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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个人,很寂寞

唉。

朱老爹叹口气。

也是可怜之人,年纪轻轻的……

另一边,房间内。

“陈泱,你说这文件,能签吗?”

“这还不随你自己,你想签便签,不想签就不签。”

陈泱靠在墙上,淡然道,摆明不掺合她与高靖宇的事。

“还是不签吧,咱又不缺这钱。”

“随你。”

陈泱仍是这两个字,表示他对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唉,我说你……”

怎么?

陈泱抬头看向朱小花,无声询问。

“你就不能给人家提点意见吗?”

朱小花嘟嚷,没见她正为此事烦着呢吗。

“我能给你什么意见啊,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再说了,我觉得你还没有弄清高清楚为什么要你签这份文件吧。”

朱小花点头,她是没弄清,问题是她弄不清啊。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思,也深得很。

陈泱叹息,以前他觉得高靖宇可恶至极,现在倒觉得他还挺可怜。

虽说朱小花是用情至深,但她似乎过于一味的沉寂于自己的爱情当中,而她沉寂的又只是爱情这件事。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看出来高靖宇眼眸深处的暗色,那叫心灰意冷。

至于是什么另他心灰意冷。

或许是现实,或许是叶珍,也或许是朱小花。

“要不你先签了吧,等以后找着合适的机会,你再还给他。”

想了想,陈泱沉着地开口,只是担心这以后,要等到多久以后。

很长一段时间,一连串的节日,另朱小花是应接不暇。

新年,然后无宵,再然后情人节……

或许她就不该听陈泱的话签了那份文件。

事实证明,她压根就不是当老板的料,这才多长时间,她就觉得焦头烂额。

有时候她真想,开个会,对公司的所有人说:“公司到此为止,明天关门大吉。”

想想,这样未免太对不起高靖宇了。便也只好硬着头皮撑着了。

而珠宝行业,大概是最应节的行业吧。

每个节日还要安排适合节日的活动以及一系列的推新活动。

好歹也只是老板换了个人做而已,公司里的其他人员没有变动,大家都各司其职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自己的事。尤其是小郑,在此期间,帮了朱小花不少的忙。

朱小花考虑,是不是该给小郑同学加薪了。虽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故意跟她唱反调,明明她都是陈太了,小郑还叫她高太。

算了,她只当她是个念旧的人吧。

处理完一堆文件,朱小花感觉疲惫不堪,趴在桌子上一点都不想动弹,趴着趴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却已经在了医院。一睁眼,但见着朱老爹担忧的神色,还有陈泱锁着眉头,不知道是在不悦还是在烦心。

这是怎么了?

朱小花不解,自己不过是趴在桌子上眯着了而已,怎么就进了医院了。

“女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吧,朱老爹的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有点累而已。”

真的,除了累,完全无任何不适。

“你自己看看吧。”

陈泱立在床边,从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张单子递给她。

朱小花接过单子一看,单子上龙飞凤舞的字让她忍俊不禁,不过……其他字她不认识,但有几个字却是看得真切。

“怀孕七周”

“怀孕?”

“是,哈哈,小花猪,你要当妈妈了,我要当爷爷了,哈哈。”

朱老爹很是开心,盼了这么久,这一天终是被他盼来了。

而相较于朱老爹的开心,陈泱与朱小花却是笑不出来。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俩虽然在同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越雷池过一步,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孩子……是高靖宇的。

陈泱算算日子,也大概知道是那次在加拿大的事了。

他倒是不会介意替高靖宇养个孩子,只是不知道朱小花怎么想的。

“爸,你先回去吧。替朱小花捡两件衣服,我晚一点回去拿,朱小花还要留院观察两天看看有什么情况,我在这里陪她就好了。”

陈泱打发朱老爹回去,他需要跟朱小花单独谈谈。

朱老爹完全沉寂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压根没有看出陈泱与朱小花凝重的脸色。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小花猪,你好好休息,爸爸晚一点再来看你。”

“嗯,好的。”

朱小花反手捏了捏朱老爹握着她的手的手,示意他心安。

送走朱老爹,陈泱关上病房门,然后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之上。

“要吗?”

陈泱开口,空气静谧得可怕。

朱小花半晌不语,她想不通,怎么老天就不肯让好安安稳稳地过点好日子。

“要吧?”

朱小花迟疑的开口,语气满是不确定,像是问陈泱,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就要吧。”

“陈泱,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

陈泱替朱小花压了压被角,医院的被子不如家里的被子暖和,陈泱觉得还是让朱小花回家住比较好。

“你不觉得委屈就好,反正老爹这么喜欢孩子,咱就给他生个。”

陈泱笑笑,面色柔和,好似是真的在想像家里有孩子的景像。

可孩子不是你的。朱小花很想这么对陈泱说,可又觉得没有那个勇气。

她要当妈妈了?

她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肚子里此时此刻居然会有一个小生命寄居在里面。

“你别想太多,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不是姓陈便是姓朱,只有这两个姓而已。”

只要她不反悔,这孩子必然不会姓高。有个孩子也好,让他们的三口之家,再多加一个人,让欢乐更多一些。

“可是……”

朱小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泱打断。

“别可是的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磨迹了。”

朱小花囧了,这不是磨迹不磨迹的事啊。

“公司那边你就不要再去了,好好的在家休息。上次你不还正愁着怎么把公司给高靖宇还回去吗,这下正好,给你找着借口了。”

“借口?”

他不会是想把她怀了高靖宇的孩子的这件事告诉高靖宇吧。

“笨啊,你就说你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要在家里安胎啊,平时见你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健时刻就掉链子?”

陈泱故意损她,朱小花却知道他这是故意安慰她,让她心安。

唉,陈泱真好。

如果没有高靖宇,她一定会爱死他的。

“那你去说,我怕我一个激动,会想上去抽他,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都快累死我了。”

朱小花笑,大概是真累了的原固,脸色有些苍白。

“好好,我去说我去说,老婆大人,您就好生歇着,其他事都交给你老公吧,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嗯嗯,你退下吧,我要睡觉了,好累啊,我要好好睡一觉。”

朱小花将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表示,她真的很困。

“好,你先睡着,我去住院部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医院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在这呆久了熏得荒。”

“嗯。”

朱小花小声的应了一声,陈泱站起身,再次替朱小花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出去,轻声的关上了门。

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陪伴的感真好,朱小花闭着眼睛想,真的,这种感觉好令人依赖,她已经爱上这种感觉了,怎么办,她似乎并不想放开这种感觉。

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又太无耻了。

陈泱那么好的一个人,唉。她怎么办啊,她要怎么办。

这个孩子,来的是时候,却又不是时候。

“高靖宇,找个地方坐坐?”

陈泱坐在办公室内把玩着手机,思量再三,最终给高靖宇发了条这样的信息。

很快,高靖宇便回了信息,“到哪?”

看着高靖宇发来的信息,陈泱歪着脖子想了想,飞快的飞了几个字。

“来我办公室吧。”

高靖宇愣愣的盯着手机出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对于陈泱选的地,他还真是,无话可说。

或许有什么正经事儿要说的吧。

在家里废了很久的高靖宇,接到陈泱信息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进浴室洗了个澡。

用的是朱小花喜欢的香皂,以前高靖宇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

他从小就受着高而严格的要求长大,学钢琴,学书法,学画画……他门门功课都是优秀,他总是代表班级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或是演出,不论是什么比赛,都能见着他的身影。他会说五种以上的语言,看外国电影时从来不看带字幕的。他父母要求他从小就要做个绅士,举止要优雅。

而朱小花却与他有着天壤之别。

她土气,而且一身匪气。

她很霸道,喜欢什么便要什么。连上个大学都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

完完全全的土暴发户一个,最喜欢做的事大概是捐款。

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会发出啧啧的声响,看恐怖的电影时总是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尖叫,甭管有人没人总喜欢穿着拖鞋到处跑。

而他感到不可思异的是,他居然签应了朱小花的条件,娶她为妻。

然而就算是娶了她,他仍是对于她的生活,以及她的所有东西,都无法苟同。

他喝白开水,用玻璃杯。而家里什么杯子都有,独独没有玻璃杯。因为朱小花说,她喜欢摔着玩儿。

他除了米饭之外,不吃其他杂粮。但朱小花总是自作主张的替他叫一堆有的没的。

他从来只穿阿曼尼的西服,偏偏朱小花一到夏天便从不知道哪个菜市场买一打沙滩裤回来。

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坐在书记里静静看书,但朱小花似乎更喜欢在他没事的时候放她喜欢的音乐。比如什么林肯公园,比如什么后街男孩。

有时候高靖宇甚至在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相差这么远。

与其说他瞧不起朱小花,倒不如说,他是在无法坦然面对自己。

因为他竟跟一个跟他这么格格不入的人在一起生活。

他得到的东西越多,心里面的落差便越是大。

这种落差不仅仅是另他困扰,更多的是,让他越来越不想与朱小花单独在一块。他不想与她一同出现在公司,不想与她一同出席各种商业活动,甚至不想与她呆在同一空间。

只是,在他尚未理清楚,他到底该如何来处理这种由表面延伸进心里的落差时,朱小花已经先行替他作了决定。

他不必再忍受她了。

而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这栋房子,自朱小花走后,高靖宇便开始拼命回忆朱小花在这所房子留下来的任何东西。然后他便照着从前朱小花那样,比如说买一堆五颜六色的杯子回来,买一堆只有一种香味的香皂回来,他甚至于整天不出门,在家里将空调开到夏天的温度,然后在屋子里穿着沙滩裤走来走去。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要不然他为何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最另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居然感受到了寂寞。一个人,很寂寞。

整栋房子都好像是死的,没有一丝生气。

高靖宇花了半个多小时,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这几天狂乱生长出来的胡渣也刮了个干净。

高靖宇穿好衣服,站在镜前左右看了看,除了面色有些惨白,黑眼圈严重之外,其他一切OK。

出门前,高靖宇不敌寒意地拿了件羽绒服套在毛衣外面,这羽绒服还是他跟朱小花没有离婚时,朱小花替他买的。他以前一次都没有穿过,他不穿,朱小花便也当没看到似的扔在那。这两日他找出好多朱小花从前为他买的却一直没有用过的东西。

将羽绒服裹在身上,高靖宇第一次觉得,温度真的很重要。

这样穿起来,他暖和多了。

高靖宇驱车前往陈泱的公司,高靖宇打开收音,却全是些各种男性广告,烦躁的关掉,高靖宇又往车内音响里塞了张CD。

他的车里保存的CD并不多,也就三四张,每一张都是朱小花精心挑选的。的确是好听的音乐,不过高靖宇却听不懂。

因为朱小花挑的全部都是梵文歌曲,他记得朱小花拉着他一起去买这些CD的时候,老板有问她是不是自己很喜欢这些音乐。但朱小花的回答却教人瞠目结舌。

“终于找到了一门我老公不会的外语了,好有成就感,得多买两张。”

好吧,高靖宇承认,他对于这门外语,的确是不会。

现在想来,那样快乐的日子,而他竟没有一点心思去发现。

高靖宇将车子驶进陈泱的公司楼下停车场,陈泱的车他认识,停在最靠南的专用车位上,而他,已然是客,停在了保安随意指的一处停车位。

“你好,我找陈总。”

高靖宇是绅士,所以他做着绅士该做的事。

“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的声音很甜美,高靖宇有些纳闷,以前朱小花总见不得他公司有比她漂亮的女孩,甚至于,他的公司连女孩子都甚少。当然,小郑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而现在,很明显,一眼望去,高靖宇看见的全是美女。怎么这会朱小花反倒不干涉了呢。

“有,你说我是高靖宇。”

前台小姐很明显的是听过高靖宇的名字,嘴巴张了张,表情有些错愕。

片刻后恢复神情。

“好的,请稍等。”

说完便拔了通内线到三十八楼。

“陈总,有位高先生找。”

“请他上来。”

陈泱坐在办公室里叩起电话,然后自己起身,泡了两杯茶。

高靖宇直接从一楼坐着专属电梯到了三十八楼,到达三十八楼之后又由着三十八楼的前台引到了陈泱的办公室。

高靖宇笑,大公司与小公司,还是有区别的。

陈泱公司的大理石地板擦的都能当镜子照了。

前台小姐领着高靖宇轻声敲了两下门,陈泱的声音从办公室里面传出。

“请进。”

前台小姐推开门,作了个请的动作,高靖宇点头致意,便踏步而进。

“来了,请坐。”

陈泱指了指沙发,示意高靖宇坐,然后将自己刚刚泡的两杯茶放到茶几上自己再落坐。

“找我有事?”

总不能是来找他喝茶的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聊聊呗。”

陈泱双臂摊开,随意地搭在沙发靠上。

高靖宇皱眉,对陈泱的无聊显然有些始料未及。他与陈泱其实并不是很熟,每次见面也是来去匆匆,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应该就是在加拿大打架的那次了。

陈泱其实偏瘦,如果一定要用什么字来形容的话,高靖宇只能想到一个:书生。

与他不同的时,陈泱不管何时,都有一股骏秀之气,就连那日他两打得不可开交,虽然他的故意朝着陈泱那张帅气的脸挥了几拳,但最终还是他比较狼狈。他临走之前陈泱说的那句话其实说的很对,每个人对输赢都有自己不同的概念,或许他高靖宇眼中的输赢与陈泱眼中的,完全就是两回事。

“好,你说,聊什么?”

高靖宇整整脸色,觉得自己不能太失礼,犹其是在陈泱面前。只因,在陈泱面前,他从前近三十来年的自信全都跑不见了,完全没了一点优势。从前他将朱小花的感情拿捏于手中,有恃无恐。却因为陈泱的出现而一点一点侵踏。

其实高靖宇有一点还是想错了,那便是,他与朱小花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其实,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与人无关,与老天更无关。

“你那公司,你还是收回去吧。”

陈泱拿起茶杯吹了口气,却没有喝,又将茶杯放回茶几之上。此时的气氛倒像是两个许久未见面的朋友在一起聊着现在各自的生活。

只是……

高靖宇不解,公司怎么了?

“朱小花才干几天啊就累到不行了,昨天她都晕在公司了。”

陈泱叹口气,一副无奈的口吻。

“晕在公司?那她有没有什么事?”

高靖宇焦心的问,随后一想,看陈泱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想必应该是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不过……”

陈泱跟故意似的,关健时候断了句。

“不过什么?”

“只不过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她怀孕了。”

“怀孕?”

陈泱的话另高靖宇大脑呈现短暂的空白。

“是啊,你也知道朱小花她爸一直想抱孙子,朱小花这次怀孕最高兴的莫过于他老人家了,而我们也乐见其成。”

陈泱的一番话,状似诚恳,实则每一句都不留一丝余地,像装了子弹的枪似的,每一颗都扫射进高靖宇的胸膛。

高靖宇仍旧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好像无法想像出朱小花怀孕的样子。他与朱小花结婚三年多来,也从来没有听朱小花说过,她想要个孩子。怎么她才与陈泱一结婚便有了这念头,并且这么快的就付诸行动了。

朱老爹一直想抱孙子这事他自是知道,可从前朱老爹当着他们的面提这事时,他尚未开口,朱小花便先行打着哈哈拒绝。

朱小花说,人书上说了,夫妻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孩子。她才不想这么找的就生个距离横档在他们之间。

但高靖宇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孩子。而是别的什么,比如说,那五百万,比如说,叶珍……

“是挺不错,恭喜。”

半晌,高靖宇终宇找回元神,僵硬着脸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了声恭喜。却在话音落下之时,深深的感到一股凉气窜入胸膛,直逼心脏。

“所以啊,公司还是你先管着吧,我这边的事也分不开身,朱小花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再忙了,所以我跟她商量了下,决定还是把公司还给你。至于你是想把它卖了拆了,都随你的意思。”

其实这压根全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只不过他全权替朱小花代理了。

“也好。”

除了点头同意,高靖宇实在找不出别的什么话,其实陈泱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高靖宇脑海中想像的却是,朱小花当妈妈的情景。

“那你说她之前有晕倒,没事儿吧?”

陈泱气闲神定的抿了口茶,让茶的香气在齿颊中萦饶一圈,然后吞入腹中。这茶叶,还是朱小花给买的呢。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以后不要累着,休息两天就好了。”

“是吗?”

“最近在忙什么?”

陈泱将话题一转,问道。

高靖宇自把公司丢给朱小花之后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好像人间蒸发了般。不过也是,这世界那么大,两个不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又怎么会遇得到。

“没什么,都是在家休息。忙了好几年,忽然放松下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

他每日端着咖啡,坐在阳台上,看远处街灯,树影……似在悼念一场过去,又像是在埋葬一场未来。

高靖宇的放松,陈泱倒也不羡慕,看他越过越惨白的脸色就知道,高靖宇最近其实过的并不怎么样。相较于高靖宇,陈泱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

“哈哈,只可惜,这种放松的日子又到头了。”

陈泱神色愉悦,眼睛明亮,跟高靖宇也是有说有笑,似乎心情真的很不错。

“哈哈,是啊,谁让你动作这么快。”

是你动作快吧。

陈泱心里偷偷补充一句。他其实也不甚明白,像高靖宇与朱小花,怎么就走到这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他是高靖宇,他绝计是不会让局面变成今天这般难堪的。

而且,朱小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朱小花不愿意,高靖宇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拥有他的权力了,甚至连知悉权,朱小花都不见得高兴给他。

其实陈泱与高靖宇说话的时候,朱小花就在里边休息室里呆着,正在无聊的用着手机玩游戏,玩了一会又想起医生说的要少玩手机跟电脑,于是讪讪放下。从现在开始,她得为肚子里的那个小肉丁着想不是。

朱小花在休息室里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正无聊之际似乎听到了高靖宇的声音。

于是,无聊的朱小花有事可做了。

如果此时此刻有人从休息室里面看,一定会看到一个穿着大大的羽绒服的姑娘,拱着屁股弯着腰的趴在门上,像便秘般忧愁……

可惜,男人的声线都有些偏低,朱小花只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朱小花很想冲着门外的那两男人大喊:“你们给老娘大点声音!”

她好不容易才等他们说完话,在里面真是憋死她了。

朱小花好不容易在里面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偷偷的拉开门,从里面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探头探脑的。

谁知,却正瞥见仍旧坐在沙发上的高靖宇,而坐在沙发上的人也看见了她。

忽然对上眼的高靖宇与朱小花皆是一愣,两人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对方,直到陈泱轻咳出声。

“朱小花,你睡醒了?”

朱小花这才拉出门,探出整个身子,先是冲着高靖宇摆了摆手。“嗨。”

然后又对着陈泱不满的嘟哝,“我又没睡,里面好无聊。”

陈泱有些好笑的看着休息门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那垂着头的朱小花,拍了拍沙发身边的位置。

“那过来坐下。”

朱小花依言,抬起头走向陈泱,自然的在陈泱的身边坐下,然后脑袋一歪,直接是半挂在陈泱的胳膊上。

“你明天去给我买套防辐射的衣服。”

“怎么?想玩电脑?”

“是啊,呆着无聊,梅子给我发的那些小说我还没有看完呢。”

陈泱笑,她电脑里的那些小说,早被他扔垃圾站里去了,阿门。

坐了一会,朱小花觉得有些困,便靠着陈泱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想睡干嘛不在里面睡。”

朱小花轻轻咯上眼,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坐在陈泱对面的人,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哪里有什么不妥。

“一个人睡好无聊,你们说话吧,不用管我。”

“那你躺着,然后把脑袋搁我腿上,这样会比较舒服一点。”

朱小花想想,觉得陈泱说的在理,于是坐起身子调整了下姿势,手跟脚全都撒到沙发上,然后如同陈泱所说的,将脑袋搁在了陈泱的腿上。

陈泱摇摇头表示无奈,然后伸手想要够到搭在沙发头处的他的羽绒服,很年轻很招摇的明黄色衣服,与朱小花身上的那件是情侣装。这个款是朱小花挑的,这个颜色是朱老爹选的,而他,只是别无选择的穿上了而已。

朱小花脚上穿着一双有些夸张的毛茸茸的兔鞋子,还有两只长长的耳朵,让人看着就觉得暖。高靖宇盯着那双兔耳朵出神,似乎与它较上了劲,一直盯着。直到陈泱出声。

“帮我拿下那衣服好吗?”

因为朱小花躺在他身上的原因,陈泱努力的够着手,仍是没够到,于是只好求助于高靖宇。

高靖宇帮陈泱拿到衣服然后递给他,陈泱道了声谢,然后将披在朱小花身上。朱小花像个猪似的闭着眼睛闭脑袋拱了拱,找了个更加舒适的角度然后静止不动。

高靖宇默默的看着朱小花与陈泱的动作,心下忽然觉得苦涩,这种苦一直从心里,苦到嘴巴。于是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茶,但他发现,这根本无济无事,那苦,只增不减。

“公司我会收回自己处理。”许久,高靖宇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陈泱右手环着朱小花,像把朱小花整个身子纳入怀中一样。

“嗯,还是这样比较好,朱小花现在的身体,我跟她爸爸一致认同,她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其实陈泱倒不介意朱小花有点事情做,要不然她一个人天天呆着也无聊。只是不希望她累着,而高靖宇的公司,事情似乎有些多,明明不大的公司,事还真不少。朱小花接手的时候,他有去过一次,就光见朱小花跟个花脚猫似的,这里跑到那里,一刻不停的,处理完这里的事后还要处理那里的事,这边还边完,那边就已经在喊了。

或许是高靖宇当老板时给他们惯出来的毛病,他公司里的人适合离开了老板便做不了事似的,什么事都要朱小花亲自过目一下。

这样也太累了些,朱小花明显精力不足。再加上现在她又怀孕了,还有上次晕倒的事,朱老爹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去上班了。

高靖宇又将视线投放到朱小花身上。

“是男孩还是女孩?”

问完之后高靖宇才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突兀。

而陈泱,很明显的也被高靖宇的这个问题给雷着了。

“现在才多大点呢,还看不出来。而且现在的医生知道也不会说了,这是保密事项。”

说到这,陈泱就有些不知道是该同情高靖宇呢,还是该同情高靖宇。

“哦,是吗。”

高靖宇低声道,面上有些尴尬。想离开,逃避这尴尬的气氛,但又想留下,再多看朱小花一眼。

朱小花与陈泱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另他有些不适应,极其不适应。

打个恶心的比方,就好像是曾经自己嘴里含着的一块糖,含着含着,有一天忽然有人叫他吐出来。而他吐出来之后这块糖便立即被别人含进了嘴里。没有人了解那种空虚的痛。

等到朱小花再醒来时,对面沙发上的人已经离开。而陈泱,正低着头,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刚睡醒的朱小花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斯哑,拉开身上盖着的羽绒服,问道。

陈泱回过神,看着朱小花。

“醒了?没事,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朱小花很想问他,什么事值得你如此费神,不过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的吞下。

她与陈泱两人虽然成了夫妻,但有些事情,似乎也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她现在感觉与陈泱,正处在一种不尴不尬的状态,而且停留在这个状态。

就比如说,她腹中的那个正在成形的孩子。

她其实有些不知道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她决定与陈泱结婚时,并没有料到这个。他来的有些突然,另她措手不及。

正如袁梅所说的,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心性。饿了吃,困了睡……完全不会约束自己的她这么样的一个人,居然有孩子了……

她就要华丽丽的升级了,朱小花心里,激动的那叫一个花枝朝展。

以前朱小花走路,那叫大步流星,现在,可以改叫凌波微步了。

以前朱小花是大口大口的吃肉,现在,改小口小口的吃肉了。

以前,朱小花会经常用超过两百分贝的嗓音给朱老爹还有陈泱制造些人工地震什么的,现在,朱小花的轻声细雨,倒让朱老爹与陈泱偶尔还会不适应的抖上两抖。

看来,怀孕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一次重生。

陈泱肯定的点点头,对,就是重生!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倒不介意让朱小花多生几次孩子,反正朱老爹也乐意养。

“对了,问你个事。”

“怎么了?”

陈泱突如其来的严肃倒令朱小花心中一突。

“你那天去安小萍的家里,她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朱小花僵着脖子仔细想了想,然后……

用着很诚恳的表情,摇了摇头。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完全没有一句是关于你的,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背给你听。”

朱小花有些兴灾乐祸,陈泱这斯跟高靖宇一样,也是个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的主,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我觉得,还是我背高靖宇刚刚说的话给你听比较好。”

陈泱如此聪明,自是不会上朱小花的当,反倒被将了一军的朱小花这下哑口无言了。

好吧,她承认,还是陈泱比较聪明。

她才不想听那些。

“朱小花,今天高靖宇问我,你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本来正捧着杯子喝水的朱小花,被陈泱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雷的风中凌乱了,彻底凌乱了。

“你不也不知道吗?”

甭说他,她也不知道啊。

“是啊,我是不知道啊。”

朱小花怒,靠,她的意思是他怎么告诉人高靖宇的。

“那你怎么说的?”

非得让人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么?

“还能怎么说,不知道呗。”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问完这话朱小花才惊觉失言,肚子里那货,又不是陈泱的,她这话问的……还真是没脑子啊。

唉。

陈泱看出朱小花的萎靡,故意大声地说道,“我都喜欢啊,最好一次性解决,来一对龙凤胎,就样就男孩女孩都有了。”

陈泱故意安慰的话朱小花怎么会听不出来。

叹了口气,朱小花喝下杯中的水,然后对陈泱说道:“陈泱,谢谢你。”

“你干嘛突然这么严肃,你一严肃,我就想笑。”

怒,朱小花暴暴走,你说她严肃回她容易吗,怎么这人就这么没有眼见力。

“喂,你配合点成不成?”

朱小花面露不满,好好的气氛都被陈泱给整没了,她还打算来段感人肺腑的言论呢。

“别介,你严肃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浑身起毛。”

朱小花黑面,“靠,你那毛是因为我的表情而起的吗,你那毛是天生的娘生的,不是因为我。哼哼!”

朱小花的一张脸就跟便秘似的,刹时间五颜六色起来,她发现,要跟陈泱这货好好说会话,必须拿自己不当人看。

空着肚子喝了一杯水,朱小花现在觉得胸口直犯恶心,那种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

“陈泱,我想唱歌。”

“唱歌?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

朱小花苦着脸唱了一句,然后在陈泱一脸错愕的表情中冲进了洗手间,砰的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陈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跟了上去。

“喂,朱小花,你没事儿吧,怎么了这是。”

朱小花趴在洗手间的洗手台上恶心了一会,拧开水龙头,捧了几把水漱了漱口。

打开门,朱小花有气无力的靠在门上看着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陈泱。

“孕吐啊,没见过吗,电视上一天要演八百遍的。”

“那,那要上医院吗?”

纵使是平时再怎么得瑟的陈泱,这下子也不知所措起来。

“你见过电视上有演,人一孕吐就上医院的吗?”

只怕医生会建议他们去精神科看看的。

“那我送你回家?”

陈泱提议,但马上遭到朱小花的否决。

“不要,我一回去,老爸便总是让我吃这吃那的,当我是只猪似的,回家我只怕吐的更历害。”

她可不就是为了躲朱老爹那过度的热心才跑到公司来的吗。

说到吃,陈泱忽然想起来了。

“那你现在想吃东西吗?”

朱小花怪异的盯着陈泱看了半天,然后一捂嘴,一转身,奔到洗手台前又吐了起来。

靠,这两男人,存心的吗?

二月二那天,俗称龙抬头。

据说那天应该要理发,这一年来才会顺顺当当的。朱小花自从迷上佛经之后便对这些事有了些

陈泱陪着朱小花去理了个发,朱小花将那齐腰的长发给绞了,剪了个妹妹头。朱小花本来就是张娃娃脸,这样看上去,就越发的小了。

理发师剪完之后,朱小花看着镜中的自己,华丽丽的囧了。

“怎么了,小盆友,有什么不开心吗?”

陈泱拍拍朱小花的头,故意说道。

朱小花拍下陈泱的手,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大庭广众之下,你放尊重些啊,小心我告你非礼。”

“咱有的是红本,怕什么。”

陈泱无趣的放下手,啧啧,他不是说,朱小花这发型,还真是让他有种罪恶感。

站在两人身后还拿着剪刀的理发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挤出个艰难的笑容。

“小姐可是不满意?”

朱小花尚未开口,陈泱就先替她答了。

“满意满意,很是满意。”

陈泱笑容满面,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付了钱之后又带朱小花去购置了一些孕妇装……以及,婴儿装。

“陈泱,这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你买什么衣服。”

“没事儿,反正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的养,小孩子嘛,又不是买的裙子,都一样的穿。”

陈泱倒是兴致勃勃,看见什么都想买,而且,他还偏爱粉色跟蓝色系。

“陈泱。”

“怎么了?”

陈泱手上拿着好几次婴儿装转过头看着朱小花,不知道她叫他到底干嘛。

“你老实说……”

朱小花吞了口口水继续道,“你是不是过于缺乏童年?”

看他那样子,绝对是很缺很缺很缺爱的人啊。

“你倒是精神很好嘛,又想吃鱼了是不是?”

这两日朱小花的孕吐更加严重了,犹其实见不得荤腥的东西的面,偏偏医生又建议多吃鱼。每次朱小花一看见餐桌上有鱼,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厕所吐一会再说。

陈泱这么一说,朱小花立即反射性的捂住嘴巴。

靠,他丫的,她恨不得抽死他!

而另一边。

当高靖宇还未来得及对公司作出任何有关书面形式的处理,另外一件事分散了他的精力。那便是叶珍。

之前是叶珍千方百计的要找他,纠缠他。而现在,完全换了立场,叶珍已经开始不再见他,每次高靖宇去医院,叶珍总会避而不见,实在躲不过,她便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直到高靖宇离开。

或许是化疗的时间由以前的半个月一次改至后来的一周一次开始,又或许是在叶珍亲手将一头长发剪的不成形但仍旧摆脱不了疯狂掉头发的宿命开始。叶珍便知道,自己完了。

她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她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难看,也许再过不久她会变成一个秃子,头发掉光,牙齿松动,在她二十几岁的年纪,她就得必须忍受自己这副模样。

每一次化疗,她都感觉那是一场酷型,凌迟也不过如此。甚至于,她都看到强烈的白光了,很强烈,像是准备迎接死神的到来。

她想,医生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冷的人吧。

或许是因为她父亲叶国良的关系,他们对她很是客气,可以说是非常礼物,就连晚上巡查的医生,一个小时要在她的病房门口转三次。可这些,仍旧不能减轻她的苦痛,他们看她痛苦,却不给予她任何实质性帮助。每一次,她都痛到在床上翻滚,声斯力竭的哭喊。但没有人能够帮助她,甚至于连同情她的人都没有。

她记得小的时候看那部《蓝色生死恋》的韩剧的时候,当她看到女主因为病痛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她便觉得隐隐的痛快。

而现在,她不知道在自己痛的时候,谁在痛快。

她开始觉得厌恶,对所有人感到厌恶。

她不想见叶国良,不想见叶夫人,更不想见高靖宇。

犹其是叶夫人,叶珍觉得,自己或许早就开始恨了。

如果那天她没有自昏睡中醒来,没有听到叶夫人开口求高靖宇的话,没有一睁眼便看到叶夫人给高靖宇下跪的情景。或许,她叶珍还能在高靖宇面前保存那仅有的一点点自尊。

可叶夫人那一跪,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那一刻,她觉得身体好像被谁硬生生的撕裂了,有人不停的用利器刺戳着她的身体。她一刻,她只有恨,无法形容的恨意涌进心头。

她开始不停的回已,不停的回想。

在她人生电影中,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的人生电影中出现最多的竟然不是高靖宇,而是陌生人。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求学时,满眼的陌生人。后来回国了,面对的还是一群相逢不识的陌生人。而高靖宇,她忽然想不到,他在她的人生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年两小无猜发小时?还是年少相知青春时?

是说,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总喜欢回忆。

叶珍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因为她开始止不住地回忆。

其实想想,她与高靖宇认识那么多年,就算有那么多年他们的世界没有朱小花,但高靖宇仍旧不会是她的。

他们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牵手的交情。与高靖宇在一起那么多年,叶珍从没有听高靖宇说过一句我爱你,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高靖宇都没有对她说过。

人说,爱不仅仅是一种语言。

更多的是一种感受,一种感悟。

可怜,她竟然连那一点点感悟都感受不到。

她明了,只是有些放不下。不甘心自己如此的命运,不甘心自己被如此对待。

或许是叶夫人的那一跪起了作用,高靖宇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叶珍,每天都喜欢带上一束叶珍喜欢的风信子。

这便是叶珍与朱小花的不同,叶珍总有些隐隐的小骄傲,即使她破了碎了,那些坚持,她仍旧不会放下。

而朱小花,她则是个容易气馁的人。与其说她是对自己没信心,倒不如说她是对那些事根本就不上心。

虽然高靖宇每次去医院都会被叶珍拒之门外,但高靖宇仍旧坚持每天都去,每天一束风信子。有时候只是在门口站一会,然后把花放在门边便走。有时候则会让叶夫人替他将花带进去,然后再走人。

他没有再去了解过叶珍的病情,也没有看过叶珍化疗时的样子。

他也知道,实则叶珍一点都不想让他见到。

这天,高靖宇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早上来时还好好的天气,这会已经阴了下来。

朱小花给高靖宇打了个电话,让他下午去看望他父亲。

高靖宇叹息一声,果然还是朱小花有办法。而他,除了空有的那一身自以为是的傲气之外,他压根就是一废物。

他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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