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很漂亮。”寒懿握住她的手,二人滑入舞池。
苏慕清将手攀附在寒懿的肩膀上,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自从她学会交际舞之后,她和很多男人跳过舞,林若言、廖曦……
可是唯独没有和寒懿跳过。
“寒先生。”苏慕清抬起眼,与他对视,“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她的表情与平常无异,却带着致命的纯真。寒懿的眉头微动,唇角上扬:“生日快乐。”
苏慕清满足地笑了。
“ELA的投资已经拿下了,接下来,我们会进军娱乐圈。”寒懿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洛洛的电影,会成为一块很好的敲门砖。”
苏慕清不语,静静地咀嚼着他话里的深意。
“林氏旗下早有影视公司,而寒氏在这一块是完完全全的新人,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寒先生想说什么。”
“如果ELA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这一仗已经赢了一半。”寒懿凑过身来,在她的脸上印下浅浅的一个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廖曦一定要卖我面子?”苏慕清皱起眉头,“他明明有喜欢的人。”
“不是廖曦,是他身后的人。”
苏慕清的身子忍不住一颤。
如果看上她的不是廖曦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没关系。”寒懿见她表情不对,安抚性地亲吻她的面颊,“我会保住你的。”
这句话是实话,可是苏慕清不信。
或者说,她没有办法相信。
一曲终了,苏慕清在寒懿的授意下,来到廖曦的身边,敬他一杯酒。
“跳得真棒。”廖曦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是不是又有求于我了?”
苏慕清掩唇一笑。
“没有,寒暄几句罢了。”寒懿揽住苏慕清的腰,这个举动落入廖曦的眼中,后者的唇角浮现出一缕玩味。
“寒总和苏小姐的感情真好。”廖曦感叹得意味不明,“有点羡慕。”
“廖少年轻有为,不知多少女孩子投怀送抱。”林若言托着酒杯加入几人的谈话,苏慕清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紧。
“咦,林少今天没有和庄小姐一块来吗?”廖曦环顾四周,果然没有见到庄明月的影子,“你们快要结婚了吧?”
“是啊。”林若言的视线落在苏慕清的身上。
“你从阿庄手里抢走了他的姐姐,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连夜从美国赶回来。”廖曦抚了抚嘴角,笑得开心,“爷爷倒是很期待。”
话音刚落,苏慕清明显感觉到寒懿的手收紧了力道。
廖曦口中的阿庄,应该就是指庄明轩了,看样子他们不仅认识,甚至彼此之间很熟稔。
“廖老爷子倒是很宠爱明轩。”林若言的面色不变,“听说这一次去美国,把分公司都拿给他练手了?”
“林少真是消息灵通。”廖曦夸赞道。
“说起来,很久没有见过沈迟了。”林若言笑道,“他还好吗?”
又是沈迟?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廖曦的眼中闪过瞬间的厌恶,很快消失不见。
苏慕清听到这里简直一头雾水,她用余光瞥了眼寒懿,发现后者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那小子,犯了事以后溜出去避难了,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回来了。”廖曦笑道,“改日带他来见你们。”
闻言,苏慕清黛眉轻蹙。
照廖曦这个说法,他口中的沈迟,的确就是她前段时间见到的那位了。可是,他明明已经见过他了,为什么还摆出这副不确定的模样呢?
“沈迟?”在一旁臭着脸,一直没有开口的寒磊忽然嗤笑一声,“监狱就该专门替他准备一间牢房,免得他再出来祸害人。”
几个人笑意有深有浅,却没有人出来反驳他的话。
廖曦又抬眼看了看苏慕清,眸中竟然有些担忧。
“对了,还没祝苏小姐生日快乐呢。”廖曦上前一步,握住苏慕清的手,印上一个礼节性的吻,“生日快乐,MyPrincess.”
苏慕清被他唇上的凉意惊得颤栗,后者起身,冲她眨眨眼:“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语毕,苏慕清被引进一个房间。临行前,寒懿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爷子想见你。”
廖曦的唇角含笑,将门打开,一个鹤发的老人坐在书桌前,脸上沟壑纵横,却英姿勃发。
这是ELA当今的掌权人,也是廖曦的爷爷。
“来了?”老人抬起眼,盯了苏慕清片刻,笑道,“倒是个俊俏的姑娘。”
廖曦含笑上前,替老人捏捏肩膀:“廖司令,阿庄那小子忒不厚道了,可得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又来背地里打小报告了?”
“哪里是小报告,我都喊你司令了。”廖曦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气愤得鼓起腮帮子,像只河豚,“要不是为了帮他,ECHO怎么会生我的气。”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污蔑人家小姑娘是为你生的气。”出乎苏慕清的意料,老人一副开明的模样,丝毫没把廖曦的懒散放在眼里。
“来,过来。”过了好一会,苏慕清才意识到他是在唤自己。
“廖司令。”苏慕清垂下头,不敢和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对视。她很久以前就听庄明轩提起过自己的爷爷曾经是元勋级别的人物,可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你叫,苏慕清?”老人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你可知道,前阵子我替这小子向你提婚的事情?”
提婚?
苏慕清的印象中,倒是有这样一桩事。可她那时候以为,是廖曦对她一见钟情或是一时兴起,完全没有思考过背后授意这回事。
她忽然想起寒懿的话。
或许是他背后的人,想要你。
思及此,苏慕清不由得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会是这位老人吧……
“不用害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慕清总觉得面前的老人有一双能看透她的眼睛,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的确因为这句话而渐渐感到平静。
“实际上,那场婚是我做的决定。”老人和蔼地和她对视,“但不是为这个小子,是为了我的干儿子。”
苏慕清皱着眉:“恕我直言,请问您的干儿子是……?”
“阿庄,庄明轩。”廖曦替他答道,“你应该见过他。”
“……”何止见过,还被调戏了好多次呢。
“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老人的态度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大概是平日在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我一直都把他当亲生的孙子。”
苏慕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这次简短的会话结束。
出门后,在男人离去后,她爬起来,给陈小雅打电话。
陈小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态度出乎意料的冷淡。
“那就答应他吧。”她甚至在电话里为苏慕清出谋划策,“反正你和寒懿只是契约关系而已吧?他是想娶你诶。”
凌晨,苏慕清却没有丝毫困倦的意思。
“对了,慕清。”陈小雅的声音懒懒的,有些漫不经心,“生日快乐。”
“小雅,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在做什么?”面对着近日无比反常的陈小雅,苏慕清十分担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迷迭公馆那种地方?”
“去打个工而已,奇怪么。”陈小雅的态度却很古怪,“有什么事不能明早再说?”
明明知道对方有事隐瞒着自己,却不能直截了当地问出口,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苏慕清挂断电话后,有些怅然若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知道身边的朋友最近的状况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正如她自己一般,浑浑噩噩。
接下来的日子,寒懿仍然不准苏慕清出门。
好像在生日的那次会面之后,寒懿对她的看管越发严格起来,每日无论工作到什么时候,必然会回到别墅里和她燕好一番。
但是苏慕清能感觉到,寒懿最近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林氏那边也毫无动静,自从林若言在她的病床边说出那些话以后,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明显,仿佛在现实生活中也拉出了一条真正的沟壑。
苏慕清在别墅内无所事事,又重新拾起了画笔,顺带翻出寒懿藏在酒窖里的酒来。在她来到寒懿身边之前,她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可是不过短短两年,便已经千杯不倒了。
寒懿曾打趣过她,这一条灵敏的舌头,比许多人练了那么多年都有用。
“你好。”门外传来门铃声,苏慕清懒得看电子屏幕,估计又是快递员之类的角色上门送件了。自从寒懿将小张派遣到她的身边之后,他就开始变着法的给苏慕清送礼物。
一会是首饰项链,一会又是些名画衣物,苏慕清也捏不准他是什么想法,只觉得是在和有事没事就送礼的廖曦较劲似的。
“我找苏慕清。”门口的声音传来,是个女声,还是个听上去有点耳熟的声音。
苏慕清赤着脚跑到楼梯边,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撇撇嘴,又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苏小姐。”安晓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上三楼上得脸不红气不喘,“我想和你谈谈。”
“我没什么可以和你谈的。”苏慕清连头都懒得回。
“苏……苏慕清,你给我站住!”安晓气得顾不上形象,语气不善,“你真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赢什么,我又没和你比试。”
“笑话,早知道你除了寒懿,还能帮上ELA,我就不该这么草率。”见别墅内没什么人,安晓也懒得顾及形象,直接将包往沙发上一甩,顺势坐在苏慕清的对面,“我说,你收手吧。”
“收什么。”苏慕清叼了块饼干,继续画自己上午没有完成的画。
“廖曦是块大骨头,而且有廖司令把持着,干净。”安晓打开烟盒,从里头取了支烟,旁若无人地抽起来,“寒懿的情史太复杂了,你根本理不清楚。”
苏慕清冷笑一声,当她在自言自语。
如果来的是林若彤,她还有兴趣和她说上两句,毕竟人家从头到尾靠的都是自己,无论是拍照也好,陷害她也好,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可安晓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安晓凑近苏慕清,朝她吐了口烟圈。
“离我远点。”苏慕清的神色冷淡,她向来不喜欢烟味。
“所以说,我最讨厌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了。”安晓僵着脸,语气也不如先前那般随意了,“实话实说了吧,寒懿是棵有主的草,你想拘着他,很难。”
“我们只是合作,没有谁管谁这一说。”苏慕清伸手,从安晓的身旁取了支笔来,继续填补自己的阴影,“他有多少个情人,我一点也不关心。”
“呵,你很有趣,苏慕清。”一支烟燃尽,安晓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她站起身,拿过自己的背包,像是彻底放弃说服苏慕清。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期待。
“我也想看看,你和许氏的那位,能斗成什么样。”她转过身,一旁的吴姨给她递上一杯茶水,被她无视得彻底。
“慢走不送。”苏慕清头也不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直到关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收回自己无意识在画板上移动的手,揉揉酸痛的手腕。
许氏那位……吗?
安晓口中的那位,大概就是寒懿的未婚妻,许洛杨真正的领养人了吧。
苏慕清回忆起那日里,姐姐最后的表情。
“你最好尽早和他断了关系……或者,和我断。”
如果寒懿没有把她关在这里的话,她完全可以出去看望姐姐,伪装成自己已经和寒懿断绝关系的样子了。
苏慕清闭上眼,只觉得脑中乱成一团,缠成一个猫咪玩的毛线球球,怎么也理不清楚。
A市的冬季在度过了圣诞节之后,终于展现了它的真面目。鹅毛大的雪从深蓝色的天空飘落下来,轻如一片羽毛,很快覆盖了整个城市。
苏慕清抱着枕头欣赏着夜景时,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开门声。
今天是除夕夜,以往的这个时候,寒懿都是以陪伴家人为由,放她五天的假,这也是她去年最开心的时候——独自在外漂泊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和家人在一起更让人感到舒适了。
这是这一次,苏慕清不打算回家。
寒懿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口,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正如同他的形象一般,几乎每一位新进公司的成员前三个月都不敢和他打招呼。
这也不怪那些人,实在是寒懿周身的气质太冷漠了,让人在大夏天都能打喷嚏的那种。
但是不可否认,寒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嗯?今晚还没睡?”寒懿脱了外套,上前拥住苏慕清,“在等我?”
苏慕清笑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寒懿也被她逗笑了,“怎么还有个算是的说法。”
苏慕清觉得,自从和她待在一起之后,寒懿每天说的话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多,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有事想和你谈谈。”苏慕清微微动了动身子。
“安晓来找你了?”寒懿坐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我和你认真地说呢。”苏慕清推开他的胸膛,被他撩拨得面色潮红,“寒先生,或许我们可以晚一点……”
“你叫我什么?”寒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寒先生。”
“早就想说了。”寒懿却完全没把她的反抗放在心上,“叫了段时间名字,现在又给我叫回去了?”
寒懿轻轻咬了咬苏慕清的肩膀,印下深深浅浅的吻。
“寒、寒懿。”苏慕清气喘吁吁道,“先听我说完。”
寒懿被她接二连三地拒绝,面色不善地盯着她,或许是灯光太柔和,这样的他在苏慕清的眼中,倒与某种小兽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说。”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丝丝的危险。
苏慕清不着痕迹地咽了口水,将自己与男人的距离拉开,又往自己身上套了床被子:“我想打听些事。”
寒懿抖了抖眉毛,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很久以前,我以为我插足了你的婚姻,可是你说你没有妻子,只有一个未婚妻。那个未婚妻,姓许是吗?”苏慕清的表情真诚得让人不忍心骗她。
“怎么了。”寒懿的语气不变。
“我怀疑,那场车祸就是这位许小姐下的手,我们或许错怪了……”
忽地,寒懿一拍桌面,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片震动中。
苏慕清在恍然间捕捉到了寒懿的表情,冷酷而决绝。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现实不允许她更改刚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安晓做的。”寒懿皱起眉道,“我已经替你出过气了。”
苏慕清看着他的脸,心底跟明镜似的敞亮。
难怪安晓会来找她。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她一定不会愿意向她低头,并且将一切关于许雅曼的事情都无条件地告知于她。
“寒先生,我想知道,您的未婚妻到底得了什么病?”苏慕清睁开眼,一双眼睛明亮而生动,“为什么,你宁愿选择我,都不选择她呢?”
寒懿盯着她,目光由平淡渐渐转至冷漠,到最后,里头几乎成了一片能冻死人的冰原。
“苏慕清。”她听见他的声音这样说道,“不要多管闲事。”
“闲事?”苏慕清闻言,几乎笑出声来。
“她已经威胁到我的生命了!在你眼里,这只是闲事?”
“至少你现在没事。”寒懿的脸在她的这句爆发中彻底黑了,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向门边,“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
回应他的,是苏慕清别过去的脸和身着睡裙的背影。
苏慕清觉得自己越来越大胆了,至少在以前,她是绝对不敢给寒懿这样的脸色看的,也不知是这段时间的囚笼困得她心生反抗了,还是她终于彻底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寒懿根本没有想过给她爱情。
关门的声音很响,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苏慕清有些颓废地坐在床边,她抱进双腿,感受着窗外的风和胸前的一丝丝凉意。方才他的温度,只有一点点,却足以灼伤她。
片刻后,吴姨带着倨傲的神情,站在她的面前。
“苏小姐,寒先生说你可以自由离去了,这是今年的假期。”
吴姨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不过几毫米厚度,是苏慕清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是支票。
“寒懿什么时候再过来。”苏慕清接过支票,指尖微颤。
“不知道,我只负责转达先生的意思。”吴姨冲她点点头,脸上有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她在高兴什么呢,终于成功将她从这屋子里赶出去了么?
苏慕清捏着支票,不知不觉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度过了在红砖别墅的最后一晚。
次日,拎着行李箱的她站在别墅门前。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外面细细打量自己住了两年的这栋建筑,不得不称赞寒懿的审美和财力。
可是终究要离去。
原本她昨夜就是打算和寒懿摊牌,暂且离开他,稳住姐姐。没想到世事难料,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寒懿却主动把她赶出来了。
“清,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来接她的是叶辛,这位看起来俊朗潇洒的外国人,却有着一副神经兮兮的心肠,“不需要再考虑考虑吗?”
“考虑什么,我可是被赶出来的。”苏慕清笑着跟在他后面,头顶是大片的乌云,正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可是她将要去见姐姐。
“清,我想如果你再给她一点时间,你姐姐能够想明白的。”叶辛思考片刻,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闻言,苏慕清“噗嗤”一声,竟然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了。
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似乎也随着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被吹散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