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威道:“邝伍,本官问你话,你须如实作答。昨日晚间,你是否邀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徐金去酒肆饮酒了?”
邝伍转转眼珠:“是,下官邀他去酒肆饮酒了。”
刘德威问:“你为何邀他饮酒?”
邝伍答:“此番朝廷并省官员他被列入了并省名册,下官与他是朋友,便邀他饮酒以示慰藉。”
刘德威问:“在酒席上,你都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邝伍又转转眼珠:“下官只是对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刘德威问:“还说了什么?”
邝伍答:“别的没说什么呀。”
刘德威高声道:“不对!你没讲实话!”
邝伍道:“下官讲的都是实话。”
刘德威厉声道:“把他拉下去,大刑伺候!”
两名衙役立刻奔到邝伍左右两侧架起他就往堂外拖去。
邝伍使劲朝后扭着头喊:“哎——刘大人,我讲的皆为实话,皆为实话,你莫动刑,莫动刑啊……”
邝伍被押出大堂,随后就从堂外传来一声声惨叫声,少顷,又被押回到大堂上。
刘德威道:“人犯邝伍,你讲,还是不讲?”
邝伍:“我讲,我讲。昨日晚间,下官依照下官表舅燕仕彦给出的主意,以相邀饮酒为名把徐大人邀到了他家附近的一家酒肆,进了一间雅座,要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便喝了起来。席间,下官有意提起此番他官职被并省一事,先假装为他受此不公正处置而愤愤不平,继之便向他提出讨还贿金之事……”接着,邝伍把他曾向徐金行贿一万钱,昨日晚间在酒桌上他和燕仕彦一唱一和威逼徐金归还二十万钱的经过述说了一遍。继之说道:“次日一早,下官去徐大人府上取钱,尚未进门呢,便被其邻居告知,徐大人已于当日夜间悬梁自尽了。”
刘德威问:“你得知徐金死讯之后,又做了什么?讲!”
邝伍道:“我讲,我讲……”
后宫永仪殿内,韦贵妃坐在靠背椅上双目微闭,用手捻着一串佛珠。侍女秋荷坐在一旁绣墩上,正以手掩面在低低地啜泣。
韦贵妃睁开眼睛道:“秋荷呀,你也莫要太过悲伤。本宫知道你哥哥死得冤。本宫已听说了,此番朝廷并省官员,那并省名册上写的本是徐婕妤的哥哥徐全,可曹修仪在誊抄名册之时,竟有意将徐全改成了你哥哥徐金,以致你哥哥被逼而死。曹修仪本是这一起命案之罪魁祸首,可皇上却为她开脱罪责,硬要把涂改名册之举加到小内监禹顺头上。禹顺不承认,皇上便将他屈打成招。如此做法,怎能让你哥哥在天之灵心安,又怎能令满朝文武服气?”
秋荷哭诉道:“奴婢就是觉得奴婢的哥哥命太苦……”
韦贵妃略一思忖,说道:“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曹修仪。本宫这便去见皇上。”
韦贵妃来到承庆殿殿门外,对站在门侧的钱福说道:“烦请钱公公进去向皇上通禀一声,就说臣妾有要事求见皇上。”
“娘娘请稍候。”钱福说罢进殿。
此时李世民正在殿内伏案写着什么。曹娴过来奉茶,李世民并不抬头,只说一声“放下吧”,仍旧伏案写着。
钱福进来道:“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李世民抬起头来:“她此时来做甚?”稍顿之后说道,“让她进来。”又转对曹娴道,“你去内殿歇息吧。”
曹娴答应一声,进入后殿。
韦贵妃进殿后行觐见之礼。
李世民并不抬头,仍在御案上写着问道:“你来有何要事?”
韦贵妃道:“回陛下,臣妾宫中侍女秋荷,乃刚刚死去的吏部员外郎徐金之胞妹。徐金死后,秋荷整日啼哭不止,言说其兄乃含冤而死,致其兄冤死的真凶却仍逍遥法外,令其兄在天之灵不得心安。她为此哭得甚是悲戚,臣妾在一旁听了心有不忍,特来奏请陛下尽速查明案情,将致徐金冤死的真凶绳之以法。”
李世民此时才抬起头来:“你以为那真凶会是谁呢?”
韦贵妃道:“这个……臣妾听说,那徐金在此番官员考功中考绩为上等,本不在并省之列,是有人在誊抄并省官员名册之时将名册中的徐全改成了徐金,方致徐金含冤而死,是以那擅改名册者当为致死人命之真凶。”
李世民道:“并省官员名册是朕让曹修仪誊抄的,依你之言,致死人命之真凶便是曹修仪了?朕倒是想知道,曹修仪如此行事,于她自身究竟有何好处?”
韦贵妃道:“徐全的名字被曹修仪改成徐金之后,本该并省的徐全便可得继续留任原职。徐全乃后宫徐婕妤之胞兄,徐婕妤又与曹修仪甚为交好,曹修仪此举显然是送予了徐婕妤一个大大的人情。”
李世民微微点头:“嗯,你讲的倒是头头是道,听来似乎也甚合情理。不过朕倒要告知你其中一个细节,曹修仪所誊抄的名单中,徐金之金字下面的两点,其墨色、笔法与整篇文字皆不甚相同,由此可知,那两点显系他人所加。于此,你有何看法?”
韦贵妃道:“臣妾以为,此正是曹修仪的高明之处。她让那两点之墨色、笔法与其他文字不同,正是要制造为他人所加的假象,以便保全自身,嫁祸于人!”
李世民道:“嗯,你此言听起来倒是蛮有道理,不过却仍只是猜测而已。此案朕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下去吧。”
韦贵妃张开嘴似乎还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好退出殿外。
李世民对后殿抬高声音道:“爱姬,你过来!”
曹娴从内殿走出,来到李世民面前低身一礼道:“陛下。”
李世民道:“方才贵妃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曹娴又低身一礼:“是。”
李世民问道:“你以为朕相信她的话吗?”
曹娴朝地下一跪:“陛下,臣妾是否如贵妃娘娘讲的那样,惟望陛下能够明察圣断。”
李世民道:“嗯,你起来吧。”说罢端起茶盏吹一吹,呷了一口。
曹娴并不起身:“陛下,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与否。”
李世民道:“你讲吧。”
曹娴道:“臣妾总觉得,那涂改并省官员名册之人,并非是禹顺,而是另有其人。”
李世民问:“你这么讲,所凭为何?”
曹娴道:“臣妾尚无凭据,只凭感悟。”
李世民呷一口茶后放下茶盏:“感悟?那么,你以为此人会是谁?”
曹娴道:“臣妾并不知此人是谁,不过,那禹顺该当知道。”
李世民道:“禹顺?你是知道的,朕已反复按问过他,他并未供出有他人涂改之事啊。”
曹娴道:“在陛下按问禹顺之时,或许他因一时惊骇过甚,竟将曾有他人接触名册之事忘到了脑后。再者,那涂改名册之人不会当着禹顺的面行涂改之事,必会采用其他隐蔽手段行事。此事,让禹顺慢慢回忆,该当忆起的。”
李世民道:“禹顺现被羁押于大理狱内,朕已命大理寺对其详加审问,若情形果如爱姬所言,已该有结果了。来人!”
钱福进殿:“奴才在。”
李世民道:“命人宣大理寺少卿胡演速来见朕!”
时候不大,胡演就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来了,一进殿就跪下行觐见之礼。
李世民道:“朕让你详加审问疑犯禹顺,可有了结果?”
胡演道:“回陛下。微臣在奉召来觐见陛下之前,在押疑犯禹顺刚刚招供,前日他在前往尚书省递送表章途中,另有他人接触过其中的并省官员名册。”
李世民问:“此人是谁?”
胡演道:“是宫中茶库专责配送茶叶的侍婢,姓丁名香。”
李世民眉峰一挑:“哦?是她?速将禹顺押过来!”
胡演道:“臣已将禹顺押到前殿,以备陛下按问,臣这便将其押来殿中。”
胡演出去时候不大,就让两名皂隶把禹顺押到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