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田鱼汤,鲜美无比。
吃着田鱼,喝着鱼汤,云起很满足,这是他喝过最好的鱼汤,鱼肉很细嫩,还带着一丝甜味,没有辅料,只有盐和姜,还有几根去腥草。
周庄的农户们都来喝鱼汤,孩子们很有礼貌,勺了一碗后就走了,男女也都不贪吃,对农户们而言,这样的鱼汤逢年过节才能喝。
村长养的鱼,会分发给大家,农户们尝试过养鱼,但都失败了,要么稻田干涸,要么鱼塘死鱼,村长有神灵庇护,才能养鱼。周庄村也是西部唯一有田鱼的地方,但人们不往外说,怕有人进庄偷鱼,更怕得罪了神仙,村长再也养不了鱼。
在将军面前,田鱼当然不能是秘密,哪怕以后吃不上鱼,这也是值得的,要不是将军前来,农户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乐喜,你来做甲长,你是个诚实的人,定能管好周庄的田。”
云起看着喝汤的乐喜,带着请求的语气说。
乐喜脸色一沉,又笑着说:“我,我怎么能行,我只会种田,让我当甲长,每天游手好闲,那可不行。”
“哈哈哈哈……”村长大笑,抹着胡须上的油渍说:“乐喜,你怎能如此,将军说你行,你就行,咱们农户这次能出气,你也有功劳,莫说当甲长,就是当粮官,你也能行,有你在,乡亲们都信得过你,你就莫推辞了。”
乐喜喝了一碗酒,红着脸说:“将军让我去死,我乐喜毫不犹豫的就去死,将军让我当甲长,我当便是,我要是当不好,将军杀了我就是。”
云起说:“你要不能,这天下恐怕就没人能当好这甲长了,今天当着村长的面,我也向大家许个诺,明年让大家都养鱼,以后就叫周庄鱼,拿到集市上去卖,说不定比稻田收入还高,官粮要交,也必须交,不交的话就没有规矩,但交多少,如何交,交多的要表彰,交少了的也不能罚,水国就西部这地方产粮,有劳大家了。”
农户们心里清楚,要是没有镇殿将军,恐怕真的要饿死,如今有了水,捉了粮官,相信以后也不会苛刻农户,也都誓言要种好田。
晚上,云起无法入睡,脑袋里总是有一条大田鱼,肚子很大。
闯浪见屋子里亮着灯,便前来问候。
“将军,夜深了,早些休息。”
“是闯浪来了,快进屋来,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进了屋,云起说起了自己的怀疑。
周庄的地形低,相对来说取地下水非常的容易,但为什么只有村长家的田里能养鱼,别的农户却不能,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村长有五个儿子,都是农户,小儿子眼神怪怪的,他的妻子眼神躲闪,不敢正视他人,难道这一家人有什么事?
这些神秘而暴露的细节,没有瞒得过云起,自巡察后,他对任何人都警惕起来,因此村长和他的儿子们所表露出来半遮半掩的问题,都是一种线索,他不得不在意,毕竟这与一个村子有关。
如果镇殿将军不喜欢吃鱼,或许就不会挖掘出一件惊天大事。
一群人围着村长家门前的鱼塘,猜测着清澈水面里的鱼有多大。
“这口鱼塘有几十年了,里面的鱼都老得成精了。”
“可不是,我看,至少也有百八十斤。”
“那得有这么大,上一次我就看见,一条大鱼游了上来,那背,像一只猪。”
“鱼大了,一般是不会游上来的,除非要下雨,它们上来透透气。”
“说来也怪,村长家的鱼,一直都不上来,咱们也从来没看见过,要看它们还得运气不是。”
“这口鱼塘有灵气,要不然村长的弟弟当初要挖鱼塘,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依我看,是被鱼吃了。”
“我可听说,大鱼会吃人,都长着牙齿呢。”
“那是鱼精,鱼长大了,就成了精。”
“听你们这么一说,得给孩子们讲讲,没事别到这鱼塘边上来,这鱼哪一天发威起来,还不得吃人。”
“哈哈哈哈……”
村长曾有一个弟弟,要挖鱼塘,结果被鱼吃了,尸骨也没找到。
这条线索让云起兴奋起来,他不相信鱼会吃人,海里的鱼比这里的鱼大多了,能吃人的也有,但这口塘里的淡水鱼,绝对不可能会伤人,更不可能像村民传说的那样是鱼精。
因为挖渠的事,云起拜访村长,寻了个机会,靠近了村长小儿子的妻子,一个眼神里带着一丝的恐惧的女子。
这个叫樱花的女子长得文静,不爱说话,却是最为勤快的,是个外乡人,据说之前一直被村长弟弟收留,出事后,就被村长的小儿子娶了过门。
樱花急忙跪拜将军。
“姑娘不必多礼,我有一些事不明白,想问问姑娘。”
“将军有话请快些说,要让公公看见,可得责怪于我。”
“好,等下我的手下会来,请姑娘到我账中来,还望姑娘赏脸。”
“将军有差遣,民女定当前来。”
见村长小儿媳如此紧张,料定有内情,云起便离开了,随后就差破浪前往村长家,称账中需要一女子打扫,樱花手脚勤快,让她去帮忙,村长问了几句,不敢抗命,提醒樱花小心说话,还示意小儿子到附近干活,却被破浪支开。
进了帐,樱花急忙跪下。
“将军,民女有事求将军。”
“姑娘快快请起,你有何事,快快讲来。”
“民女来此村已有五年,思念家乡的亲人,多次想离开,无奈夫家人不让,将军威风八面,是我们的父母官,能不能将军给我夫家说一说,让民女回娘家看一看。”
“你不是没有家人吗?”
“定是那些村民胡说,我怎会没有家人,我是南部人,当年到集市上赶集,要买一件好看的衣服,父亲不买,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家,没想到这么一赌气,走到了西部,身上带的银子用完了,遇上了好人,把我带到了周庄。”
“原来是这样,姑娘所说的好人,就是村长的弟弟吧?”
“正是,老人家见我可怜,便带我回到了这里,没想到,好人命不长。”
“他们都说你的这位恩人被鱼吃了,你信吗?”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正在后山干活,公公突然跑来告知,恩人站在鱼塘边上,被大鱼吸进了肚子,我急忙下山来,再也不见恩人的影子。”
“这么说,你也没见过大鱼吃人?”
“没见着,这也是听公公后来说的,他是村长,他的话谁都信,我是外乡人,一个柔弱女子,报不了恩,连恩人的尸体也没见着。”
“那你为何又嫁给了村长的儿子?”
“公公说他弟弟是我的恩人,把我救回来,恩人死了,他的哥哥还在,应该报恩,便让我嫁给了他的小儿子,当初我过门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不久后便随我回家,如今一晃五年,他们却不让我走。”
见过樱花后,云起并未完全的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呆在周庄的这段时间,他也在观察这里的人,村长一家非常的热情,并不像软禁樱花的样子,她完全可以离开,也有可以申诉,但她并没有,而是在大家都关注到村长家的鱼塘后,才站出来说这样的话,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村长的弟弟凭空消失,如果落入了鱼腹,头发与骨头自然也不会消化得那么快,能吃掉一个人的鱼,当然也是大鱼,如把鱼塘的水放了,就能看到有没有大鱼。
有了这样的想法,云起叫来破浪和闯浪,吩咐晚上用迷香迷晕附近的村民和村长一家,放干鱼塘的水,看看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鱼。
村长一家吃完饭,闻到了一股香气,全部都倒在了大厅里。
鱼塘不大,很快就被抽干水。
根本没有村民们所说的大鱼,最大的鱼不过三十余斤,也没有牙齿,根本不可能吃人。
给鱼塘放好水,云起命侍卫们守住村长家,闯浪用清水泼醒村长,带到帐篷。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家人怎么都晕倒了?”
“村长莫惊,他们只是暂时中了迷香,一个时辰后自然醒来。”
“迷香,难道有人要加害将军?”
“是我放的迷香。”
“啊,将军放的迷香,这又是为何。”
“这几日吃了田鱼,又听村民们说鱼塘里有鱼精,我便心生好奇,想看看这鱼塘里有没有。”
“不可啊。”
“什么不可,是这里的鱼要吃人,还是里面根本没有鱼?”
“将军不相信在下?”
“相信你,可我不相信有吃人的鱼。”
“那将军就放干水看看。”
“不必了,我已经看过了。”
村长无话可说,事情已经败露,谎自然就圆不过。
根本没有什么大母鱼,也根本没有鱼吃人,西部能够有鱼吃,全靠村长的弟弟,是他挖了鱼塘,从海里抓了一些鱼来养,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淡水鱼,再抓出来放在稻田里,也就有了田鱼。
而这一切,周庄的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