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城三百里外，偃几道放下奄奄一息的慕留，觉得不可思议。看他的肉身破破烂烂，体无完肤，嘴角的血迹都干涸了，简直与死人无异。只是他还残留一口气，又像是个活死人。
“师弟，你竟然破掉了鬼鸾族的禁术。天鬼葬道，这个术太霸烈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你是怎么做到的？”
发现慕留早就昏厥过去，偃几道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他输送元气。这时他才发现慕留的伤势比他想象的更眼中。五脏俱损，要不是生命力旺盛，有青墨蛟皇的宝血续命，早就身死道消了。
为慕留吊住一口气，偃几道也不敢久留。杀了鬼野无疑在鬼鸾族内掀起一场风暴，将会引来鬼鸾族愤怒的报复。为今之计只有远走高飞，尽早返回镇天关，才能躲避鬼鸾族的追杀。
就这样边赶路，边替慕留疗伤，只一日，日夜兼程，偃几道便赶了上千里路，直到重回撼地神牛一脉的地盘这才稍稍喘息。
“咦，师弟的伤势竟然凭空好了这么多，难道是青墨蛟皇宝血的神效？”
偃几道又惊又喜，他发现这一天一夜来，慕留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是伤口恢复的速度令人咋舌。再加上他配合敷用的金创药，简直有一天换一茬肉的驱使。
两天后，偃几道终于费劲苦力的将慕留拖回乌寨，看到慕留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枯骨也吃了一惊。又听到偃几道讲述慕留是如何单杀鬼鸾族少主鬼野的事后，惊讶的合不拢嘴，被吓得不轻。
经过两天的修养，慕留的伤势好了三成，但还是昏迷不醒。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偃几道也束手无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最终还是石初阳一语道破天机，原来慕留的伤势虽然看样子恢复的很好。但是血液中沾染了鬼鸾族的鬼血，在侵蚀他的肉身、魂魄，这才是他昏迷的原因。
知道病根所在之后，偃几道也及时出手，以大法力吸出鬼鸾族的鬼血，慕留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又过了一夜，慕留终于醒了过来，可以下床走动。
“鬼野不愧是我遇到过最可怕的敌手，差点栽在他的手上。”慕留叹息，此次与鬼野大战一场，他虽然受到重创，差点殒落，但是也让他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的战力。
同时他还有些心忧，当初他在人族时，实力虽然强悍，但是罕有宝术，战力并不能与如今相比。可那时，放眼整个天宗，同辈之中堪与他一战的除了柳南絮再无二人，就连王体柳南絮也败在他的手下。
儒家重文轻武，实力比道宗还弱几分，门中弟子几乎少有柳南絮这样的奇才。而须弥山中，古僧倒是有不凡的战力，只是他们本分安守清规戒律，实战上并不足。
毫不客气的讲，他有足够的底气自称同辈第一。可是现在，一个没落王族的少主鬼野，竟然差点将他掀翻下马，那么那些鼎盛王族的少主，又能弱到哪里去？
人族式微，被妖族与魔族夹击在中间，和睦相处则好，若是妖魔来犯，人族又当如何？
“自从我打太骨墟中出来，虽然见过诸多高手，但是真正能将我逼到山穷水尽的只有鬼野。”慕留心绪难静，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鬼野施展出的那一式天鬼葬道。如果不是他侥幸得法，得到鬼鸾族末日王者的造化斩我明道印，必死无疑。
可怜鬼野至死不瞑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施展出了最强的杀生圣术，还是败了。实际上，不论是天鬼葬道，亦或者是斩我明道印，都是鬼鸾族的绝学。两大杀生圣术的强弱很难分辨，鬼野并非败在功法，而是他始终差慕留一线。
“师弟，你在想什么？”
偃几道无声走来，在鬼鸾族旧址处他也得到莫大的好处，整个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气势缥缈。
“我在想，人族式微，是如何在两大族的夹缝中保全下来的？”
偃几道颔首道：“事实上，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比起妖魔二族，人族实在是太弱了，若是全面开战，人族根本没有抵挡的资本。可是后来我又发现一个事，才知道这世间事太复杂，我们看到的，也并非是真实。”
听他说的神神秘秘，慕留不解其意，偃几道又接着说道：“你可知妖族为何要进行十城大比？”
慕留摇头，原本他以为这只是妖族网络豪杰的手段，听偃几道的意思似乎还有别的用意。
“他们在筛选，筛选出妖族十大王族乃至一众散修中最顶尖的战力，然后与人族还有魔族大比。说是十城大比，其实只是在为人妖魔三族之战预热而已。而这三族之间互相交手的结果，就代表了人妖魔三族相处的法则。”
“三十年一次，明明妖魔可以轻易吞噬人族的疆土，却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法则，你不觉得奇怪么？”
偃几道看来，慕留也陷入了沉思，正如偃几道所说，这的确说不通。能让强大的妖族与魔族甘愿接受这样的法则，只能让他们屈服，而能让他们屈服的，只有绝对的实力！
他们就是法则，定下的规矩就是法，无人敢违逆。
“为了保持三族的平衡，所以定下这个法则来保全人族么，那这样看来，是有高人在暗中庇护人族。”
慕留自嘲一笑，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真的有高人愿意庇护人族。可如果不是这样，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定下这样法则，来约束妖魔二族？
“他们并非是在保持三族的平衡，而是在为人族留活口。”
慕留色变，这个说法太大胆了，正要再问，发现偃几道双手背在身后走开了。
“师叔，我跟师尊要走了，跟你道别。”
石初阳乖巧的走了过来，躬身有礼，显得不卑不亢。
“道别么……”慕留含笑，他早就料到偃几道要走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坚决。原本他还想挽留一下，可是偃几道之所以遣石初阳来，就是在表明去意已决。他一心为弟复仇，却差点将慕留卷进去送了命，心中有愧，只能派弟子来。
偃几道将石初阳收为弟子，又与慕留以师兄弟相称，石初阳叫他一声“师叔”，倒也符合情理。
既然要走，慕留也不强求，可是石初阳眼巴巴的看着他，意思很明显，我叫了你一声“师叔”，你这个当师叔的就不打算意思意思？
“咳咳，初阳长大了啊，师叔就送你一样东西吧。”
偃几道也走来，两人相视一笑，并不多做解释。石初阳乐的眯着眼，好奇的追问：“师叔要送我什么？”。
“送你出乌寨吧。”慕留面无表情，他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哪有什么东西送师侄。
没想到这位师叔竟然这么抠门，石初阳有些委屈，小声嘟囔道：“师叔真抠门……”
目送一大一小师徒二人离开乌寨百米，慕留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太骨鬼鸾剑随手丢向身后，大步进寨去了。
“噌”
师徒二人正走着，突然止步，一柄白色的长剑如光没入地下，竖在路前。石初阳喜不自胜，奋力抽出太骨鬼鸾剑，惊喜道：“是师尊是说的那柄剑！”
偃几道很难得的露出一个鸡贼的微笑，要剑的确是他授意的。这柄剑虽然威能不弱，但毕竟有关鬼鸾族的脸面，而且很容易被鬼鸾族追踪而来，留给石初阳，是两全之策。
……
“枯骨，秃阳在不在寨中？”
离十城大比还有一日，慕留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决定走一遭。枯骨有些疑虑，劝道：“你的伤还没痊愈，这样去难免会给人可乘之机，十城大比总比不过你的性命重要。至于你说的苗家小子手中的宝术，日后还有别的路子，不必以身犯险。”
“不行，大衍筮法与我而言有非同凡响的意义，错过这次机会，龙行云未必肯传给我。”慕留很坚决，大衍筮法与太骨墟有关，便由不得他不去，再次问道：“秃阳在不在？”
“在……”枯骨道人也精进了许多，已经恢复到了辟海八重天，进步飞速，即将重回归墟境。这也是慕留放心的将寨子交给他守护的原因，以枯骨如今的实力，便是妖灵境初期的妖族前来也未必能奈何他。
“镇天关群妖视你为肉中刺，有人看见你跟秃阳走在一起，说他是你的狗腿子。他吓得不敢乱走，近些日子都待在乌寨中。”枯骨抚须一笑，最开始他还忌惮秃阳会对石族人有恶意，竭力赶他出去，就差大打出手了。
可惜秃阳死都不愿意出去，说什么出去就变成烤肉了，万万不能走出乌寨。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乌寨中，枯骨无奈，只能留下他。
“太过分了，秃阳在镇天关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能侮辱他是我的狗腿子呢。”慕留有些不悦，自语道：“他是秃鹫，是鸟啊，应该是鸟腿子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