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连许晋都来约自己，顾皓的花花心思她能看出几分，可许晋的意向，就完全无法明了。
“好啊，有时间的话一定。”苏晴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回到餐厅，顾皓已经点好单，上了部分菜肴，看着菜色苏晴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而顾皓完全没有因为这通电话显得不耐烦，反而安慰她：“许晋是个十足的工作狂，那些年他陪着我妹妹，什么工作都不管，现在好像要把那些年空缺的都补回来。”
苏晴默默吃着菜，她也记得，顾玲曾对她说：“他每天都陪着我，我很安心。”
当时并没有去想工作不工作的事，对这种拥有庄园城堡的人，苏晴压根儿不会想这些，但是现在听顾皓说许晋那些年什么事都不做一心陪着妻子，难以想象他这么喜欢工作的人，可以忍受如此无聊清闲的生活。他对亡妻的付出，绝不是一般男人可以做到。
苏晴脱口而出：“董事长很爱夫人吧。”
顾皓微笑：“你感兴趣吗？”
苏晴心里发毛，稍稍纠结后，大方地说：“当然好奇，我在ICR时就听过锦丰无数的传说。”
“我没有真的爱过一个人，所以他对我妹妹的爱算哪个级别，我没法儿测评。”顾皓玩世不恭地笑着，却也十分真诚，“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没什么意外地成了恋人成为夫妻，我不觉得不好，可我无法忍受这样平淡无奇的人生。”
苏晴浅笑：“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
顾皓点头，许是提起故世的妹妹，多少有些伤感，声音也变得柔和：“至少我们家人，都很感激许晋，给了我妹妹短暂而完美的人生。”
苏晴心头一热，她记得的，顾玲苍白的脸上，一直都有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而这样美好的笑容，是许晋给她的。
“不过呢……我一直挺奇怪的。”顾皓放下筷子，看着苏晴说，“你是女人你应该比我懂。”
苏晴想要掩盖心底的感慨，又动筷子吃东西，听顾皓那边奇怪地说，“我妹妹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怀孕，而且那一年她都不和家人见面，我总觉得……”
苏晴的心越揪越紧，顾皓，你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孩子是他们抱养的。”顾皓说着，问苏晴，“女人身体不好的话，是不能怀孕的对不对？”
苏晴强作镇定，心虚地说：“也要看情况，不是绝对的吧。”反过来把话题扔给顾皓，“你在介意什么吗？”
顾皓摇头：“也不是。”却又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冲着苏晴来，“就是觉得好奇，所以随口问。”
苏晴也不客气，“同样的问题，你过问很多女人了吧。”
顾皓大笑，心情甚好地问苏晴：“要不要喝点香槟？”
苏晴摇头：“工作时间不喝酒。”说着抬手看了看表，“快一点了。”
顾皓不以为然：“虽然你有做总监的能力，但气质少了些，你不应该太刻板工作时间，让自己在公司的出现显得神秘一些，同事们才会觉得你高深莫测。你现在依旧保持中层管理者的工作节奏，还是要改一改。”
苏晴微微一怔，这些专业知识她懂，以前面试候选人时也会对他们提出类似的建议，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时，竟然就疏忽了。
“放轻松一些，锦丰的文化还是很OPEN的。”顾皓微微一笑，请侍应生上了香槟，苏晴坚持不喝，他也不勉强，自己两杯酒后，悠哉悠哉地说起，“锦丰上半年收购了几家日本中小型电子公司，可能要在明年四月组建新公司，进驻日本电子市场，到时候会从国内派大量员工过去，这个担子不清，恐怕你不能过个悠闲的春节。”
苏晴莞尔：“现在才夏天，谈这些是不是太早。”
“时间总是一眨眼的事。”顾皓又自斟了一杯香槟，“也许下一次我们单独吃饭，那边的公司已经组建好了。
苏晴则想了想说：“年初听闻锦丰收购电子公司时，就传出过一阵风，没想到是真的。可能是我不懂市场，自己看着会觉得，那边作为世界电子产业的巨头，就算锦丰进驻后能分得一些份额，也绝对不足以盈利或改变市场。而且他们的大工厂基本都不在本土，我们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那些中小型公司会被收购，显然也证明了生存的艰难。”
顾皓做出惊讶的笑容：“没想到你还研究这些？”
苏晴笑：“不是研究，我说了我不懂，但做猎头的，略沾一些皮毛面试候选人时才有几分底气，而且也经常听他们说起这些，不知不觉有了自己的看法。现在倒觉得，刚才那一通话有些班门弄斧，希望您别介意。”
“怎么又是‘您’了？”顾皓嘀咕一声，又笑着说，“市场战略之后会显露出来，我想你所担心的事，他们早就想到了。”
苏晴也笑：“所以才说自己班门弄斧。”也好奇地问，“您说他们想到，这些事和您没关系吗？”
顾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并不赞同这个项目，所以旁观，到时候一起庆功就行，如果失败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眼前的人提起工作看似正经，但很快又会露出玩世不恭的态度，苏晴忽然觉得，许晋是一接触就觉得难以琢磨的人，而这个看似把什么都放在脸上的顾皓，一定也不简单。
顾皓正要继续话题，手机突然响了，苏晴见他当面就接，索性自己离开去洗手间回避，可才走出两步路就被喊住，回眸则看到这个阳光大男人满面焦虑，急匆匆起身说：“维尼在幼儿园摔伤了，我要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好吗？他昨晚睡觉还在念叨你，看到你可能比看到我更安心。”
苏晴大脑系统里有许多不能去的理由，可这一刻全部清空，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你喝酒了，我来开车。”
赶到儿童医院，苏晴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跟着顾皓一路到了急诊室，远远就听见维尼的哭声，那一声声“妈咪”实在催人心肝。
“舅舅。”维尼看到顾皓更伤心，张开手就要抱，扑在舅舅怀里才平静下来，不再嚎啕哭泣，只是伏在肩头抽泣呜咽。
苏晴站在后面，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蛋：“维尼不哭了，舅舅来了哦。”
维尼抬头看见是苏晴，抿着小嘴怔怔地望着她，脸上自然流露出渴望的神情，可是又有高于年龄才该出现的克制，不知在忍耐什么，又默默伏了下去，只是偶尔抬头再看几眼苏晴。
“维尼和另一个小朋友打架，从矮柜上摔下来，膝盖磕在了玩具积木上，破了蛮大一块皮……”
苏晴看见一个老师在解释，她身边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顾皓也间或和他们用英语交流，苏晴如今的语言能力已经接近母语，明白这两个外国人一个是幼儿园负责人，另一个也是维尼的老师，维尼应该是在一所国际幼儿园上学。
“维尼，你跟苏阿姨待一会儿好吗？舅舅要去办点事，然后我们去梁叔叔的医院。”顾皓亲亲外甥，耐心地哄他，见维尼点头，就把孩子交给了苏晴，然后和护士医生去帮维尼办手续。
“苏阿姨……我想吃香草冰激凌。”维尼伏在苏晴的肩头，渐渐平静后突然说要吃冰激凌，苏晴才觉得安心，哄他说，“我们待会儿就去买，给维尼买超大杯的，好不好？”
“阿姨，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舅舅说大概要周末才回来。”苏晴轻柔地说着，“维尼想爸爸了吗？”
“我怕爸爸想我。”维尼软软地呢喃着，“爸爸会很想念维尼的。”
“嗯……”苏晴竟无语应对，又听维尼说，“阿姨，不要告诉爸爸维尼受伤了，他会很担心。奶奶也会很担心，姑姑也会……妈咪……也会……”
苏晴眼睛泛红，亲亲咬了嘴唇抑制酸楚，不多久顾皓回来，“现在要带维尼去私人医院，还要麻烦你开车。”
“没关系。不过他只是擦破了皮，需要住院这么严重？”苏晴觉得如果把维尼困在医院里，会吓着孩子。
顾皓才说：“维尼有先天性哮喘，他今天受了惊吓，需要观察几天，如果在家里发作，我怕阿姨们照顾不好。”
苏晴呆住，维尼竟然有先天性疾病，这么胖乎乎健康的小家伙，怎么也看不出来，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许晋克制儿子吃各种冷饮零食，那些对健康确实毫无益处。开车转去许家人就诊的私人医院时，顾皓在路上说：“我妹妹讲是因为她本身身体弱，也没有母乳，然后维尼喝奶粉长大，造成易过敏体质，一岁时发了哮喘，才发现这个病。”
苏晴后怕不已，她昨天带着维尼吃了很多“垃圾食品”，心虚地问着：“他的过敏源呢？哪些食物不能吃。”
顾皓也很奇怪，“没有不能吃的东西，但是许晋比较小心，医生也觉得很奇怪，测试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过敏源，倒是每次受到惊吓的话，会发病。”
此时维尼已经在顾皓怀里睡着，苏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家伙红扑扑的脸蛋，罪恶感油然而生，恨不得掐死自己，是因为她抛弃了儿子，幼小的生命本能地呈现这样的反应吗？顾玲当然不会有母乳，而她当年明明产后母乳丰足，硬生生断了，一口也没能喂给孩子吃。
苏晴深深呼吸后，说：“维尼希望暂时不要告诉他爸爸，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