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吩咐两名侍卫把孙亮架了出去,继之宣刘德威进入殿内。
李世民道:“调包换粮一案定案有误,主犯孙亮系被人诬陷又被屈打成招,必予重新审理!”
刘德威急忙跪到地上:“臣……遵旨。”
李世民问他:“此案案情,除了你前面讲的,还有什么?如此监守自盗的大案,非仅三人所能为,那当夜值守的人呢?情形又如何?”
刘德威回奏:“经查,值夜的四名士卒于案发当晚被押粮协办邀去饮酒,皆喝得酩酊大醉,故此对调包换粮之事毫无所知,我刑部已按擅离职守罪将其羁押在案。”
李世民又问:“那被调包换走的官粮目下截获与否?”
刘德威道:“回陛下,被运走的官粮尚在搜缴之中。”
李世民再问:“那运走官粮的案犯同伙绝非一人两人,彼等都是何人,樊胜等三名案犯是如何供述的?”
刘德威道:“樊胜等三人供述,那些运粮人皆为他们临时勾搭上的粮贩,只管以次充好换粮交银,然后携粮走人,至于都是些什么人,他三人皆是不知。”
“哼!鬼才相信!”顿一顿,李世民又问:“他们共收了那些所谓的粮贩多少银两?赃银现在何处?”
刘德威回答:“共收了白银八千两,皆已收缴归案。”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依你之见,那官粮极有可能被运到了何处?”
“这……”刘德威顿一顿,说道,“臣已命人在方圆二百里内各主要道路设卡盘查,另差人至各处集市与货栈巡查,一经发现可疑糙粮,即行扣押。”
李世民点点头,又道:“你想过没有,如此大批霉粮,且其成色大致如一,若无预谋准备,岂是寻常粮贩一时之间能够凑齐的?”
刘德威若有所悟:“陛下之意是,那些霉粮非寻常粮贩所能有,系来自于粮商中的巨商大贾?”
“对呀。”李世民忽地站起来,“朕命你刑部,对京畿关内两道粮商中的巨商粮行严加探查,若发现可疑迹象,无论其有何权势,也无论其有何靠山,皆要一查到底!一经案情有重大进展,即刻奏报于朕!”
刘德威正要拜辞退出,钱福进殿向李世民奏报:“陛下,孙亮回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李世民问道:“那典当行伙计押来没有?”
钱福回答:“没有,奴才问过孙亮了,他说他未能见到那伙计,问典当行掌柜,掌柜回说那伙计已于前日突然失踪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失踪了?他们动作倒蛮快!刘爱卿,京师坊市上盛昌典当行一名伙计受人指使,参与陷害后宫嫔妃与朝臣孙亮。”接着把案情简要述说一遍,之后说道,“该犯现已失踪,是畏罪潜逃还是被杀人灭口,尚不得知,你刑部要从速查找此人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对该典当行其他人等也要严加按查,查明是否有其同伙。你可听清楚了?”
刘德威低身一礼:“回陛下,臣听清楚了,臣遵旨。”
刘德威走后,李世民在地上烦躁地来回踱起步来,踱了几个来回之后忽然停住脚步,把钱福唤进殿内,说道:“着侍卫将曹修仪宫中内侍奚培贵押过来!”
时候不大,奚培贵就被押到了殿内。
李世民以鄙夷的目光看着跪伏在地的奚培贵,说道:“大胆恶奴,竟敢受人指使作伪证陷害后宫嫔妃与朝臣,你可知罪?”
奚培贵浑身都在颤栗,低声说道:“回陛下,奴才并未……并未作伪证陷害他人。”
李世民抬手猛地一拍御案:“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抵赖!那盛昌典当行接收你所当端砚等物的伙计已被抓获归案,此人已对接收你所当端砚等物一事供认不讳。目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如实供述案情,朕可对你从轻发落,免你一死;另一条是你顽抗到底,拒不供述案情,朕马上命人将那伙计押来殿中与你对质,到那时定将对你严加惩处,在阖宫上下面前将你凌迟处死,以儆效尤!愿走哪一条路?你讲!”
此时的奚培贵已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奴才……奴才愿如实供述案情……”
李世民一声断喝:“讲!”
奚培贵道:“那日,修仪娘娘命奴才去贵妃娘娘宫中协办至宫外变卖与典当器物之事,又命奴才将一方端砚两支湖笔与一对手镯顺便当给当铺,奴才便去了贵妃娘娘宫中,却被萧公公告知贵妃娘娘宫中要变卖与典当的器物尚未归置齐全,暂不去变卖与典当了,又被告知若修仪娘娘有要变卖与典当的器物,可由奴才自行先去办理,并发给了奴才出入宫禁的令牌,奴才便去宫外坊市上的盛昌典当行将端砚等器物当了,回宫之后将典当行伙计付给的五十两银子与典当票据一并呈给了修仪娘娘。”
李世民一时目中喷火:“既如此,你为何要在后宫众人面前对朕说是奉修仪娘娘之命将端砚送给了御史中丞孙亮?你如此出具伪证是受何人指使?”
“这……”奚培贵有短暂的停顿。
“讲!”李世民怒喝一声,“若如实讲了,朕可免你一死,若讲半句假话,你必死无疑!”
奚培贵声音颤颤地说道:“是,奴才不敢讲半句假话。昨日,修仪娘娘宫中侍女冬雪对奴才说,上头让奴才做一件事,即一旦陛下向奴才问起修仪娘娘命奴才将那御制端砚送给了谁,奴才要说送给了孙亮。奴才若答应照上头说的去做,即刻可得二十两黄金,等到真的做了,可晋为内侍省五品内侍;若奴才不照上头说的去做,则活不过三日,若奴才将此事向陛下或修仪娘娘告发,则她冬雪必死无疑,奴才将死得更快。奴才一来贪生怕死,二来贪图利禄,便照她说的做了,奴才死罪。”说罢磕头如捣蒜。
李世民目喷烈焰:“那冬雪所说的上头,指的是谁?”
奚培贵摇摇头:“奴才问过冬雪,她始终不肯说,只说那上头可让奴才活,也可让奴才死。”
李世民道:“你所讲的,可都是真话?”
奚培贵又磕头:“奴才所讲的句句是真,绝无半句假话。”
李世民道:“你贪生怕死,见利忘义,做伪证诬陷后宫嫔妃,其罪当死!念你能如实招供,且朕不能食言,便饶你一命。”对侍立一旁的钱福道,“让侍卫进来!”
钱福把两名侍卫召了进来,李世民对侍卫道:“将这奴才押至少府监做苦役,永不得出!”
两名侍卫押着奚培贵出去了。
李世民又对钱福道:“命侍卫速往曹修仪宫中捉拿侍女冬雪,押来殿中!”
钱福应声出殿,却又马上匆匆返回:“陛下,曹修仪求见。”
李世民道:“让她进来。”
曹娴急步进殿,正要见礼,李世民一摆手道:“爱姬免礼,何事如此惶急?”
曹娴满面焦急之色:“臣妾宫中侍女冬雪失踪了。”
“嗯?”李世民忽地站起,“何时失踪的?”
曹娴道:“臣妾听侍女如婳说,奚公公前脚刚被陛下传来,她后脚便说要去出恭,去后却总不见返回,臣妾差人去各处寻找,却都不见她踪影,臣妾情知有异,便赶紧来向陛下奏报。”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时分,李世民声音森冷如冰:“钱福,传旨卫尉寺,打起火把,速至宫中各处搜捕侍女冬雪!”
钱福领命出去之后,李世民问曹娴:“那冬雪,此前你可见她有何异常之处?”
曹娴略略回忆一下:“她与如婳、香雁都是跟了臣妾时日较久的,如婳、香雁已皆与臣妾相处得十分贴心了,只这冬雪在臣妾面前似总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样子,不过做事倒也无甚不妥之处。近日听如婳与香雁说,她常说自己肚腹不适,总爱去出恭,有时去的时候还较久。臣妾要传太医来为她诊治,她却总是推托说过过便会好。”
李世民道:“你宫中奚培贵已然供述,那冬雪与他共同参与制造端砚传情假案,极有可能已被人杀人灭口了。”
曹娴惊得眉睫一颤:“有此等事?”
李世民点一点头:“现已初步查明,所谓端砚传情事,纯属一桩假案,你是被冤枉的。你尽管放心,朕一定将此案一查到底,还你一身清白!”
曹娴赶忙离座叩拜:“谢陛下,陛下圣明,乃臣妾之福。”
李世民柔声道:“你且回去安歇吧,朕还要召贤妃来问话。”
曹娴走后不久,燕贤妃就到了,她心知此情此境之下君王是不会召幸于她的,但又不知此时召她过来所为何事,因此心中于隐隐的期待之中又有些许忐忑不安。
李世民直截了当问道:“贤妃,朕来问你,那欧德全原在内侍省当值,是何时到了你宫中,又是如何到你宫中的?”
燕贤妃不知君王的问话是何用意,于是小心作答:“五日前,贵妃娘娘对臣妾说,臣妾宫中的梁公公年事已高,已不宜在宫中侍奉臣妾了,可即日告老出宫,另给臣妾配一位公公来。当日,欧公公便被配到了臣妾宫中,臣妾于次日将梁公公送到了宫外。”
李世民道:“如此说来,欧德全是于削俸减膳之后由贵妃配到你宫中的?”
燕贤妃颔首:“是。”
李世民又问:“你遣欧德全至御史台去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