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天雨,石箐箐就窝在别墅里没有出门,觉得空虚、孤独,还有莫名其妙的烦恼和躁动,给保姆交代了一句:“我开车出去走走。”就到车库里开出奔驰600。
石箐箐的轿车穿过雨林,向着东湖三角池驶去。她知道雨天卖不成报纸,擦不成皮鞋,毕志磊他们只能呆在那里。马路上有积水,车辆很少,石箐箐就能把车速开起来。轿车像乘风破浪的快艇,将马路上的积水溅起,向两边迸射。到了东湖大酒店附近,她减慢车速,让轿车拐进东湖三角池。映入她眼帘的是窝棚全部被铲车砸塌了,公安、治安员带着民工清理垃圾,有大学生守在三角池外边的树荫下,看着自己的住宅变成了垃圾,脸上透出无奈无望的神精。
石箐箐把车停在他们面前,放下车窗玻璃,问:“住在最大的那个棚子的毕志磊和涂小姐到哪里去了?”
有个大学生回答:“涂小姐刚才吐血昏过去了,送到医院了。”
石箐箐急忙驾车向省人民医院奔去。
毕志磊他们刚刚卖过血,又把第二天募捐的事情商量好,石箐箐的奔驰车就开到了。她跑进门诊大楼,看到毕志磊就问:“涂小姐的病怎样?”
“很危险,医生说需要很高的治疗费。”
石箐箐再没有说话,跑进急救室,给医生说:“你拣最有效的药给涂小姐用,我明天早上送两万块钱来。”
“你?”毕志磊惊诧地看着石箐箐。
“都是闯海南的人,谁都有有难处的时候。”石箐箐平静地说。
毕志磊望着石箐箐也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底又涌出一股感激的热浪,真心地说:“石小姐,你的衣服也淋湿了,快回去把衣服换了!”
石箐箐心里也涌出一股热浪,感到一股亲情涌过来,把自己围裹起来,精神和肉体都沉浸在幸福的温泉中。她看着毕志磊,说:“志磊,涂小姐的病要花费那么多钱,还要想办法筹集。”
“刚才有很多闯海人卖了血,筹了一些钱。我们还商量了,明天就搞募捐,也不知道能募捐多少,走一步算一步。”毕志磊望着眼前的风雨世界,长叹口气。
“你感到压力很大?”石箐箐问。
毕志磊点了下头。
石箐箐朝他跟前走近了一点,学着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演员瓦西里说:“挺住,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天十点多钟,连着下了七八天淫雨的天空晴朗起来,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阳光照在地面上,腾升起似有似无的氤氲之气。行人多起来了,在海口市最繁华的海口宾馆门口,几百名大学生云集在那里,高唱着《闯海人之歌》,歌声洪亮,直冲云霄。
……
离开了爹妈,离开了家。
贫困走天涯,
饥饿椰树下。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偏偏没有我的家。
但是我不怕。
……
十个女大学生举着很大的纸板,上边写着:为病危的女研究生募捐。还有十多个女大学生抱着红色的募捐箱,在标语的对面站成一排。
云集在东湖三角池的大学生们,都跑去往红纸箱里投钱。欧阳莉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电喇叭,等歌声停了,就站在桌子上向周围的人演讲:“朋友们,西安交通大学研究生涂丽婕小姐,身患肺结核空洞,需要十万元的医疗费。请各位先生小姐拿出自己的爱心,挽救一个女研究生的生命!”大学生们募捐完了以后,抱着红色纸箱的女大学生们又走到过往的市民跟前,恭敬地动员他们募捐。
毕志磊从手腕上褪下手表,高高地举着吆喝:“谁买手表,部队专用的作战手表,所得收入全部捐献,为抢救女研究生尽心尽力!”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到他跟前,接过他的手表,问:“这是什么牌子的手表!”
“是部队专用的作战手表,防震防水性能绝对一流,还带有指南针。”毕志磊把手表递到人家手里。
“你要多少钱?”
“我这是为抢救女研究生捐献的,你看着给!”
“如果你是偷别人的手表怎么办?”
毕志磊拿回手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把胳膊伸到人家面前,说:“你看看我手腕上的表印,要是偷别人的,能在我手腕上留下这么明显的印迹?”说完,又褪下手表让人家看手腕上那道很白的痕迹。
那人再没有说话,从皮包里拿出五千块钱,交给毕志磊。毕志磊没有接,指着一个女学生端的募捐箱说:“我卖手表的钱是为了募捐,你把钱放到募捐箱里。”
那个人拿着毕志磊卖的手表走出好远了,他还望着人家的背影,眼睛里有了潮湿,心又一阵一阵地疼痛起来。突然,他冲过去挡在人家面前,含着眼泪说:“你要好好保护这块手表,如果哪天没有兴趣了,我付给你同样的钱再买回来!”
“你对这块表很有感情?”
“我当年当侦察连长的时候,带领部队执行战斗任务,靠着这块手表在森林里走了三天三夜,才完成战斗任务!”
“你既然对这块表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什么还要把它卖掉?”
“再贵重的东西和人的生命相比,还是人的生命重要。刚才你都看到了,我并没有拿卖表的钱。”
那人从皮包里取出名片递给他,说:“我给你三年时间,如果你在三年之内攒够买回这块手表的钱,我肯定会再卖给你!”
邢国强骑着单车带着母亲跑来了,欧阳莉雪看见邢国强的母亲,赶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阿姨,我晚上去给阿曼补课。涂小姐住院了,她负责补的课由我来补。”
夏侯博、汪新望、杜泓伯也对邢国强的母亲说:“中午我们研究一下,把辅导大纲再充实一遍,我们各辅导一门功课,保证阿曼考上名牌大学。”
邢国强的母亲说:“我不是为这事情来的,我刚才听国强说小涂得了很严重的病,要花很多钱。家里就剩下两千块钱了,我全拿了过来。”
“阿姨,阿曼考上大学后也要花钱,你少捐一点就行了。”欧阳莉雪说。
“阿曼要是考上大学了,我也有钱供她。我们是本地人,亲戚朋友一大群,借钱不成问题。”
邢国强的母亲把两千块钱塞进红纸箱里,邢国强也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全取出来,也塞进红纸箱里。
李泊螯刚刚吃过早茶,从旁边的东湖大酒店走过来。老远就看见大学生们打的巨幅标语,看见站在桌子上演讲的欧阳莉雪,周围全是人群,就加快脚步朝这边走来,问欧阳莉雪:“你们在搞什么事情?”
欧阳莉雪跳下桌子,对他说:“涂丽婕昨天发病了,医生诊断是肺结核空洞,很严重。要彻底治疗涂丽婕的病,需要十多万人民币。”
李泊螯看了一下周围,全是闯海南的大学生,问:“你们这样搞,能募捐多少?”
欧阳莉雪摇了下头,说:“募捐不了多少,这些大学生连自己吃饭的钱都没有,就是想捐也没有钱捐,昨天很多大学生卖了血。”
“你们坐我的车一块到银行提钱,涂小姐需要多少钱,我掏多少,这一次先提十万元。”李泊螯把胸脯一拍,脊梁杆子挺得笔直,很慷慨地说。
“李老板,你说的是真的?”欧阳莉雪愣住了,不相信地问。
“我喜欢涂小姐,就要为她做些事情。如果涂小姐因为钱而出现我们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就是我们的罪过。我是信基督教的,这是主让我这样做的。”
欧阳莉雪叫来毕志磊、丁东国他们,把李泊螯捐钱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他们都围上去道谢。丁东国一再表示:“李老板,你救了俺们涂丽婕的命,我们中国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必定报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