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幽,影影绰绰的照着粉色的纱幔。
挥退了芍药,凤九躺在床上粉嫩的唇已经咬出了一道血痕。
缓缓的闭上了眼,泪水却是自脸颊流下来。
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可有一点她却是确定了,那就是她死了。
死在那一场大火里。
一场人为的就是想烧死她的大火。
可是又她活了。
回到了四年后,大越朝天元十六年。
也是她和刘子卿成亲之前的一年。
这一年里,她大病一场,是和妹妹去后花园的登高楼,可不知怎么的木制的楼梯就断了,她焦急之下拉了一把妹妹却把自个摔了下去……
嗯,记忆里这场大病她足足卧床十多天。
她那善良可爱的妹妹则被自个那位高贵美丽的继母罚在祠堂跪了两天一夜,直到晕过去还是凤家的老夫人出面强行带走了凤十娘,饶是这样事后继母又是上好的补品赏赐往她这院子里送,又是亲自带了凤十过来给她陪礼道歉,最后以罚凤十禁足半月才把这事了了。
端庄,高贵,行事素来周全,点滴不漏。
待她这个前妻所出的凤家嫡长女无微不至,视若己出。
不,比待她自个出的凤十这个亲女生还要疼她宠她护她。
整个凤府谁不说凤家长房长媳的好?
出身高贵,行事大方,待人真诚,心善……
便是她不也是这般的想?
前世里,她母亲早逝,一心想着继母的好,十余年的相处早把她当成了自个的母亲来看待,便是那小她两岁的凤十也是和她感情极好,两人不止一次被外头的人赞说是凤府的姐妹花……
可事实上呢?
那一场大火临死的最后一眼,她看到待她恩爱情深与她海誓山盟的夫君就静静的站在那大火外,看着她被断木穿身,看着她发疯般的大喊,看着她绝望的大笑。
他却只是微皱了眉静静的望着她,或者说是望着火海。
最后她整个人被火吞没,尸骨无存。
或许是因为心有不甘吧?
她的灵魂奇异的停留在了阳间好几天。
她出事的第一夜,凤十生生哭晕被丫头扶了下去。
她即又担心又舍不得离开亲人,更觉得奇怪和愤怒,刘子卿看着她枉死,刘府的人陷害她,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凤府没有一个人前来,她们为什么不来给自己主持公道,却只有一个凤十露面?
心头疑惑着一时间便随着凤十去了她的房间。
可没想到却听来那么一番足以让她恨不得再死个十次的话……
躺在床上的凤九手心里被指甲掐的血肉模糊。
如果没有那一场大火。
如果她不死……
凤九用力的闭上了眼,眼泪擦也擦不掉的流满脸颊。
她凤九怕是一辈子就要认贼作母了吧?
她的好相公,她的好继母,她的好妹妹。
那一场大火让她了结了糊涂的一生。
却又让她清楚了一切的重生过来。
嘴角轻勾,面上全是阴霾,凤九的手指节攥的青白。
眼睁开,一抹犀利冷芒划过眸底。
即然老天给了我这机会。
我的好母亲,好妹妹,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卯时初,凤九缓缓的睁开了眼。
头顶上粉紫色的帷幔轻晃,有那么一瞬间凤九以为是刘府的芭蕉坞,继尔便清醒过来,这是在凤府,是她未嫁前居住了十余年的陶然居!
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她一径熟悉且用了无数年的。
一侧小几上的银白点朱流霞花盏,拐角条案上正袅袅燃了檀香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靠窗前的几枝梅花竟也开出几分苍劲,而用来插放梅花的则是她最爱的青花底琉璃花樽……
又比如她身下睡的是酸枝木嵌大理石罗汉床。
身子一侧丢了个攒金丝弹花的软枕。
眸子慢慢的咪起来,手指用力的紧握在一起。
这些东西不论是哪一样对于凤九来言都是熟悉到让她心痛的。甚至是喘不过气来的。
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前生里她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有着极深的眷恋,可是现在想想凤九只觉得自个可笑,傻到可笑!
那些人一定也在背后笑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着玩吧?
心情起起伏伏里,凤九迷迷糊糊中觉得身边应该是芍药走进来,帮着她掖了掖被角,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便退了出去,而她则又慢慢的沉睡过去。
辰时末,凤九被外头的脚步声惊醒,慢慢的睁开眼坐起来,眉头微微的蹙起来,“芍药,谁在外头?”出口的声音连她自个听了都吓的一跳,嘶哑而低沉,带着几分闷音,好像不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姑娘,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湘竹帘挑起来,一身粉黄色比甲的芍药面带欣喜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了一位打扮干练全身透着精明的中年嬷嬷,看到坐起来半靠在床上的凤九惊喜的福了福身子,“老奴见过姑娘,姑娘您总算是醒过来了……夫人担心姑娘这几天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不今个儿才一早便让老奴来姑娘屋子里瞧着……阿弥陀佛,看到姑娘醒过来,老奴也能交差了,夫人这下总能放心了……”
神情激动语出真心面色诚挚。
怎么看都是一心为着自个的醒来而开心。
可事实上呢?
凤九微不可见的勾勾唇,眉眼弯下来,“是成嬷嬷啊,身为女儿,却让母亲生忧扰了母亲的清静,倒是我的不是了,还请嬷嬷回去和母亲说,我这就梳洗了去给母亲请安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