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便看见一个妇人慌乱地起身，“对不起，对不起！”
小许氏不曾提防这天色都暗了，还会有人从山脚底过来，低头头走路的她，不小心就撞上了马大拐子。
马大也没提防会碰上小许氏，俩人撞了个正着。属于女人的温软身体，令他心神荡漾了一下。但看到小许氏慌张的样子，还是强行收敛了内心的激扬，“是大妹子啊。”
他打着招呼，小许氏慌乱地把柴禾往身上捞。
“马大哥，你这么晚了还……还在这儿呢？是来找人的吗？王叔在屋里。”小许氏忙乱地回应着。
她还是不习惯这样单独和男人呆在一起，尤其是马大这样灼热的眼神，她更是慌张的很。
越是慌乱，这柴禾，就越是往地上滚。
“哦，算了，我……唉，我找别人家想办法去。”
马大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搓手，有些黯然地大步离开。
小许氏疑惑地盯着马大拐子的背影，对于这一番话很是不解。
到家后，便把撞到马大拐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马大拐子啊，这男人可不是个好东西。这石头村啊，几个打女人的男人，马大拐子可算是一个。
你说一个腿脚不好的男人，好不容易娶媳妇了，怎么就一点也不珍惜呢？五丫当年多水灵的一个丫头啊，愣是被他糟蹋了。”
听刘婆子叨唠个不停，小许氏还是疑惑地问出声来，“婶儿，你说，他这过来是个啥意思？啥叫另外想办法？不会是五丫儿出事儿了吧？”
“这？”刘婆子也呆怔了。“我们回来了。”
就在刘婆子还在思索的时候，李七巧背着一筐子的蝎子和蛇欢喜地回家来。
刘婆子看着她这背筐里的家伙们，吓的不断往后退，“唉呀，你这孩子，这几天每天上山折腾这些个东西，也不怕吓着人。看着蛇我这心里咯的慌啊，你赶紧弄远一些，我看着不舒服。”
小许氏虽然也有点惧，但还是笑着接过李七巧的背筐，随手就把一大碗水送到李七巧手里。“来，喝点水，看你这满头汗水的，许是累着了吧。”
“嘿嘿，还是我嫂子体贴俺。娘啊，你甭嫌弃啊，吃油炸蝎子的时候，你不一样的吃倍儿香么。”
刘婆子一听就怒了。跺脚，指着她就开骂。“都是你这皮丫头，要不是你把油炸蝎子混在那些个笋儿虫里面，我能吃你这油炸的蝎子？呸，气死我了！”
李七巧和小许氏看她这面色微红的样子，都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到是小许氏，抿着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婶儿，其实，这炸蝎子和炖龙凤汤，真的挺好吃喝的。你啊，就甭想着它们生前的样儿。若是这样去想呀，这猪啊，狗啊，还有羊啥的，生前不也都脏污的很么。动物吃食嘛，你只要不去深想，其实也没啥怪感觉的。只要吃着香，口感好，还顾这些做甚！”
李七巧冲小许氏竖了竖拇指，“嫂子，我发现了，你跟我一样，具备着吃货潜质的。干娘，你可得跟我们学着点儿，这些个东西，不能深想。再说了，人家蝎子生前也就是挥着爪子扑啊扑。那么凶狠的一家伙，最后却被我们油炸了，它活的得有多憋屈啊。咱这吃着，得多开心。你啊，就是想太多。”
“对，对，婶儿你就不要乱想……”小许氏赶紧接话。
被这俩人一前一后地说着，刘婆子就算再多的不适，也被她俩给说没了。笑嗔着怪李七巧，“其实吧……这乡下人家，哪会多咯应这些个东西啊。没得粮食的时候，哪怕是树皮，草根儿，甚至于啊……那种白泥巴，也能吃下去混个肚子饱。这些蛇啊蝎子啥的，说起来，味道……好象是挺香的。”
这婆子，心理建树还是不错的，被人几劝几劝的，居然也放开了。这样的人，李七巧表示很喜欢。
她把水灌完了，抹着嘴角的水珠儿才问起刚才进屋听到的话儿，“对了，我进屋的时候，有听到你们在说啥五丫儿？五丫儿咋的了？”
这一提，刘婆子便快人快语地把小许氏碰到马大拐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哦？兴是家里揭不开锅吧。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最是缺粮。以那马大拐子的德性，又不去外面揽活儿干，五丫这个月子，估计过的也是够呛啊。唉，干娘，咱家还有面和旁的东西没？若是有，我今天晚上提一袋子蝎子，拿几条蛇，还有腊肉啥的，去看看五丫儿吧。”
早前说去看看五丫的，一直没得空儿去，今天既然马大拐子来探望了，又透露出家里特困难的话，李七巧不去也不放心了。
“这大晚上的，要不明天去吧？”刘婆子看看天色，有些纠结地劝。
“不用，我这人胆子大，谁也不敢在我头上动土。有东西你就帮忙准备一下吧，趁着天色早，去看看也好。”
刘婆子看她执意要去，便转身收拾了一口袋的吃食。
啥野兔子干，腊肉，蝎子，新鲜的蛇也给挑了二条。
“大妞啊，这蛇，你可得嘱咐五丫儿月子里面不要吃。这东西，就给那马大和他娘吃吧。毕竟是坐月子，能得着那老婆子的看护，五丫也略好过一些。”
对于这一点，李七巧表示赞同。有时候，家里有极品亲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吃饭也得在一口锅里吃不是。
“行，再把咱家的一些粗粮也分点来吧。唉。”
“嗯，我这就去舀。”舀妥当后，刘婆子看她一个人又是背又是扛的，就有些担心，“要不，草草娘给你打灯？”
“就是，我帮忙打个灯，俩人还能有伴儿。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往村里去，外面万一有野兽可咋整？”
大半夜的，小许氏和刘婆子是万不敢出门的。这儿，可是三岔山脚。不定就出来一二只猛兽啥的，那就是被当成食物吃的份了。
“不用，我胆子大着呢。有嫂子去，万一有啥事儿，反倒为我添乱子。我走了，你们帮忙留个饭儿。”
“火把，不行把这个你打猎的工具也背着。万一路上有啥事儿，这不还得用上么。”
刘婆子着忙上火地把工具啥的一并塞她手里。
“得，我知道了。”
得了家伙李七巧大步往外。
她力气大，背着这么二三十斤走夜路，屁事儿也没有。网飒飒地刮在脸上，略有点冷。紧了紧衣服，着忙往村里去。
快到五丫家门前时，看了看老李家，这会儿只有上房的一盏灯还亮着。另外几房的灯是歇着的。
老许氏为人精打细算，哪怕是灯油，每房的人一年也只分一回。
用完了，以后大家都自己想办法去。
为此，几房的人为了节省油钱，可是能不点灯就不点的。
五丫家，也只有院里一堆柴禾在燃烧。
这村里不少人家，为了节约油钱，大多数是在做活的时候，还烧着一些柴禾堆儿，匆匆忙忙把晚食做了，便上床压床去。
“汪汪……”
隔壁家的狗汪汪叫着，引来一串连的狗叫声。许是狗叫声惊动了马大娘。
马大娘打开门，便看见李七巧提着一大口袋站在门口。她眼神停留在口袋上，汲了汲鼻子，似乎还能闻见一股腊肉特殊的味儿。
当场就笑的眯缝着眼睛，“唉呀，是大妞儿啊，你进屋坐进屋坐。”
“婶儿，你别忙活了，我来看看五丫儿，听说她生孩子了，这不，我来随个礼儿。”
“唉呀，你这孩子，客气的。不就是生个丫头片子么，还值当你来这一趟。进屋说话，进屋说话。”
马大娘嘴巴上说着，可手却是伸着来接李七巧背上的袋子。
接过来一惦哟，好家伙，这还挺实诚的啊。
“我就随便塞了一些打的东西，五丫身体不怎么样，婶儿你得为她多补一下。”
“我知道，知道呢。嘿嘿……”马大娘笑着，乐颠颠地提着口袋往屋里迎。
隔壁，老李家的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李七巧回头，仿佛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带着酸意十足的话被风送来。
“哟哟，这大半夜的还看人，许是见不得人吧。”
“老姑啊，这你不懂了吧？人家这是送的礼太多，所以半夜三更的来看人。唉呀，自己家长辈不送一块儿肉来看看，偏偏紧着送给外面的人。这人啊，可真的是孝顺的出了名喽。”这是万氏和李贤凤的声音。
“哼，这李大傻子，最是作了。”
咣地一声把门撞上，李七巧径直往屋里去。
“五丫，五丫，我来看看你，听说你得了闺女，我可稀罕了呢。”
“呵呵……”
马大娘一边儿赔着笑。
李七巧经过灶房时，脚步滞了滞。
在灶台上，还搁着二大土碗。
里面就是几片野菜叶子，加汤！
“婶儿，你们家……就给五丫儿吃这啊？”李七巧的心狠狠地揪紧。五丫儿可在坐月子啊！就吃一点野菜，丁点儿油水也没有，这样的月子，她孩子能有奶吃？
马大娘有些尴尬，委屈地抹起了泪。
“我这年纪大了，也就指着马大挣点回来度日。去年咱家地里的收成不怎么样，这不，家里就收入减产了。今年这会儿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说到后面，又赶紧补充一句，“我，我不是非要对五丫儿不好，这不，真的是没有粮食了么。五丫儿，好歹也是我用粮食换来的媳妇子，咋的也不能亏空了她啊。可是，咱家里，就这样的光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