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和长颈汉子走进大雄宝殿内,朝祈祷的香客们来回扫视几遍,均不见曹娴身影。“络腮胡子”看着长颈汉子朝殿内西侧一摆手,长颈汉子点头,向殿内西侧走去,“络腮胡子”则向殿内东侧走去。少顷,二人又走回到佛祖宝座前面,会面后互相摇头。“络腮胡子”朝殿门口一努下巴,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
“络腮胡子”对长颈汉子道:“人不在了,快去寺院东面巷道里看看,那步辇还在不在。”
长颈汉子点一下头,一溜小跑跑出山门。
“络腮胡子”随后走出山门,折而向山门外西侧走去。正自走着,长颈汉子从其背后追了过来,急急地呼唤:“大哥,大哥,那边巷道里没有步辇!”
“络腮胡子”停住脚步:“哦?跑了?”说着快步走到其他汉子跟前道,“弟兄们,快!去京城西北郊!”
“络腮胡子”率领十余名汉子沿街一路向西跑去。
候在山门外的红儿望着这些汉子的背影对墨菊道:“墨菊,方才自这寺内走出的两个人,我看着极像娘娘先前到慈恩寺进香之时曾袭扰过娘娘的山寇,尽管其中一人脸上的胡须不见了,我看着也是那被其他山寇称呼的大王,你看可是?”
墨菊点头道:“我看那二人也像是那一回袭扰娘娘的山寇,只是一时不敢确认,经你这一说,那便是了。”
红儿赶忙走到侍卫领队小将跟前一拱手道:“禀将军,方才沿街往西跑去的那十余名汉子,是修仪娘娘先前至慈恩寺进香之时袭扰娘娘的山寇。”
领队小将惊问:“当真?娘娘现下尚在寺内么?可尚安好?”
红儿道:“禀将军,娘娘此时已去了京城西北郊。”
领队小将大吃一惊:“啊?娘娘去了京城西北郊?可是当真?”
红儿点头:“当真,请将军率众侍卫速去西北郊救护娘娘。”
领队小将对众侍卫高声道:“快!跑步去西北郊!”
“络腮胡子”等人出了京城,沿驿路跑出一段路,便隐隐约约望见前面远处正朝这边移动着的人和步辇。
“络腮胡子”一扬手臂道:“停!”
十余名汉子一齐停住脚步。
“络腮胡子”又道:“分成两拨,埋伏到驿路两边的壕沟里!”
汉子们立刻分成两拨跑到驿路两边的壕沟里趴下。
四名轿夫抬着步辇由远及近朝汉子们埋伏的地方走过来。当他们走到距汉子们埋伏处二十几步远时,一声尖厉的唿哨忽然响起,紧接着“络腮胡子”等十余名汉子从驿路两旁蹿出,个个张弓搭箭瞄准了步辇。
“络腮胡子”高喊:“放!”
十余支羽箭一齐射向步辇,有的羽箭射进辇上围帐,有的嵌在了围帐上。四名轿夫抛下步辇,纷纷四散奔逃。“络腮胡子”等人又张弓搭箭开始了第二轮射杀,已把步辇围帐射出数十个孔洞。
“络腮胡子”一扬手:“停!过去看看,那死者身上可有金锁?”
一行人向步辇跑过去。
此时忽然有人高喊:“不好了!大内侍卫追过来了!”
众人一下子停住脚步,纷纷向后看去,只见后面不远处众侍卫在领队小将率领下正朝这边冲杀过来。
“络腮胡子”大喊一声:“撤!”
众汉子立刻向驿路一侧的一片树林里拼命跑去,与此同时众侍卫已冲到步辇旁边。
领队小将高声道:“快!掀开辇帘看看,娘娘伤势如何?”
两名侍卫上前掀开辇帘朝步辇内探看,齐声道:“娘娘不在里边!”
领队小将道:“不在里边?”上前朝步辇内探看,“真是不在里边。那,娘娘现在何处呢?”
一名侍卫向前面驿路上张望着道:“将军,娘娘从那边走来了。”
领队小将和众侍卫都抬头向前面驿路上望去,只见身着月白色纱绸长裙、藕丝缦衫、嫩绿色绉纱披肩的曹娴,正朝着众侍卫这边款款走来,其身后跟着范公公和辛公公。
领队小将迎上去,拱手施礼:“娘娘。”
曹娴问道:“你们为何都来这里了?”
领队小将抬手朝步辇一指:“禀娘娘,方才娘娘的步辇突遭叛贼弓箭射杀,所幸娘娘未在步辇之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曹娴上前查看步辇被射损状况,之后问道:“你等可看清了,那放箭之人都是些什么人?”
领队小将道:“是十余名青壮汉子,我等侍卫并不认识他们。末将听娘娘身边侍婢说,那些人与娘娘先前去慈恩寺进香之时袭扰娘娘的山寇乃同一伙人。”
曹娴秀目一扬:“又是他们?”
此时那跑走的四名轿夫又踅了回来。
领队小将对四名轿夫道:“快把此步辇抬回宫城大内,再抬一乘完好的步辇过来给娘娘乘坐!”
四名轿夫齐声答应,抬起步辇朝京城方向快步走去。
次日一早,杨夫人、阴德妃、燕贤妃、徐惠和其他宫嫔齐聚永仪殿。在正座上正襟危坐的韦贵妃用手中念珠磕一磕面前桌案,众妃嫔嘤嘤嗡嗡的说话声便戛然而止。
韦贵妃道:“今日把姐妹们召来这里,是这后宫之内出了一桩大事,要与各位议一议如何处置。在陛下出巡之前,曹修仪向陛下请求去宫外净影寺进香,为她老家失踪的妹妹禳灾祈福。各位皆知,陛下是一贯宠着她的,焉有不准之理?可那曹修仪,竟假借出宫礼佛之名,乔装出城,去那郊外林间优游玩乐,途中险遭劫匪射杀。看来,这森严宫闱,是关不住她那村姑野女的性子的。似此欺君罔上,渎犯宫规,大逆不道之举,在我朝后宫之内是闻所未闻,绝无仅有,倘若不加惩戒,今后不知她会野到哪里去,这后宫不知会被她搅成何等样子!各位都说说,对这个曹修仪当如何处置?”
燕贤妃抢先道:“她不是凭面庞儿漂亮赢得了陛下专宠吗?那就掌嘴,把她的面庞儿打肿打歪,看她还凭什么向陛下邀宠!”
杨夫人道:“贤妃妹妹这个主意狠是狠了些,可就是狠得不是地方。曹修仪那面庞儿是陛下看上的,你若把它打肿打歪,那不单是惩罚了曹修仪,也是跟陛下过不去。再说了,你把她的面庞儿打肿打歪,那可是明摆着的,陛下回来一眼便能看出。若果真那样,陛下不怪罪我等才怪呢。”
燕贤妃面露不悦之色:“既然我的主意不好,那么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杨夫人道:“这个么,我倒是想,她曹修仪精气神儿在宫里用不完,还要去外面折腾,定是吃饱了撑的!饿她几餐饭食,看她还有多少精气神儿来折腾!”
韦贵妃点头:“嗯,夫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饿她几餐饭食,她便没那大精气神儿折腾了。各位都说说,这么处置好不好啊?”
徐惠道:“妾身以为,曹修仪出宫礼佛之时去了郊外林间,其中必有隐情。当先问明其中情由,再作处置。其中情由不难查实,除了询问曹修仪本人,还可询问与之同去的两位公公,此其一。其二,此事似当暂且搁置,待陛下回京之后由陛下亲自处置。”
韦贵妃面上浮上一抹冷笑:“嗯,徐婕妤不愧是与曹修仪要好的姐妹,说法就是与众不同。”转对阴德妃道,“德妃妹妹,你也该说句话呀?”
阴德妃欠一欠身子:“妹妹以为,徐婕妤的主意似较稳妥,此事可暂且搁置,待陛下回京之后由陛下亲自处置。”
韦贵妃面色一沉:“哼!你也会做顺水人情!待陛下回京待陛下回京,难道陛下不回京,这后宫之内便没有王法了么?便任谁都可恣意妄为了么?笑话!本宫以为,还是夫人的主意可行。”环视一下其他宫嫔,“你们都说说,哪个主意可行?”
其他宫嫔齐声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还是夫人的主意可行。”
韦贵妃道:“那就这么定了!将曹修仪关入另室,禁食!”扭头对侍婢秋荷道,“去!命曹修仪过这边儿来!”
秋荷应声去了。
时候不大,曹娴就被召来了。进殿之后,曹娴先对韦贵妃行觐见之礼:“拜见贵妃娘娘。”
韦贵妃对她怒目而视:“哼!”
曹娴又拜阴德妃。
阴德妃张口要说话,却下意识地瞥一眼韦贵妃,又把嘴合上了。
曹娴再拜杨夫人。
杨夫人本来以讥刺的眼神看着曹娴的,此时上眼皮往下一抹搭,把眼瞥向了别处。
曹娴最后拜见贤妃娘娘。
燕贤妃以讥讽的口吻道:“曹修仪此刻倒是蛮有礼法呀。”
拜见完毕,曹娴站到一边。
韦贵妃断喝一声:“跪下!”
曹娴略一迟疑,抬头看了韦贵妃一眼,跪下了。
韦贵妃道:“知道为何让你下跪么?”
曹娴道:“臣妾犯了大错,臣妾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