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筐子的脏水泼到马氏头上，让她张着嘴巴瞪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有点不认识这个男人了。他，他居然因为老许氏的几句话，全盘否定了她的功劳。至于她这段时间的休养，到底有没有休养……这个男人没有眼睛看不到吗？
突然间，马氏的全身都象是被啥抽干了一样，虚脱得没了力气。
站立不稳，马氏摇了好几摇才稳住身体。但是，心房象是万箭穿心。
一股腥味儿窜来，马氏强抑着往下压。生生地把这一口血压下去，可面色，却惨白的跟鬼似的。
李老三看她这样子，先是面色一变。旋即便更加不悦地瞪着她。“还真跟娘说的那样，说你一二句，你就这不舒服那不对了。马桃花运，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李老三迈开大步就往家去。
看着地上的柴禾，马氏再也忍不住喉咙的腥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马氏吓的全身虚软。她一屁股跌在地上，“血……我，我，我……”
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这乡下人，一旦吐血，便意味着命不久俟。
“要死了么？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马氏绝望地蹲在地上，泪水啪达啪哒往下掉落。
“娘，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小儿急切的询问在身后响起。
马氏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胡乱把地上的血擦抹掉。回头，一把搂着么儿。“娃子，娘无事，无事呢……”
可是，一想到不久后就要与孩子们永久别离，马氏还是控制不住地泪水直流。“呜，娃子，你要听话，你要听……”听谁的话呢？
突然间，马氏迷惘了。
听孩子爹的话？
李老三那德性，只会听老许氏的话。对于孩子们，马氏拟心自问，却突然间发现，李老三对孩子们，似乎并不怎么看重。
他看重的，永远是李老实夫妇俩。可他，也是孩子们的爹啊！
心里泛酸，马氏突然间就觉得，她不能走。
抛下孩子们，把孩子们交给老许氏看顾么？
以老许氏那偏心眼儿的性子，还不得把孩子们挫磨成啥样呢。还有二朵儿，都快十三岁的闺女儿。眼看着就要找人家说亲事了，她这当娘的若是不在，二朵能嫁一个好人家？
三朵儿，那孩子从小就性格闷。若是没她当娘的教导，更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呢。不行，绝对不可以抛下孩子们离开。
马氏想到这儿，咬着牙，转身背着柴禾，拉着小儿往家去。
“娘，你真的无事罢？”小儿一路上还是很担心，一边走，一边儿问。
“无事，娘哪能有事啊。”马氏尽量安抚着不安的心儿。
“娘你可不要有事。我看村东头的那个狗子，娘死了以后，他爹给找了个后娘。那后娘没事就掐她，还不给她饭吃。”
马氏有些呆，侧头看了看自己家小儿。小儿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不安的情绪。何时，小小的孩儿，也会有了这样的意识？
“我答应么儿，娘不会有事的。”
小儿偏着头看着她。阳光明媚地映在稚子幼嫩的脸上，小儿突然间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娘，你说话我最相信了。”
被小儿天真地信任着，马氏那颗被冷落伤害的心，也填的满满的。
母子俩一路说着笑着往家去，马氏尽量忽略不计自己身体的不适。她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留给孩子们美好的回忆……
可是，才把柴禾背到家里，便被老许氏冷着脸叫回屋时。
房门前，二朵和三朵儿并排跪在地上。
看见她进来后，一起叫了声，“娘……”
“二朵，三朵儿，你们这又做啥事招你祖母生气了？赶紧给祖母赔个不是。”
马氏心里发慌。孩子们不懂事儿，总会做些有违长辈们的事情。
但象今天这样罚着跪在门前的事情，还是极少见的。尤其是二朵儿，现在可是快十三的闺女儿啊。马氏内心是心疼的，但是此时，她还是得先紧着老许氏来说教自己的女儿。
“娘……”
三朵儿委屈地叫一声后，还没来的及说今天的事儿，屋里，老许氏便咆哮一声，“老三家的，赶紧给我滚进来。”
马氏一哆嗦，心惊胆颤地入屋。
屋里，老许氏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一边儿站在得意洋洋准备看好戏的万氏。另外一边儿，则坐着肥胖的小姑子。俩人在看见马氏进来时，一起冷哼出声。再鼻孔朝上。
今天这事儿？
马氏内心颤悠，迈着的步伐也是虚晃的。不过，她是孩子们的娘，怎么着也不能让孩子们一直被罚跪。所以进屋后马氏就赶紧赔着笑脸，“娘，孩子们……”
她才凑过来，老许氏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婆娘，我平时待你也不算薄。可你就是这样对我这老婆子的。李老三，你给老婆子我滚进来，今天我和你们没完。”
被打懵了的马氏，愣愣地看着撒泼的老许氏。她嫁到李家来，也有近二十年了呢。
虽然老许氏平时对她不会有太多的好脸色，但是，象今天这样打脸的时候……却是没有的。
今天这事儿？到底犯了啥事！
麻木地站在那儿，等到李老三畏缩着脑袋走进来。
在老许氏又哭又嚎地说出二朵三朵儿私下挣钱的事儿后，李老三二话不说，直接扬起巴掌就往二朵三朵身上招呼。
“我让你们手痒去挣这些钱。挣了钱也是孝顺长辈的，这点道理都不懂，我养你们做啥。”
二朵眼里流露出绝望又愤怒的神色，她蹭地站立起来，一把推开三朵儿。后背硬生生挨了李老三一巴掌。
“咯……咳咳……”
这一巴掌，打的重重的。
可怜的二朵往前一扑，一下子就撞在地上。
“二朵。”
“姐姐……”
三朵抢上前一步扶起二朵，众人只看见二朵的半边脸，被擦破了一大片。
鲜血淋漓，混合着地上的泥沙，马氏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二朵儿，二朵……”
她的二闺女，被孩子爹打一巴掌，给毁容了！！
村里人人都夸奖说漂亮的二闺女，居然就这样被毁了。
上位的万氏先是一愣，旋即便兴灾乐祸地站在那儿。
到是李贤凤，在看见二朵那擦伤了的半边脸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个死丫头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害的她都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站着。
现在好了，臭丫头的脸再也漂亮不起来，最好以后都恢复不了才好呢。
李老三看着倒在地上的二朵，那半边脸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是吓人。
他惊慌地上前，想要拽住二朵。
“走开……滚远点……”
悲愤的二朵，只用冰冷的眼光盯着他，那泯灭了亲情的绝望眼神，看的李老三张着嘴，“我……我……”
马氏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她象是被抢了崽子的母豹子，蹭地一把拽过李老三，“你给我滚，没有你这样当爹的。”
李老三萎着脑袋，迎着马氏喷火的眼睛，最终垂下头，“我，我只是……只是想教训她一下的。没没……”
马氏凄惨地笑了，上前，轻轻靠近二朵，想扶起她。
“走，你们统统走开。”二朵气愤地嚷嚷着，一双眼睛赤红，却没有泪……
三要抽噎地哭泣着，冲上前来一把拽住二朵。“姐，咱们走，这个家……咱不要了……”
李老三听的一颤，“胡说八道，哪有老子打女儿一下，就说出这起不孝顺的话。”
又是不孝。
二朵展开一个嘲讽的笑容，轻松地抹去脸上的泥和血水。回头，紧盯着还往处于震惊当中的老许氏。
“祖母，这是你想要的？你只看见我和三朵儿去摘药材了，可你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摘药材么？因为我娘！
我娘病了，还病的很严重。
你们只看见她咯了一回血，却不知道，有好几次，她都咯了血。只是，没让我们瞧见罢了。
我们只是想让她吃的好一点，养好点，以后这病，许还能养回来。祖母你不愿意从公中给银买好吃的给咱娘调养身体，我们自己去挣。
这有错吗？”
二朵很平静地轻轻询问，老许氏张了好几次嘴，最后，还是强硬地说出，“那是你们没给我说。”
“二伯娘在收我们药材的时候，我和三朵就有说，这些是我娘的看病钱。可你们有听进去吗？祖母，你拟心自问，如果是你病了，你咯血了。
如果没有人关照，看护，也没有人重视养病，你会怎么样？我娘，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是你儿媳妇儿，好歹在这老李家，也孝顺了你们这么多年。生病了，你们就不应该为她请一下大夫，抓几幅好药？行，你们不出钱，我们当子女的出。这有错吗？啊！”
马氏在一边听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李老三则是无措地看着她，“孩子娘……你，你病的这么严重了？你，你咋不说呢？”
马氏失望地看着他，“我说了，你能怎么办？求你娘，让她给我补么？”
李老三猝然回头，紧盯着老许氏，突然间跪下，“娘，你救救孩子娘，救救她吧。”
老许氏气坏了，她紧盯着二朵，这死丫头摔了一跤，怎么嘴巴这么利索了。
到是李贤凤，听到这儿冷笑出声。
“二朵，你这话可说的没良心了。三哥，三嫂子生病的时候，咱娘可是请了大夫，还抓了药的。是她自己病的太严重，还非得赖到娘的头上。
敢情，咱娘把吃食都省下来，就用在三嫂的身上，那就叫爱护了。不是我说你啊，二朵儿，你这脾气真的是太冲了。哪有这样当人闺女的，没一点家教。哼，我看啊，以后还是由我这老姑多管束你一下吧。”
老许氏一听，对啊，自己家这笨嘴笨舌的闺女，今天也会说话了。行行，没白疼一回，理儿不就是这样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