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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清隆县令

在七八个衙役押着姜离离开春花院时,三楼木夫人专属的卧房里踱出一名身着便服的中年文士,微皱着眉头向下看。

木夫人见他出来,走上去靠在他身边,小声揶揄道:“我的知县老爷,怎么现在就敢出来露面了,不怕被人认出来?”

中年文士轻声问道:“方才我县衙里那班蠢材冲进来做什么?可是出事了?”

木夫人答道:“新来的小桃姑娘在房里叫人割了舌头,他们来抓犯人呢。”

那文士听了,眉头锁得更紧,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就凭那几个草包,他们拿得住什么人!”说完转身回房更衣,一边走一边叫木夫人:“阿云,你来与我说说这件事情的情况,小桃的来历,她这几天与什么人接触过,被我那群手下抓去的又是什么人,越详细越好。”

这中年人正是此地清隆县的县令刘义,不过他并非来春花院偷香窃玉的嫖客,来此是为了与木夫人幽会。刘义今年四十有六,长木夫人三岁,他与木夫人都是清隆县本地人氏。木夫人本名唤作木阿云,与刘义本是青梅竹马,刘义天资不错,二十岁时考中秀才,为求取功名离开了偏远落后的清隆县,进京拜名儒为师。谁知他一去十载,三十岁才中了进士。但刚中进士,却又好运地被朝中高官赏识,能够留在京城做京官,不到两年,还升迁了一次,眼看是前途无量。结果刘义年少气盛,乐极生悲,没多久便得罪了朝中大臣。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年轻人不知轻重,人家本不至于刻意为难他一个刚入仕途的小官,可刘义却压不住自己的傲气,做了一回“强项令”,坚决不肯向那位老大人低头认错。终于,事情被小题大做,刘义不但品秩被削回最低的从七品,还被贬出京城做地方官。当时刘义心灰意冷,想着索性回老家当个县令罢了,便申请被调去清隆县。清隆县经济落后,环境也差,治安也差,离京城还远,本是没人愿去的地儿,所以刘义不难如愿。

回到清隆县的刘义已经三十六岁,却从未娶过妻妾,只因心中还对当年的木阿云念念不忘。谁知回来再寻找木阿云时,她家因为受当地恶霸的害已经散了,木阿云境遇凄惨,流落到风尘之所,苦苦地熬了十多年。刘义想要为她赎身,不顾什么世俗眼光,将她娶回去,木阿云却丝毫不领他的情,只将他叱骂一通,质问他若是真的念着自己,六年前刚中进士时为何不申请外调来清隆当县令,就算当了京官,六年也不派人回来寻她接她进京,此时回来找她还有几分真心呢?对此刘义无言以对,扪心自问,他也自觉有愧。当年有机会留在京城发展,他舍不得为了阿云回清隆县,而留京做官后他又发现,自己这等小官在京城里实在没有什么风光可言,甚至攒了几年俸禄也买不起一处宅子,要说受贿,倒也不是他清廉,而是他官太小,实在也没什么人给他行贿。这样的境况之下,他心中觉得让阿云看见,自己颇没有面子,况且已过去十年有余,阿云还未嫁人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于是横了一条心不去找她,只求在仕途上有成就。现在他被贬谪回乡,也算是落魄了才想起阿云,被阿云这么一说,自己也没什么颜面表白真心,只好作罢。但他暗中整治当年欺压木家的恶霸,改善县中治安,又暗助木阿云赎身后开了春花院,自己做老板娘,不再受老鸨的盘剥。木阿云也不客气,挤垮了其他青楼的生意,把春花院经营得有声有色。

在那以后,刘义便不时溜去春花院与木夫人幽会,但无论如何,木夫人坚决不愿嫁给刘义。知县老爷隔三差五去青楼,这种事情公开了也不光彩,于是刘义严禁衙门里的手下来青楼寻乐。至于最后终于导致手下难耐寂寞,夜里调戏良家女子,还由柳容领着跑来喝花酒,那却不是刘义能预料到的了……

“你们今日抓来的人关在哪里?”刘义在离了春花院,立即前往县衙的大牢,询问狱卒。

狱卒连忙领着刘义来到关押姜离的牢房。因为姜离得罪了捕快,他们把姜离投进了最差的一间牢房,房里阴冷潮湿,空间逼仄,半根稻草都没铺,放了恭桶后连人都平躺不下,只能靠着恭桶睡觉。但姜离闭目盘腿坐在牢里,却仍显得与众不同——当然不是因为气质,而是因为他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抱着情剑。按常理,被投入大牢的犯人都要被剥去衣服换上囚服,像情剑这种凶器更是要被收缴。可是大家见过姜离出剑刺伤捕快时的高绝武艺,又看见捕快脖子上的伤口,谁还有胆子近姜离的身,还扒他的衣服、抢他的剑?所以最终只好囫囵地将他投入狱中,只是给他选了间最差的牢房,也好出一口恶气。

刘义看见这样的情景,哪里不明白自己的手下怎生想法?苦笑一下,向姜离躬身作揖,问道:“姜少侠可还记得下官?下官此地清隆县知县刘义。”

刘义有此一问,是因为他迎接郑元帅亲兵使团时,与姜离是见过的,他当然也知道姜离的身份。

姜离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闭上眼。

刘义又道:“姜少侠……”

姜离突然开口道:“刘知县你若想和我说话,请先差人将那恭桶拎出去。它在这儿太难闻,我只得运龟息功闭着气,说话是要吸气的。”

刘义尴尬地笑笑,忙喝令狱卒道:“你们这班蠢材!还不把上房打开,送姜少侠过去,好生伺候着!”

狱卒在一旁见到知县老爷对这个犯人恭恭敬敬,心里早就直突突,被刘义这么一声喝令,吓得差点跪下来,赶忙连声称是,打开姜离面前的牢门,将他送去“上房”。

姜离心里也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这地牢里竟还有“上房”,像客栈一样,他倒要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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