了个媚眼。
众军士中起了一阵骚动。
屈校尉皱眉挤眼道:“哇呀!太丑了!”说着朝后退了两步。
齐副尉也皱眉咧嘴道:“新娘怎么长成这样啊,太难看了!”说着也朝后退了两步。
原来,这“新娘”竟然是邢焯装扮而成的!
屈校尉连连摆手道:“快让新娘回花轿里去,我们不看了!”
齐副尉回身对众军士道:“新娘长得太难看,我们不看了,不看了!”
众军士纷纷后退。
只见邢焯把脸一沉,之后回身一扭一扭地进了花轿。
道士故作尴尬状:“啊这个……这个……各位大军切莫介意,切莫介意。虽则新娘让各位有些不开心,还有喜酒呢,这新娘陪嫁的喜酒可是上等美酒,众位品一品,定然回味无穷,令你终生难忘!各位可是要喝?”
屈校尉道:“喝!人丑,酒美也成啊,正可用美酒冲一冲方才的晦气!”
齐副尉也道:“屈校尉说得对,有美酒,正可冲一冲方才的晦气!”回头对众军士道,“弟兄们你们说,这酒喝不喝呀?”
众军士齐声喊:“喝!”
道士对队伍后面高声道:“把喜酒抬过来!”
队伍后面的四十名汉子把二十只酒坛抬到花轿前面。
道士道:“把盖子都揭开,把酒提酒碗都拿过来!”
抬酒坛的汉子们把酒坛盖子揭开了。
众军士纷纷吸着鼻子,七嘴八舌嚷嚷:“这酒真香啊,真香啊……”
有人搬过来一筐酒提和一筐黑瓷碗。众军士纷纷上前抢碗。此时一个声音当空响起:
“都住手!”
拥挤着上前抢碗的军士们一下子都停止拥挤,回头向后看去,只见在他们后面数步之外,他们的黑面将军手按腰间佩剑,正脸色阴沉,目光凌厉地盯视着他们。其身后齐刷刷站着手杵长枪的数十名军士。
黑面将军口气严厉地问道:“谁让你们出来的,嗯?屈校尉!”
屈校尉朝黑面将军走近两步,拱手道:“卑职在。”
黑面将军又高声道:“齐副尉!”
齐副尉也朝黑面将军走近两步,拱手道:“卑职在。”
黑面将军道:“你们便如此带兵?”接着来回急躁地踱起步子来,“你等二人本当率众弟兄在马场前面好生值守,没想到你们趁本将军到后面巡视军马之机到马场外面来胡闹,还要喝外面来路不明的酒水,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你们便不怕军法处置?”说到这里停住脚步,眼睛狠狠盯视着屈校尉和齐副尉。
屈校尉、齐副尉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道士上前两步对黑面将军一拱手:“这位将军大人,此事不怪两位校官,怪就怪我等迎亲队伍未能选好路径。虽然此路乃我等迎亲的近路,我等也不该走这条路,该当绕行去走别的路,哪怕多走两日也是该当的。如今走了这条近路,搅扰了大军,老朽对将军与各位大军深表歉意。”说着弯腰深鞠一躬,“还有,老朽请各位大军喝喜酒原在情理之中。依本地乡俗,迎亲队伍在路上所遇的头一拨客官,乃新郎新娘的贵人,须请贵人喝上一杯喜酒,以图吉利。今日我等迎亲队伍遇上的第一拨客官便是诸位大军,诸位大军便是新郎新娘的贵人,故此老朽方有请大军喝喜酒之举,也是图双方都大吉大利,望将军莫以为怪。”
黑面将军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道士:“你这老者,倒是蛮会说道。本将军倒要问一问你,何谓喝了你这喜酒便双方都大吉大利?”
道士道:“一者,这喜酒喜字当头,大军将士喝了,便交了喜运,日后便可处处见喜,上阵打仗百战百胜,喜报频传;二者,大军将士个个血气方刚,豪气冲天,赏光喝了新郎新娘的喜酒,便将豪气传递给了新郎新娘,新郎新娘日后的日子便会红红火火,步步高升。将军大人你看,这不是双方都大吉大利吗?”
围观的众军士都互相点头,窃窃私语。
黑面将军冷笑一声:“哼!你这老者倒是生就了一副巧言之舌。你如此煞费苦心劝我大军将士饮酒,可知我大唐军队之军规?我大唐军规明文规定,将士在外行军打仗,若无全军统帅特许,所有将士皆不得私自饮酒,违者必受重处!”
道士道:“将军大人如此说话,老朽便不好多言了,赎老朽不懂大军军规。”说罢向黑面将军一拱手,说一声“告辞了”,即转对迎亲队伍高声道,“我们走!”
黑面将军一扬手臂:“慢!”
道士回过身来,问道:“将军还有事?”
黑面将军道:“你如此花言巧语劝我大军将士饮酒,倒让本将军疑你别有用心,焉知你酒中无毒?”
道士做难堪状:“这,这这,将军大人这是哪里话,这酒乃新娘娘家陪嫁的喜酒,怎会有毒呢?”
黑面将军道:“你说无毒,何以为凭?”
道士对打头抬酒坛的汉子道:“把酒坛盖子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