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一处秘密的洞穴中，萧陌然盘膝而坐，一手冰莲层叠盛放，一手烈焰熊熊燃烧，与他半边毁损半边完好的脸相互映衬着，仿佛与天地阴阳应和在了一起。
萧君成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萧陌然，眼中光芒闪烁，好似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脸上渐渐显出了贪婪的神色。
唇角微微勾起，萧陌然虽是闭着眼睛，但他以血肉所饲养的小胖虫子却很好地充当了他的眼睛，将萧君成的每一个表情都告知给了他。
或许该感谢他这魂体不一的属性，不然萧家老祖也不会同意培养他——哪怕从此要当对方的一条狗，只要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摇尾乞怜。反正迟早有一天，他都是要找机会把自己所受过的一切折磨抹平的。
“家主来此，可是有什么事么？”萧君成想无声无息地来去，萧陌然却偏不让他如愿，在对方刚一转身的时候，忽然就提声问了一句。
虽然萧君成是萧家的当家人，但在他之上，还有萧家老祖和几位长老的存在，所以在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都是要受到制约的。
明明修为高过萧陌然不知道多少倍，此刻却反而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到来，饶是萧君成再乐于见到他的成长，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慌乱。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变化，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
“家主？”唇畔的笑容越发冰冷，萧陌然的声音却带着不明情由的疑惑，对萧君成的厌恶狠狠地往上攀升了一大截。
放任不管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今日这样的造化，如今眼看着他有了更多的价值，却又开始做出新的筹谋，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家族里的人，还有几个是有人性的。
“没想到多日不见，染儿竟然是脱胎换骨了。”像所有看到晚辈进步而欣喜的长辈一般，萧君成神色间带着赞赏，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他只道死胎和一抹异世之魂能够结合已是不可多得，却不想他家老祖宗还有更加厉害的手段，让这人以平庸的资质修炼如此惊人的功法，若是成功，萧家要成为大家之首，那是指日可待啊！
“是老祖宗教导有方。”萧陌然语气恭敬地夸奖着人不在此的萧家老祖，眼底的阴狠却是翻腾不休。
他选择了要去抱萧家老祖的大腿，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所要承担的种种痛苦，却不想对方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直接就扔到了这洞里来修炼。
要知道，因着从小就被判定了资质不足，他连最基础的修行功法都没怎么学过，忽然就要同时修炼冰火两种功法，其过程之艰辛可想而知。而这，还不是最难的部分。
这秘洞不知是怎么形成的，一面如极北之地般奇冷无比，时时有雪花飘落，一面又如地底岩浆奔涌，蹿起道道火舌。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有一定修为的弟子都很难坚持下去，何况是他这个被所有人认同的废材？想来，他想抱的那条大腿就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把他丢来的。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若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几天，再将两门功法各学得一点基础，时日一久，在冰火之地中过活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反之，不过是早就预备了来做材料的人，只要能用，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祖宗这几日都不曾出现，你可知他老人家去了何处？”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萧君成打量着萧陌然所处的那一处位置，眼睛不由得半眯了起来。
在萧陌然身周，冰火已经有了缠绕在一起的迹象，若是他所料不错，再过些时日，这冰与火就能真正融合到一起，而萧陌然的修为，也会在一夕之间倏然大涨，届时，他萧家就会多一名猛将了。
“老祖宗不在族里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萧陌然一直不曾一动的身体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
“有什么不对吗？”萧老祖地位超然，平日里去哪哪里有他多嘴的份儿？只不过是他想多观察一下这冰火洞中的情况，随口扯了一个理由罢了。
“族长，我想老祖宗可能是去北冥海了。”抿了抿嘴角，萧陌然一步步走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些愣神地看着萧君成。
萧家老祖去了哪里他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有些时候，该装就得装，不然怎么得到信任呢？
“去北冥海做什么？”这下，萧君成是真的意外了。
北冥海常年飘雪，人迹全无，没事的话谁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可能……可能是去找北冥海蛇的内丹……”有些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萧陌然微低着头，任由刘海将自己的脸颊遮挡住。
“你说什么？”提高声音，萧君成甚至忘记了自己一贯以来端着的架子，紧紧抓着萧陌然的肩膀，要他再重复一遍。
北冥海蛇生活在北冥深海，那里的海水十分冰冷，流速缓慢，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冻结、消融的过程。北冥海蛇的内丹经过环境的锤炼，能穿行于冰面之中而不受阻，对于冰类术法更是有意想不到的抵抗效果，若是能够炼化，对于修炼冰法的修士，那是莫大的助力。
以他对萧家老祖的了解，没有十分的利益吸引，他是断然不会浪费时间去采丹的。
“家主，手下留情。”脑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萧陌然那张阴阳脸一扭曲，整个人立刻变得如同恶鬼般骇人。
手一松退开半步，萧君成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
“家主，老祖宗说了，只要我能将这两门功法贯通，我脸上的伤就会立刻修复，所以家主想厌恶，也厌恶不了多久的！”扯起唇角，萧陌然甚至刻意把自己毁损的半边脸颊往对方面前凑了过去。
砸伤、烫伤、加上萧君成的那一掌，他的脸没歪已经是奇迹了。即便治疗及时，要恢复都十分困难，何况是他这个压根儿就不受重视的人物？萧家老祖说的好听，是为了让他有动力专心修炼，可实际上不过是懒得多费力气罢了！
“你这是在怪我？”脸上腾起怒气，萧君成身上的气势如同猛虎一般往萧陌然扑去。
面对比自己更厉害的人还做以卵击石之事，那他就不是萧陌然了。
毫不犹豫地往后退开老远，萧陌然甚至往自己面前竖起了一道冰墙来做缓冲之用。
“家主，我虽说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出色的地方，终究是萧家子弟，您是家主，可以罚我、责我，但毁了我的容貌，您还指望我尊敬你呢？”嘲讽着翻了个白眼，萧陌然看起来十分大胆，实际上掌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以前他以为自己可以安然过活，所以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要么心甘情愿做人家手中的工具，要么就自立自强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从他选择讨好萧家老祖的时候，他就要有改变的觉悟了。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挥手一掌拍碎冰墙，萧君成看似凶狠的出手，实际上却只是又把萧陌然推后了几尺。
若放在平时，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早就被拍成一摊烂肉了。可萧陌然现在居然这样大胆，除却老祖宗的庇护，他自身肯定是还有别的依仗的。
“家主，我听说宋家那位姑娘，在夏家的施压之下被罚离开家了。”淡淡地把自己新知道的消息说出来，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宋情儿那日非要欺负他一个没啥还手能力的废材，结果反而伤到了夏家的嫡长子。现如今被扔出家族去历练，摆明了就是默许夏家之后的手段。而他作为退出夏轻越的那个人，毁容又被夏家老祖扔进这地方修相互排斥的两门功法，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只是他现在已经逐渐能将两门功法融合运用了，怕是夏家不会允许吧……
“你该庆幸，因着老祖宗将你藏在这处，夏家并不清楚你的情况。只要你好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家族自会想办法保全了你。”看着萧陌然脸上终于有了害怕的神色，萧君成的怒火方才慢慢平了下来。
“如何保全？”盯着萧君成，萧陌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就要看你价值几何了。”脸上带着一丝算计，萧君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人家下面的话给赌了。
目送着萧君成离开，萧陌然重新回到冰火两处的中心，之前应付萧君成时的轻松荡然无存。
宋情儿的消息，是夏家的人告诉他的，萧君成或许是误会了什么，才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旦萧家老祖回来，这一点或许可以成为他手中的一份筹码。只是夏家这般作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按理来说，宋情儿都已经被罚了离开家族，他所在的地方对方又十分清楚，没道理轻易放过才是……
啧！个个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程度的手段，还能不能撑到功法修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