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便在这种窒息的感觉里,气氛压抑而紧张。
不过短短半盏茶时间,饶是下头跪着的那些朝臣个个都是心理过硬身经百战的,可碍于今个儿这一番又一番的惊魂之举,此刻一个个都心头沉重起来,随着上头容北辰仍是沉默,不知是谁,一滴汗,啪的落在贡上的极品金蔓板铺就的大殿地板,声音清脆,却若重石砸在众人心头,而就在此时,头顶上的容北辰重重的一哼,“扶朕坐过去。”
总算是开了口,虽然声音嘶哑而虚弱,绵软而无力的很。
弯腰恭敬的站在那里的四皇子只觉得心头一颤,鬼使神差的,他猛的抬头朝着容北辰看过去,虽然仍是记忆里熟悉的父皇,可却不再有那种坚毅而挺直,取而代之的是佝偻,是削瘦,是无尽的萧索和苍凉,那是一个老人的背影,不是属于帝皇的!
父皇老了,可他还年轻。
这个天下,就该是他的,是属于年轻一代的他们的。
凭什么父皇还霸着那个位子不放?
心头一股邪火悄无声息的往上窜,而一侧,并肩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
他抬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皇叔。”
“四侄子,你好大的胆子呀。”
“皇叔说什么,侄儿不懂。”
“是么?”
并肩王意味深长的一瞥,目光快速的闪向已经在主位坐稳的容北辰身上。
再不看身侧的容四皇子一眼。
而容四却是被这一眼看的手脚发冷,心头一阵阵的寒意狂窜。
这么大的行动他并没有打算瞒过并肩王,可现在,如果父皇执意追究……
更何况容北辰身侧明明有他的人重重看护,却被并肩王抬到了大殿。
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
并肩王可不像六皇子那般没用,手里可是掌了兵力的。
往深里这么一想,四皇子后背上的汗那是一层又一层的往外渗。
好似在考验众人般,坐在龙椅上的容北辰又是半响沉默,继尔又拿手指了什么动作,身侧太监猜了好几回,他似是发怒,重重的一哼,半响后还是小太监捧了茶盅服侍他用了几口才罢了,此刻下头的大臣们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双腿发软膝盖隐隐生疼,个个都是硬撑着一口气没让自个倒下去罢了。
唔的一声,头顶上容北辰发了话,“都起吧。”
虽是依旧的含糊不清,可听在下头诸臣们心里却是无疑于天籁之音!
“谢皇上恩典。”
“多谢皇上。”
只是还没等他们直起身子,容北辰已经拂袖,啪把御案上的一个茶盏拂落下去。描金镶玉顶级汝窑细白瓷茶盅滴溜溜滚落在地,而后,一声咔嚓,摔个粉碎!才直起身子的朝中大臣们心头便是砰的一声响,有那动作不利落没站稳的竟又一个趔趄身子晃了两晃差点又跌在地下,好在身后有人及时扶一把,擦一把额头的冷汗,大家各自低眉垂眼自发当木头桩子。
“诸位还知道说朕安么?朕一点都不安,朕差点就……”话说到这里,容北辰想起昨晚的一番经厉,再看着下头低垂了眉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容四便觉得一阵阵的怒火往上窜,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养了两条狼!
而且,他是皇上,是一呼百应,是掌管这云沧天下数十年生杀大权的君王。
别说是被人羞恼了,就是违逆都没人敢。
只有他看别人脸色的时侯!
可昨晚,昨晚他……
便是今早若非是皇弟的人及时赶到,怕自己现在还在被囚禁之中吧。
这样的羞辱让他只要一想便恨不得把昨晚的人都抽皮剥筋,以火焚烧之!
可现在的情形却让他发作不得。
打落牙齿和血吞,说的就是现在他这种情形了吧?
容四容六是个不能用的,小五下落不明,小七远在边疆……
深吸了口气,容北辰悄悄的收了袖子,袖口一团腥红被他顺势掩去。而同时,眼前才起来又在他的半句话之下一脸惶恐争先恐后的跪在地下不动的大臣渐渐出现重影……用力的掐了下虎口,容北辰缓慢而无力的开了口,“昨晚的事相信诸位也猜到了一点,是,六皇子大逆,意图不轨,如今已交由宗人府严惩,与众者凡属查证,一律处斩,绝不容情。”
“皇上英明。”
其中有几个已经瘫软在了地下,不用说自然是六皇子一党的了。
“至于四皇子……”容北辰的声音顿了下,抬了抬眼皮,却又好像没看什么,足足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容北辰手背上的青筋已经隐隐跳了起来,“禁足三个月,之前黄御史的话交由大理寺三卿查证,若是属实……老四,你别怪朕无情!”
不是他不想这个时侯处治容四,而是不能。
容六已经没了,容五且不提,他怎么也得让容七平安回城之后再治容四的罪。
若是连容四这个后备的也没了,那他这一脉的皇嗣就绝了。
纵是他大度,肯让侄子继位,可并肩王府又只有小八一个,人又是个傻的……
一句话:皇家子嗣绝圣容不得混肴!
“皇兄此话,皇弟不敢苟同。”
朗朗有声的竟是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并肩王,此刻他一袭绛紫亲王服,发上玉冠闪闪有光,虽已是四十余岁,可因着保养的好,再加上一副好皮囊,另有龙椅上容北辰失去一身血气生机的灰败颓废对比,并肩王可谓是愈显朝气生机勃勃,“皇兄素来英明,六皇子谋逆已是事实,但四皇子之举又何尝不是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